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镇往南不远的地方有一间茅草屋,简陋的篱笆在草屋前围出了一个院子。
天还未亮,老人就已经起来劈柴烧水做饭。
青鱼镇的人只知道这个老人姓薛,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就连老人自己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老人有一个孙子,不住在青鱼镇中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孙子,那孩子生下来便有一个怪病。
除了薛阿婆,不能让任何生人靠近,只要生人靠近,无论是谁,只要进入了老人孙子无法忍受的范围内,就会歇斯底里地喊叫。
只要生人不离开,那孩子会喊到喉咙沙哑出血,甚至晕厥过去。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怪病,薛阿婆带着孙子遍访名医,但没有任何一个名医见过这种病。
薛阿婆老了,也走不动了,于是只能在青鱼镇定居下来。
天光渐渐亮起鱼肚白,杨北玄也到了院子外,一扇简陋的木板就是院门,杨北玄甚至都能跨过这个所谓的门。
薛阿婆也看到了杨北玄,老人的笑容很慈祥,“你今日又要进山。”
杨北玄点了点头,虽然已经入秋,天气渐凉,但满头大汗的薛阿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过去要给杨北玄开门。
“阿婆,我就不进去了,呜呜呢?”
呜呜是杨北玄之前救的那头小狼崽子,这个名字是芜芜给它取的,小丫头说芜芜,呜呜都很好听。
这几个月下来,那只巴掌大小的狼崽子已经长成正常家狗大小。
小狼崽子虽然装狗装得很像,让杨北玄都怀疑它是不是条真狗了,但能骗过人却是骗不过青鱼镇的狗。
而且小狼崽子也不是安分的东西,在青鱼镇每几天虽然从来没曾伤过人,但青鱼镇的鸡鸭猫狗,几乎都被它撵得鸡飞狗跳。
到了后来凡是闻到一点小狼崽子的味道,家家户户的猫狗都会此起彼伏恐慌的乱叫。
原本杨北玄是准备将它放回山里,但在经过薛阿婆家的时候,小狼崽子窜了进来扑倒了那个叫沈宁的孩子。
‘咯咯。’这是老人第一次听到自己孙子发出的笑声。
小狼崽子和有病的沈宁似乎尤为的合得来,于是在薛阿婆的请求下,杨北玄将小狼崽子留在了这里。
也许是听到了杨北玄的身影,浑身毛发漆黑,看起来已经比一般的狗凶猛许多的呜呜从草屋里冲了出来,然后,躺在了杨北玄的脚边吐着舌头,想让他摸自己肚子。
“起来吧,别装了。”杨北玄面无表情的说道。
抬头,杨北玄看到了那个扒着门只露出半张脸的沈宁,杨北玄的眼力很好,小家伙依旧是面无血色,但眼神却有了些许的生机,也许是因为呜呜。
这让杨北玄勉为其难地蹲下身,在呜呜的肚子上挠了两下。
满足的呜呜,开心的绕着杨北玄打转。
“阿婆,我走了,回来给你们带些肉。”
说完杨北玄转身要走,但藏在草屋里的沈宁竟然追了出来,这让已经花甲年岁的薛阿婆大惊失色,生怕自己的孙子再犯病。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沈宁竟然没有尖叫,拖着一瘸一拐的左腿一步步的走了出来,走到了杨北玄的跟前。
脸色苍白,断腿,胳膊和手臂都跟竹竿一样,来一阵风就会吹倒的样子。
只见,沈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裹的小糖糕,他摊开了手递给了杨北玄。
张开的嘴巴“啊,啊。”地叫了两声。
这个已经快十二岁的孩子,竟然还不会说话。
瞬间,一旁头发花白的薛阿婆泪流满面,阿宁!阿宁竟然跟别人说话了!
老人泪眼婆娑,嘴唇开始颤抖。
杨北玄低下头,拿起了稚嫩手掌上那块都已经化开的糖。
小家伙仰着脸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杨北玄,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但杨北玄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用手指一点点的拨开已经黏连在一起的糖纸。
杨北玄将糖塞进了嘴里,那张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转身朝山里走去,站在院子里的沈宁就这么看着杨北玄和呜呜直到他们消失。
而老人虽然擦掉了脸上浑浊的泪水,但嘴唇和肩膀还在不停地颤抖。
老人看到了希望!阿宁的病或许能好!
最起码,最起码自己要是死了,有能让阿宁活下来的人。
以往老人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死了,可怎么办啊。
但现在,有了希望,有了希望!
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老人眼中看到了升起的太阳。
“阿宁,回去吧。”
“啊!”瘦弱稚嫩的手掌牵起了老人的手指朝屋内走去。
入山,小狼崽子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眨眼间就窜出去消失不见,即便是杨北玄想追都追不上。
不过,也不用去管他,只要到中午或者晚上,呜呜就会自己找到杨北玄,并且会带着捕获的野兔,山鸡,松鼠丢给杨北玄。
当然呜呜可没有给杨北玄捕获猎物的自觉,它是在让杨北玄帮它把食物烤熟。
在青鱼镇住的日子,这个小狼崽子的进食习惯已经被容娘养得非常刁钻,现在它只吃熟食,肉上带点血丝它都会嫌弃地推开。
虽然一天时间,呜呜能捕获大量的普通山兽,但几乎一半都进了它自己的肚子。
杨北玄自己做得最多的就是生火烤肉。
带着呜呜进山的第三天晚上,杨北玄如往常一样升起火堆,将出列好的山鸡肉串在树枝上后在放在火堆上炙烤。
取出容娘给他准备好的细盐,将先烤好的鸡肉扔给口水已经流到地上的呜呜。
这时,杨北玄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转头看去,从林叶遮蔽的黑暗中走出一个瞎眼道士。
“这位小友,我是游历的道士,经过这里听到了火堆的响声,不知道可否在你这里歇息一会儿?”
对方直接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
杨北玄从来未见过道士的模样,但这名道士一身脏旧道袍,微微仰着头,灰蒙蒙的眼睛里没有瞳孔。
手中攥着一个手臂粗细的树干摸索着朝这边走来。
深山,夜间,瞎眼道士。
杨北玄记得大哥说过,走江湖三类人不能惹,僧尼道为一类,身有残缺者为一类,最后一类便是孩子。
面前的这个人占了两样,道士!瞎子!还有断指!
“坐。”杨北玄站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那就多谢了。”
道士刚坐下,又有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火堆边,就连杨北玄都没注意到。
此人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哈哈,没想到大半夜的竟然还能遇到人,真是巧了。”说罢,这人就自说自话地做了下来,甚至拿起了杨北玄放在火上烤的鸡肉。
“看着我作甚,放心我李晏不白吃你。”
话音落地,一道白光射向杨北玄面门。
抬手,白光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杨北玄手心中,是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