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祖宗清了清嗓子,一时没有开口,似乎想到了曾经那场惨烈的景象,老者回过神来看着白已,轻声问道:“孩子,你可知,三百年前天人祸?”
“这个当然知道,这可是咱大商流传最广、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了。”白已一听老祖提问,点了点头,简单的回应了一下,心中也埋下了疑惑
“是啊,当年那一战,即便放在如今也是不落时的,那时我和云帆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战,你知道如此实力悬殊的境况下,我们最后是怎么赢的吗?”白家老祖瞬间晃了下神,仿佛回到了那个血染的城下,耳畔传来了将士的厮喊声
“不知。”白已摇摇头,想到了如今的情况,开口猜测道:“难道是龙老?”
这老祖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默许了白已的答案。
“且先听着吧!这个故事其实挺长的。”片刻之后,老人回过神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开口道
白已盘膝而坐,听着老者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大约三百年前,当时大商还只是个小国,如同川周一样的诸多小国依附于大夏,当时的大夏是那么的繁荣,八州皆是大夏领土,大夏帝君仁爱,臣子纯良,百姓也是开化明理,我等小国也是自治自给,那时的天下多么的好啊!
老人有些感慨,又有着几分遗憾,作为一个落幕时代的见证者,难免的有些感伤。
老人继续开口说着这些旧事:“当时这天下唯一的隐患便是北地蛮子,摒州之地苦寒,五谷不生六畜难活,若不是有些野兽和一些天灵地宝,加之蛮子时常在秋收之时进犯雍、幽、瀚三州,每每有所收获方才能够艰难的活下去,不过这边疆之事大多无伤大雅,都是小打小闹。
大夏自上古就少有昏庸之君,大夏皇族祖制年过甲子必退位,这也是大商与大夏最相似的一点,所以大夏少有昏君,我大商与大夏如出一辙。
旁边川周的那群小鬼就有点乱了,若不是上代大周皇帝刘漠中兴变法,这代刘瑜还算说的过去的二次改制,只怕他小小的川周早被连年饥荒的灾民给灭了。”
老者话语间流露着对大夏的神往以及对那澄川周朝的不屑,他从来没有将那周朝放在眼里。
“不聊题外话了,该说正题了。”顿了顿,老人继续道:“那一年天现异象,刚刚立秋,先是连日大雨,之后又是连日的大雪,各地灾害不断,与此同时夷族三部倾巢而出集结五十万大军破关南下,紧接着就是大夏朝堂起变,然后就是江湖大乱。
由于我们襄州特殊的地理位置,一时间消息没有传过来,我经过多方探查才得知,北地天人下界,祸乱世间。
武道之中,忘忧境高手极境,便可一人敌万军,何况一个疑似仙境的天人呢?
当时大夏帝君帝辛聚集江湖高手榜上过半的高手,还有那个天下第一高手王昊,那个几乎超脱的王昊,凭借着那张先生留下的护城阵法,还有当时天下第一的神兵——无归,借此,一众江湖高手与那个天人大战三日,最终以王昊力竭而死,大夏帝君“帝辛”被杀作为结局。
而后大夏皇城崇京被屠,当时天下文脉两大家族之一的书家被灭族,如今执掌钦天学宫的张家,也不过逃出来三人而已,就这样当时的雍州军还是撑了三年,可惜仍然逃脱不了大夏灭国的命运。
当时那个名为风尘的天人,一个人几乎斩去了大夏全部的高层。当时除了我大商和他周国以外的,其他的小国都一一臣服了,一时间情况糟到不能再糟的地步,当时天人不知为何,似乎是想要去那荆州之地。
那风尘,由中州南下途径问天书院,据说当时风尘,在天上俯瞰着问天书院还未喊话,就被问天书院的院主仅凭气势惊的退却万里。
据后来夷族的一些俘虏说,当时那天人,被这问天书院的院主,震的重伤濒死,沉寂了好一段时间才有动作.。
之后夷族进攻过两次问天书院,皆是损失惨重,最狠的一次,三万多人,顷刻间灰飞烟灭。
得益于我襄州的地理位置,这三年我大商得以吸收残余的江湖侠客和军队残部,做好了应对天人的准备。
之后天人见问天书院在无动作便降临我大商夜弦城,直奔我大商皇宫而来。
虽然已经提前由天书得知消息布好了禁制大阵、加上三万禁卫军精锐、百位顶尖高手,其中就有天下第二突破了天人境界的莫行天、半步天人的儒生苏怀、忘忧境中小无敌的狂刀客楚穆、还有我的姐姐,有着女剑仙之名的白小柔……
那个天人步履从容的走进了皇城,一夜大雨伴着风雷淹没了宫城中的喊声,却冲不散浓浓的血腥气,这城中百姓瑟瑟发抖,皆是期盼着这天人是落败。
第二日黎明,我一夜未睡,不顾族人劝阻,我走出了家门,看着街道上流淌的血水和倒下的尸体,我疯一样的冲进皇城,看着那残破的大门里遍地的尸身,一夜大雨竟都冲不散殿前的鲜血,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如行尸走肉般的走上了大殿,看到了我最不愿看到的结局,我的姐姐倒在了大王的怀中,已然没了生息,她为大王挡了一掌。
满眼望去,尽是那些高手的尸身,有些那时还与我一同畅饮过美酒,他们就这么死了。
莫行天死在了夜弦城的城墙上,力尽死在了追击的路上,大王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气息萎靡。
