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武集背后主要坞堡势力有李氏、郭氏、江氏、梁氏、张氏五个家族。一直以来以李氏坞堡势力最大,不过数年前自从李氏坞主李默病故之后,因为新任的坞主李徽还不满二十,李氏逐渐式微,而郭江二氏便隐隐有取代李氏之意。此次刘道民奉命前往江氏坞堡,便是考察江氏子弟,是否有合适人选为建威将军杨佺期所用。荆州刺史桓石虔算是南郡江陵的一把手,而建威将军杨佺期则是他的副手。岑翊一路上听完刘道民的介绍,对阳武集的大概情况虽然有了了解。但他并不愿涉足其中,眼下他只想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明日便走人。只是刘道民一路上热情介绍,他也不便拂了人家的好意。路上刘道民问起自己来历,便说自己是宜都郡夷陵县人士,之前流落襄阳,现欲前往寻阳寻亲。
说话间便来到江氏坞堡之前,岑翊一眼望去,这坞堡前后开门,围墙环绕,四隅建角楼,坞内建望楼,倒有些类似欧洲那边的城堡。正欣赏间,角楼上出现数人,皆执强弩,对准岑翊一行人等,有人同时叫道:“何人前来。”刘道民朗声而应道:“楚建威将军府主簿刘道民,奉命公干而来,早先已有书信相告坞主。”
角楼上半天不见动静,显然是有人前去通报了。不多时,坞堡大门便缓缓放下,从内走出四人,为首之人约莫四十来岁,一副儒士打扮,走到刘道民身前,行了一礼道:“江嗣见过诸位。”刘道民还礼后,江嗣便一一介绍了他身后三人,分别是他两位弟弟江昌江布,和其长子江祁。刘道民也将岑翊等人介绍给他,并说明了结识原因。
江嗣听闻刘道民居然在阳武集附近为人所劫之时,不由勃然大怒,立刻叫来其子江祁吩咐道:“去查清楚这些贼人背后是何人指使。”随后对刘道民赔礼道:“阳武集多有得罪,还望赎罪。唉,自从李默病故之后,郭良为了壮大势力,不分好坏的吸纳人口,这些人不少都是在犯了事,后来其余诸家也有学有样,如今这阳武集也是越来越乱了。”
刘道民点点头,宽慰了他几句,表示自己不会因此责怪于他,众人这才进入坞堡之中。江嗣本想安排酒宴,刘道民却表示要立刻查看此次推举之人,江嗣有些讶异,但同时对刘道民这个在他眼中的小官多了一层敬意,于是依照他吩咐推迟了酒宴。众人在主厅之上主客分别入座之后,江嗣另外两个儿子,以及江昌江布的儿子及其余几个江氏旁系子孙便纷纷入厅拜见。
待到刘道民一一见过,并细细查问之后,江嗣便开口问道:“尊使何时可以开始定品?”虽然刘道民只是一个小小主簿,但江嗣此次也不敢轻视于他。他虽然这样问,但本意是等刘道民客气一番后可以借口安排酒宴,谁知刘道民却一板一眼回道:“好叫江公得知,此番择贤道民乃是举荐官,方才虽然心中已有初步人选,但是在推举之后,他们届时依然需要前往江陵考察策论与经学。”
岑翊在一旁暗暗吃了一惊,在他印象中,这时候还是九品中正时期,没有科举什么事,但从刘道民这句话中却隐约感到眼前的这个楚国居然在实行科举制,而且似乎也不像隋朝那样,需要五品人员推荐,毕竟一个主簿可远远没有五品。公元四世纪的科举制?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名字——宋澹,不出意外又是这位仁兄捣鼓出来的。
江嗣听了眉头皱起,似乎颇为不悦:“前几年不是又重归九品中正之法,不考这些了吗?”
“陛下今年有意在荆州、豫州、江州三州之地重开科考。但具体缘由是为何,道民不得而知。”刘道民恭声答道,在一旁的岑翊心中却有些明了,荆州、江州、豫州等地毕竟是桓氏起家或是经营多年的地方,重启科举这里的阻力应该是最小的。
江嗣冷笑一声:“听说当初便是三吴之地反对意见最大,后来科举便就此废除,如今重开科举,还是不敢得罪他们。我江氏子弟今年多有俊才,去年杨将军也保证江氏今年至少会有一个七品之位,如今是准备不算数了?”
“江坞主此言差矣,可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若继续九品中正,江氏之中优异男儿又如何能够冒出头来?而科举人人平等,一切唯才学而论。江坞主去心疼一个区区七品,但可知多出来的可是五品以上大员啊。难道江坞主只愿保留下限而不愿去一搏上限吗?”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岑翊却突然忍不住开口道,虽然科举制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是比起九品中正制还是好出太多,这一点他这位未来人士可是一清二楚。
他见众人眼光看向自己,又道:“三吴士族乃既得利益者,有阻挠是必然的,但陛下既然已经决心在三州之地重开科举,相信陛下必不会被这些阻挠影响。”这时候岑翊连楚国陛下是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桓温建立楚国,但现在桓温已死,继位的是谁他也不知道,但是眼下箭在弦上,便信口开河。
其实岑翊所说的道理江嗣也不是不懂,他也清楚科举制的优点,第一次举办科举时便有寒族子弟通过科举直接被任命为尚书左丞一职,一年后更进一步达到中书侍郎之位,这可是正五品官制,是以前寒族子弟短时间不敢想的高位。只是反对科举的声音太大,举办两届科举之后陛下便废除了科举制回归九品中正制,而那位中书侍郎更是遭到打压,听说现如今只不过就一县令而已。
岑翊见他神色不定,知道心中已有动摇之意,便微微一笑道:“江坞主不会是怕自己族中子弟没有真材实学吧?不如这样,就在此处举行一场模拟考试如何?”
“模拟考试?”江嗣听到前半句刚要发怒,但听到后半句也有些疑惑,他与刘道民显然没有听过这个词语。
“便是由道民兄出题,或是策论,或是经学,具体题目可以让道民兄猜测,越贴近可能的考试题目越好。然后道民兄来进行评判,这样选出来的推荐者通过率会更高,而且通过测试者也可以根据道民兄的题目在剩下时间里多进行学习,到时候应对科举题目也会多几分把握。说不定能做到原来道民兄出的题目,这样岂不是不战而胜?”岑翊边说心中边暗笑,这不仅仅是模拟考了,还更带有押题的策略在里面,不愁江嗣不答应。
果然江嗣略一沉吟,便一拍桌子道:“就这么办,明日便举行这个什么模拟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