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荆楚大大地上,一辆马车正由北向南而行,马车帘子突然掀开,露出岑翊那张略显疲惫的脸,这马车一路颠簸,让习惯坐高铁的岑翊有些吃不消,只得掀开车帘透透气,不然自己可能晕车吐在马车之中。
坐在马车夫旁边的拓跋度云冷冷瞟了一眼岑翊,接着靠在马车车门上闭目养神。岑翊看出他对自己的鄙视也有些无奈,一路上拓跋度云沉默寡言,任岑翊如何问他是为何会认为自己杀害了他兄长,他都没有答话,岑翊讨了个没趣,渐渐也就不再问及此事了。他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稍稍好受了些。
“好叫贵人知道,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便可到达南郡境内了。”这时那驾车的车夫突然开口说道,岑翊“嗯”了一声,昨日午后启程,今日傍晚便已经走了这些路程了,他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路程,最多还有两天便能到达江陵了。想到这里,他撑着车门,看着夕阳晚霞,随口问道:“此处可有人家可供歇息?”这马车夫经常往来襄阳与江陵之间,对路上情况相当熟悉,故而这一路上也畅通无阻,昨天便是靠着车夫寻到一处人家,好好休息了一顿,今日颠簸一天,岑翊更有些吃不消,只想找个地方赶紧歇歇。
但是此时马车夫却犹豫了一下,方才答道:“前方不到十里便是阳武集,周围数十里,便只有此处了。”
“那边在这阳武集歇息吧。”岑翊在他身后,没有瞧见马车夫脸上的异常。
此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拓跋度云却皱了皱眉,开口问道:“阳武集?”
“有何不妥。”岑翊见拓跋度云突然开口,知道事情必然不简单,便连忙问道。
拓跋度云还未答话,那马车夫便应答道:“这阳武集本来也就是一寻常集市,几十年来周边出现了不少新的坞堡,坞堡之间有了摩擦,有时候阳武集便是他们争斗的地方。三年前,秦军攻克襄阳城后,这里变成为秦楚两国的边界,集市中的人更是鱼龙混杂,有的人在本地犯了事,走投无路,也会来阳武集碰碰运气。”他见过拓跋度云的本事,虽然拓跋度云打不过慕容令,但要对付自己这样的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能连忙开口,免得到时候他们出事自己被连累。
“官府不管吗?”岑翊说出便有些想通了,这里既然在两国边境,那必然是墙头草,一国追责便去向另外一国求助,官府又能如何管得过来。
果然那车夫答道:“阳武集背靠坞堡,这些坞堡平时之间虽然也有摩擦,但若是有外人针对阳武集,便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岑翊对坞堡也了解一些,坞壁是战乱时期,在原有的社会秩序丧失,国家陷入混乱之时。当国家不能继续保护国民的时候,民间只能自行解决自身问题,民间组织起来以减轻战乱带来的伤害。这些坞堡接收流民,隐匿户口,通常都有自己的武装,有时候朝廷也不得不对这些坞堡有所依赖。
听说自己就要进入这个时代的灰色地带,岑翊心中也有些忐忑,他现在一心就想尽快赶到寻阳,在此之前也不想节外生枝。便问向车夫:“可否绕过阳武集?”
马车夫苦着脸答道:“倒是可以,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若舍了阳武集,周围却没有其他人家可以歇息,我等只能在野外寻地方歇息了。”
拓跋度云却道:“便去阳武集又能如何?若有宵小,我自来应付。”
你一个皇族子弟,又有多少江湖经验,现代人岑翊在心中暗暗吐槽,只是他嘴上却问道:“你这么厉害,为何却不是慕容令对手?”
拓跋度云神情有些尴尬,随后冷笑道:“单就武艺来说,慕容令是慕容氏第一人,这个世上武艺能超过慕容令的不超过五人,但这五人不会在这阳武集中。”
岑翊撇撇嘴,对拓跋度云所说的有些不以为意,认为他不过是抬高慕容令为自己找借口罢了,若慕容令真的这么强,他拓跋度云会答应与慕容令对战十招?只是他不好驳了拓跋度云面子,只能岔开问道:“若那些人在食物中下毒你又该如何应付?”
“自有银针试毒。”拓跋度云显得信心满满。
岑翊哭笑不得,他忍住没把银针只能试出硫化物而不能识别其他毒物的原理说出来,拓跋度云又没学过化学,自己如何向他解释。正在岑翊纠结如何说服拓跋度云之时,突然马车夫猛的一拉缰绳,岑翊一时不备差点被甩了出去,幸亏被拓跋度云拉住。岑翊刚要破口大骂时,却见那车夫向前一指,他顺着看过去,原来前方道路被数支枯木、几块碎石横七竖八挡住了。若不是车夫眼尖反应老练,只怕是人仰马翻。
“贺老四,你却是有好生意可以吃肉,我兄弟几人可是好几天没吃过好的,嘴巴都淡出鸟来了。”两边树林之中,走出四人,两人执刀,两人执棍,其中一人边走边说道,显然被他的说话对象正是马车夫。
那被叫做贺老四的马车夫哭丧着脸,望了一眼身边的拓跋度云,他心知拓跋度云的武艺,便连忙应道:“郑青,这马车中人你惹不起。”
郑青微微一怔,随即便开口笑道:“笑话,贺老四你是否糊涂了,阳武集附近就没有我郑大惹不起的人。贺老四你收了多少钱,竟也替他人求情。”另外一人也笑道:“贺老四你不妨将我郑氏兄弟的买路价他,钱到手我等也不会为难于他,否则便如此人一般。”他拍了拍手,又有两人从林子中走出,跟在两人身后的是一个被上身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那人不过二十岁左右,鼻青脸肿,显然已经挨了一顿毒打,面色十分狼狈。
郑青指着那年轻人对这岑翊两人说道:“此人没钱买路,今日便会被带回坞堡之中,种满五年地后才能离开。你二人若出不起钱财,便如他一样。”
拓跋度云跃下马车,冷冷巡视了这六人一眼,问向贺老四:“买路价是多少?”
“一百缗钱一个人,”贺老四没想到拓跋度云真的问自己价格,愣了一下后方才回答。一缗就是一千钱,换算过来便是十万钱,听得价钱,拓跋度云冷笑道:“胃口倒是不小。”边说边从马车上将长刀取出,拿在手上向郑青等人走去。看来拓跋度云是要跟这些人动手了,虽然慕容令似乎颇为欣赏他的武艺,但他毕竟十招之内就败于慕容令之中,加上如今又是一对六,岑翊心中也悬了起来。
郑青本来见拓跋度云向贺老四问价格,以为他们服软了,正要得意,却不料拓跋度云突然从马车中拿出长刀,显然是不准备交钱了,也冷笑一声,一声呼哨,除了后出现的两人继续看着年轻人之外,其余四人或持刀或持棍,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