勤王大军先后赶到,最先赶到的是我的好兄弟:云帆,也就是后来的武定王,我们跪在殿前,而大王双眼无神的看着我们,抱着我的姐姐走下了大殿。
后来一个幸存的高手向我们描述了当时的场景:那个风尘大战一番后在龙椅前一剑刺向大王而姐姐舍命挡下,大王顾不上悲伤倾尽全力甚至耗费了精魂打出了一掌,将原本就有些伤势的天人打到重伤,莫行天又追了出去拼死补了一剑。
虽然风尘还是逃了去,但让人稍稍放松的是那风尘伤了本源,这种极难恢复的伤势,最起码短时间内我们安全了。
只是经此一战后,江湖义士中的顶尖高手几乎死绝,曾经拜师问天书院,修为几近天人的大王,舍命一掌之后武功尽失。
我姐姐的死让大王更是一蹶不振,加之精魂的损耗,不久后大王便病逝了,临终前大王本欲让云帆继位,而云帆只是笑了笑未接诏,在大王死后扶立了我姐姐和大王孩子,也是大王唯一的孩子继承了大位。
天人祸起五年,风尘与夷族三部集结剩余三十万大军,从幽州以北,兵临西临关下,似乎想要从襄州入荆州。
当时我们集结了,这襄州的全部兵力,加上南部残存的大夏军士,总共三十万大军,我白家、苏家,还有当时未离京的李家和云帆,一道开赴西临关下。
临行时,我与龙老有过一席话,他没说太多只是叮嘱了我几句,仅此而已,我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了夜弦城,在临西关下连番大战,苦了三月有余,风尘那个老匹夫虽是重伤,可依旧是即将成仙的天人,仅两月我们便折损了三成,第三个月我们仅剩下半数。
风尘操控着天气使得风雪如刀剑一般,将士们并不好受,加上风尘又时常干扰后方辎重,许多兄弟甚至都穿不上棉衣,那些时日我们苦不堪言。
就在那最后一日,正午之时大战一触即发,临西关下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老者,扫着关前被鲜血染红的雪,两方对峙之时没人敢轻举妄动,也没人记得老者是什么模样,只记得老者一下一下的扫着雪,而关外骤起的风雪,如刀剑一般迅速落下,伴随着远处夷族人的哀嚎,至于风尘那个老匹夫,则是一瞬间被风雪吞没,连逃都没逃掉。
之后没几刻时,风雪就停了,我们在雪中,只看到了风尘那老狗四分五裂的躯体,仅仅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夷族三十万大军死的竟一个不剩,之后尸体更是像雪一样消融,连血迹都没留下。
当时问天书院的院长赶来,所有人都以为此事是问天书院的院长解决的,只有我知道那是龙老,因为我看到了那人腰间的一个小饰品,和龙老当年佩戴的一模一样,而那柄扫把是龙老居所中不变的物品之一。
之后我们出关,迅速清缴了占据中州的夷族残部,又联合幽州雍州军把夷族打回了摒州,又北上千里,若不是太过寒冷,早就把夷族灭了族了,而那小小的周国竟趁着我们清剿夷族的时候占领了荆州和瀚州,他娘的。之后由于大夏皇族死绝,幽州、中州、雍州归附于大商,而周国则占了剩下四州,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回到白家,龙老换了副面孔,可他仍旧是他,大约十七年前,一个雷雨之夜,龙老来到了这里,样貌变换的他,带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小男孩,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他委托我照料那个婴儿和那个孩子,那两人正是那白阳和白洛雨。
他向我诉说了一些隐蔽之事,所谈之深,解答了我疑惑的同时,也告诉了我一些闻所未闻之事,同时也简单说了一下他的来历,说实话,挺震撼的。
龙老告诉我这些事之外,还说了一件事,就是他的离去之日,他院中那棵树何时落叶,他何时离去,如今他院中叶落,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了吧?”
老者坐起身,一脸严肃的看着白已,“与你说了这么多,最终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白家可以没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分家,可是龙老若是与白家不和,那灭顶之灾只在朝夕,懂吗?”
“是。”白已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故事也说与你听了,之后的事,该如何处理,想必你心里也有数了。”龙老看着白已打了个呵欠,似乎真的倦怠了一般,看着远处即将落幕的残阳,摆了摆手,“好了,今日的事说的也够多了,你且先退下吧,别耽误了你去饮酒作乐。”
“那我就退下了,就不打扰老祖了。”白已挠了挠头就此离开了,路上白已思索着这些事,有些话不起眼但信息量很大,有些事也终于可以稍稍安心了,白已想着想着走下了楼,看着远处的斜阳静立了一会儿
白家老祖,倚着栏杆看着远处,看着远处的残阳,叹了口气道:“龙老啊,我白寻毅从未未敢忘大恩,若无你,我无今日,我无以为报,来日必拼死护佑那两个孩子,让他们一世安稳。”
黑暗伴随着太阳的落下,再度笼罩了大地,可这太阳终究是会再度升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