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捂住鼻子说：“现在你没动手都已经这么臭了，你要是剖开尸首，那我肯定是要吐了。”

　　乔妹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嘿，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苏田到底从东市屠夫那儿学了些啥技艺？”

　　苏田见无法改变乔妹的看法，便不去理她，拿起新月弯刀便要开始剖验尸首。

　　这把新月弯刀是苏老五特别找东市的一个铁匠铺老师傅打造的，是专门用来为一些外伤病人做小手术用的。

　　苏田起初见到苏老五给有些病人动小手术时，弯刀没有消毒，心里就紧得慌，像是得了强迫症一般，他试图说服苏老五，手术前，需将那刀用火烧烤过，方能使用。

　　苏老五开始是不愿意的，苏田急了就跟他将“细菌”理论，说不消毒的话，刀上面可能会有破伤风杆菌，要是中标了，病人就会一命呜呼。

　　苏老五当然不懂什么细菌，苏田只好说是“风虫”，风里有很多细小的虫子，有些虫子吸附在刀刃上，手术时就可能带进肌肤，让病人致命。

　　苏老五还是不能接受，苏田只好每次都亲自动手，在苏老五手术前帮他将刀用火烤过。

　　再后来，苏田去找了酒坊大爷，想办法蒸馏出一些高纯度的酒精，然后配制成75%的医用消毒酒精，让苏老五学会使用酒精对新月刀和病人伤口进行消毒，既方便又有效，病人的伤口就不再化脓了。

　　苏老五也真是精明，便将苏田弄回来的酒精用小瓶子分装好，标上“消脓散”的标签，定价二十文钱一小瓶，算是苏家医馆的独家秘药。

　　苏老五问起时，苏田假称说这时仙人托梦教会他的。

　　苏老五半信半疑，然后悄悄告诉苏田，一定要注意保密，不可泄露天机，这个可能便是苏家医馆战胜西市另一家医馆的法宝了。

　　现在他拿了这刀来剖验尸首，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医馆里除了这刀还能管用，实在找不出其它能派上用场的工具。

　　牛二走到棺材边，用他的嵌铜打狗棒在里面捣鼓了几下，说道：“苏田，你要是怕了，咱们就从棺材里顺点东西回去算了。”

　　乔妹见牛二的眼睛在黑夜中发亮，摇头说：“牛二，你见了棺材里的富贵便开心了？真可谓是‘见利忘怕’呀。”

　　牛二仍然在捣鼓，还边捣边说：“我们此番前来，不就是为了盗墓的吗？剖验尸首那是苏田的活儿。”

　　苏田急了，见牛二要拿棺材里的东西，回头吼了一声：“棺材里的东西你别乱动！小心尸首报复你。”

　　牛二被苏田这一吼，愣住了，说道：“喂，苏田，你这是怎的了？你瞧这玉器有多精致呀？另外还有一个紫金钗，值好几两银子呢。你不觉得埋在这儿有多可惜？准不定千百年后，还是要被人家给拿了去。”

　　“我说不能拿就不能拿，这很不义！”苏田强调道。

　　乔妹听了，有些不爽，说道：“苏田，你真的变化太大了。我们仨以前拿了人家多少东西，你怎么就不说不义了呢。”

　　牛二接话说：“你不记得我们仨两个月前，半夜里从皮货商那儿拿了人家四张虎皮，我和乔妹各分一张，你一人拿了两张，不是你带我们去的吗？”

　　“我怎么就不记得有这事儿呢？”苏田尴尬地愣住了。

　　苏田确实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这个世界苏田的过去。

　　这边的苏田虽然有着不错的家境，可就喜欢跟着城里的小混混们四处作恶，乔妹和牛二算是最要好的搭档。

　　偷人家四张虎皮的事儿，他是看到过官府在城门贴了悬赏榜文，可是从未想到过是这边的苏田带着乔妹和牛二一起干的。

　　他想到这儿，心里真是有些罪恶感，他的前世可从没拿过人家一根针呢。

　　他努力说服自己，那都是以前的苏田干的，现在的苏田可是根正苗直的好青年，怎么再会做出如此不屑的勾当？

　　乔妹笑道：“要不是你带我们从那皮货商家的茅房翻进去，谁有那般天才拿得人家四张虎皮？我想你换得的十八两银子应该没有花光吧？”

　　苏田咬牙说：“呸，我不承认。”

