左太后让秋月不要惊动了云清,只是静静伫立在屋外欣赏,眼前的景象让她想起了从前的青葱岁月,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如此美丽动人的时候,然而此时她已步入中年,皱纹没经过允许就侵蚀了眼角,先帝的突然离去,又给她两鬓增添了些许白发。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舞步,自然也包括云清,只见她一个节拍没踩准,身体几乎失去平衡,这一瞬间她终于发现了门外的陌生女人。
只见这中年女子:身穿淡青色蚕丝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威严,手执一根头镶金、通身黑亮的杖子撑在地上入神。
还未等秋月开口,云清已经抢先一步拜在这中年女人面前,用她那独一无二的柔软声音说道:“小女云清,请太后安。”
“哦?你怎么知道本宫是太后?”左太后带着一丝惊诧问道。
“太后不知民间的传言?世人都说:若是当世之美有十分,民间女子占了三分,宫廷之内独占七分。民女原本认为世人浅薄,可是今日见着太后,才知道什么叫雍容华贵,什么叫闭月羞花。”云清只是把别人平时对她的夸耀之词,腾挪到太后身上。
谁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容貌、才华呢?又有谁会拒绝对自己的溢美之词呢?尤其是从一位绝色美女嘴里说出来的话。
左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只是皇家的身份才让她强装淡定,她把表情稍稍收敛一点,说道:“怪不得吾儿破了天荒......”她不能再说下去,怕这女子心怀芥蒂,改口道:“怪不得他这么喜欢你。”
云清把嘴一撇,带着幽怨的语气说道:“陛下有位七分美貌的母后,自然是瞧不上民女这样半分不到的丑八怪。”
女人最怕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尤其是太后这样的尊贵人物,长得好看不是错误,但是觉得自己长得比太后好看却是最大的错误,即使真的觉得自己长得比太后好看,也不能显露出半分来,这对云清来说可是个大挑战,于是她故意卖了个破绽——话语之中的意思是豆帝没看上她。
太后狠狠地用手杖把地板敲得嘟嘟响,叹气道:“这不孝子!”
这一敲把跪在地上答话的云清吓得一哆嗦,太后见状急忙伸手将她扶起,安慰道:“姑娘不用害怕,本宫不是在说你。你说说看,昨晚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你放心说,不必有什么顾虑,本宫会为你做主。”
只见云清轻轻拉开袖子,将淤青之处显露出来,委屈地说道:“现在还痛着呢。”
太后心中狂喜,心想这小子居然还会用强的,不知是不是也是从先帝那里学来的。她假装生气道:“这不孝子。姑娘你放心,本宫一定会让皇帝负责,给你一个名分的。”
云清解释道:“太后请息怒,太后是误会陛下了,民女......民女仍是完璧之身。”这宫墙之内,最忌讳搬弄是非,弄虚作假,必须要让别人看她像一张白纸一样,才能安稳立足。
太后微微摇头,心想这小子真是没用,行事一点都不像先帝那样果断霸气。她转头问秋月:“云清姑娘的住所安排好了吗?这是下人住的屋子,总不能让她受这个委屈吧?”
秋月答:“启禀娘娘,云清姑娘只是在这暂住,还未安置妥当。要不让云清姑娘住豆荚宫内?”
“豆荚宫夏热冬冷,不妥。”太后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建议。
秋月再答:“豆秸宫如何?宫内夏凉冬暖,既宽敞又明亮。”
“不妥,此地不祥。若是实在没有,就让她住清水宫内吧。”原来那豆秸宫两年前死过一位妃子,自出事以来一直空置着,太后见秋月不会办事,于是将自己从前住过的清水宫安排给云清。
秋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道:“可......可是清水宫是给陛下的妃子预留的呀。”
太后白了一眼这多嘴的秋月,训斥道:“难道云清姑娘不配住?从现在开始,皇帝如果不纳妃,云清姑娘就是妃子,她的所有吃穿用度都以妃子的标准执行。”
此语一出,云清马上叩拜在地,激动地说:“承蒙太后爱戴,云清万谢!”虽然表面感激涕零,可她的内心却毫无波澜,这一切都在云清的预期之内,离报仇又近了一步......
太后满意地转身离去,身后撂下一句话:“不必谢,本宫今后自有嘱托你之事,届时切勿推托便是。”
云清自是知道左太后是左丞相的亲妹妹,原本以为会恨她,甚至都已经提前调整好情绪,不至于第一次见到她时控制不住自己,可是见面之后却发现她身上有一点点温暖,像是去世许久的母亲身上的那股味道。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这是她给自己的解释。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月之计在于初,清晨的垦基殿内,百官齐聚,来早朝的官员们不少都呵气连天,毕竟前一晚他们在相府干了许多酒,吃了很多肉,开心到很晚。皇帝的宝座赫然空着,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讨论从未迟到过的豆帝为什么没有准时出现在大殿之上。
“陛下一定在处理紧急政务吧?”
“会不会跟先帝一样......”
“嘘,不要乱说。”
“是不是太监睡过头了,没叫陛下起来?”
“陛下昨晚肯定是喝醉了,就还没醒呢。”
“站好站好,陛下说不定躲在哪个柱子后面,正观察我们呢。”
左丞相等了许久,终于没了耐心,走到殿前台上开启金嗓:“陛下一定有正事要处理。与其干等着,不如尔等先将要商议的事情汇报给本相,待陛下来时,本官再一并提交给陛下审议。”
左丞相是百官之首,自然一呼百应,更何况平时也是左丞相主持朝局,豆帝只不过附和两句,最后将审议通过之文书盖上玉玺大印完事。
大司农陆非率先发言:“去年开始,豆国的田税从十五税一改成了十税一,国库在今年终于有了盈余。本官经过调查发现,农民都觉得税赋很轻,完全可以接受再加一点点赋税,本官提议今年开始,田税从十税一改为八税一,不知各位同僚有何高见?”
“不如改成十税二。”一个声音远远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