　　乔妹嘲讽道：“你不承认？是不是要等到捕头抓到你，打断你的腿你才招供呀？”

　　苏田见有口说不清，便挥挥手中的新月刀说：“我先剖了尸，再跟你们理会。”

　　苏田揭开尸首腹部的殓服，用新月刀划开尸首的腹部皮肤，随着“噗”的声响，一阵恶臭味喷薄而出。

　　乔妹和牛二早就没命似地逃开了，遁入茫茫夜色之中。

　　苏田按照解剖结构，很熟练地找到了尸首的胃部，查验胃里的东西。

　　可是星光黯淡，苏田不大看得清，胃里面黑乎乎的一团，还有很多液体，带着腥臭味。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酒罐，捞起尸首胃里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儿都装进了小酒罐，装了满满的一瓶。

　　取好检材，苏田将尸首还原，把殓服也拉紧了，然后将尸首拖进棺材，吃力地盖上棺材盖板。

　　做完这些，苏田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此时星光变得更加黯淡，黑魆魆的夜空下，一具红漆棺材旁，坐着一个少年，心里正盘算着要如何检验出刚刚提取到的胃内容物中可能含有的毒物。

　　这儿可没有高端的气象色谱仪，无法检测出复杂的生物碱毒物，就算检测出，也无法让这儿的人相信肉眼看不见的化学物。

　　但问题是，现在必须证明胃内容物中含有毒物，才有可能说服苏老五，还有更要紧的县尉大人，说实在，这委实有些难度。

　　他脑海里忽然想到了王员外家院子里的那只死老鼠。

　　对呀，可以做动物实验呀，在法医系的时候，为了测试各种毒物的作用，不知道毒死了多少小白鼠，目前看来，这个办法可能是最现实的了。

　　让牛二去抓几只老鼠来，给老鼠喂这胃内容物，结果明了直观。老鼠要是死了，就说明尸首的胃里有毒物，萧霜月是服了有毒的汤药死亡的。

　　“啾……”

　　苏田忽然听见一声低吟，他循声望去，见棺材盖板上停着一只小鸟，像是幼鹰的模样。

　　小鹰全身漆黑，只有双眼中间有一点纯白的颜色，模样可爱但眼神犀利，左右摆动的硬喙黑得发亮。

　　苏田见这小鹰凝视着自己，心理忽地有了些亲切感，他知道鹰一般是白天活动，晚上是休息的，可不知道这鹰为何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停留在棺材盖板上。

　　他朝小鹰吹了个口哨，小鹰也不害怕，沿着棺材盖板朝他走来，胖乎乎的身子显得有些可爱。

　　小鹰走到他面前，苏田试着伸出手去触碰小鹰的硬喙，不料小鹰用力地啄了他一下，苏田感觉一阵刺痛，手指竟然被啄出血来。

　　“你这死鸟！”

　　苏田随手拿起地上的铁铲朝小鹰铲去，小鹰腾起翅膀飞了起来，张开硬喙，露出嘴巴里嫩黄的舌头。

　　“苏田，你在干嘛呢？”

　　苏田一回头，见乔妹和牛二回来了，便说：“这该死的野鸟，把我手啄伤了。”

　　“鸟在哪儿呢？”牛二四处张望。

　　苏田转头去看棺材盖板，发现那小鹰早已不知去向。

　　“刚刚还在呢，你没看见吗？”

　　“哪有什么鹰呀？我只见你用铁铲去铲棺材盖板，我还以为你疯了呢。”乔妹说。

　　苏田低头看看自己手指上的血迹，还是那么新鲜，心里起了疑团。更怪异的是，一股如涓涓细流般的真气缓缓从手指啄伤处顺着经络游移到了丹田，然后无声无息地在丹田静静地安憩，好像在那儿扎下了根。

　　他不知道这股侵入体内的真气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可以看见小鹰，而乔妹和牛二刚才确实没有看见。

　　想到这儿，他便搪塞了一句：“可能是我眼花。”

　　乔妹没有追问，捂住鼻子说：“苏田，你真有种，这回我算服你了，你真把人家尸首给剖了呀。”

　　牛二却说：“剖了人家的尸首，还不洗手，以后你可别摸到我了。”

　　苏田二话不说，上前紧紧握住牛二的手说：“好的，兄弟，我保证以后不会摸你的手。”

　　“啊……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