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一阵鬼哭狼嚎，甩手想要挣脱，可是苏田哪里肯放开他，直到看见牛二的鼻尖冒出了汗，才忽然松手。

　　牛二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身边的棺材上，乐得乔妹屁颠屁颠的，她笑得合不拢嘴，说道：“牛二，这棺材归你了。动铲子吧，把它给埋了。”

　　牛二斜眼看苏田，颤巍巍地问道：“这出力的活儿，又是我？”

　　苏田点头，又假装深沉地说：“这个自然，你办事，我放心。”

　　乔妹也正色道：“我帮你放哨。”

　　牛二毕竟是牛二，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原先铲开的泥土重新填回墓穴，墓地上又隆起了一个坟头。

　　因为坟前的青石碑先前并没有动过，所以一切复原之后，这座新坟不管从方位上，还是从规模上，不大看得出来被人动过。

　　苏田围着坟转了一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担心明天上坟的人来了，发现坟被人动过，可能会去报官。

　　三人打道回府，乔妹今晚算是白跑一趟，因为苏田的反对，她什么也没捞着。

　　牛二就没那么老实了，他趁着苏田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了棺材里的一对金耳环，藏在了怀里。

　　而苏田呢，收获的是一小酒罐尸首胃内容物。

　　由于半夜里城门关闭，无法入城，三人只好在城门外的一个歇脚店休息。

　　苏田叫店小二打了水洗手，店小二嗅到了他身上难闻的气味，骂道：“坟地里钻出来的野鬼呀？怎么这么臭？”

　　苏田没吭声，心想店小二确实说对了一半。

　　可是乔妹却不肯吃软，龇牙咧嘴地扮成了鬼样，用难听的口吻回敬道：“这儿是鬼魂出没的野店么？”

　　牛二坐在板凳上打瞌睡，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已经进入了深睡眠。

　　五更刚过，天依然黑沉沉地，不过这时候城门开了，三人付了一些碎银子，便离开歇脚店，匆匆回城各自打道回府。

　　经过城门的时候，苏田侧目瞅了一眼城门上捉拿偷盗虎皮的悬赏榜文，发现自己的标价是二两银子。

　　苏田只身回到苏家医馆后侧，见娘的正房尚无动静，心里安了不少，他担心自己独自外出让娘担心，看来娘根本就不知道。

　　苏田蹑手蹑脚穿过院子，回到自己里间卧房，点亮了青油灯。

　　他迫不及待卸下背包，从里面取出小酒罐，又从院子里取来一个干净的石磨水槽，然后将小酒罐里的胃内容物都倒在水槽里。

　　一阵恶臭飘散开来，苏田用手掌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心里骂了句娘，便细细地开始观看那些污物。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还真吓了苏田一跳。

　　在清油灯摇曳的灯光下，那些胃内容的水样物颜色暗红，腥臭中带着酸味。

　　他大概明白了，这是血液伴着胃酸的节奏啊。

　　看来，所谓萧霜月临死前的“咯血”症状，其实是一种错误的假象。

　　医学中准确的表达，“咯血”指的是肺部出血，血液从气管中喷涌而出，这才叫“咯血”。

　　可现在显然，萧霜月的出血是在胃里头，胃部出血从食管里吐出，医学中的表达应该称之为“呕血”。

　　苏老五由于缺乏基本的解剖学知识，不明白气管和食管的区别，看到萧霜月嘴里有血，就先入为主，认为她是肺痨爆发，导致肺部出血。

　　绝对是搞错了！

　　苏田心里打了个一个激灵，如果肺痨爆发，只会是肺部出血，胃里不可能会出血。

　　既然萧霜月胃里出血，有理由说明她在死前服下的汤药很可能有剧毒，导致人体中毒、胃部出血。

　　苏田拿了一根竹筷子，去拨弄水槽里胃内容物中的固形物。

　　他发现有少量模糊不清的药渣，说明萧霜月死前确实服用过汤药。

　　其实，苏田心里最希望的是，能不能从这些药渣里找出王员外家墙角药渣中的那圆形小果子，哪怕只有一颗也行，这样就更加可以证实萧霜月服下的汤药便是那副药。

　　可是左拨右拨，药渣里就是没有找着他想要的那圆形小果子。

　　天色已经慢慢亮了起来，苏田听见他娘已经在起床梳洗，然后开始淘米煮饭。

　　苏田接下去想做的是动物实验，可是这要等牛二抓到老鼠送来才行。

　　他知道牛二虽然看起来一副虎头虎脑的笨样，可是手脚却是非常敏捷，平时抓野兔、掏鸟窝都不在话下，如今让他去抓几只老鼠，应该是小菜一碟。

　　趁着早饭尚未煮好，苏田躺上床合眼睡了一会儿。

　　他感觉自己刚刚进入梦乡，就听见娘在喊：“苏田呀，怎么还躺着呢？我瞧着你爹今天回不来了，医馆里你可要去照看一下呢。”

　　苏田一骨碌爬起，回应道：“娘，我能照看什么呢？”

　　苏田虽然瞧不上苏老五白痴一样的医技，可是他也不想庸医误人。

　　“你不是一直跟你爹学医的吗？病人来了，你把个脉还不会？”

　　“娘，我……真不会……”

　　“不会也得会呀，实在不行，让小柱子帮你，医馆总要有人撑着。”

　　“这也行呀？”

　　苏田洗漱了一把，然后去大厅吃早饭。

　　早餐非常简单，也就是一碗稻米稀粥，外加一块方形的桂花蒸饼，还有几碟腌萝卜、雪花菜、凉拌笋丝等咸菜。

　　自从上次被马车撞晕以来，苏田受到娘的额外照料，早餐的时候会给他加个荷包蛋。

　　苏田在前世经常起得晚，根本就没有时间吃早餐，经常在上课前匆匆爬起，脸都来不及洗就冲向教室，很多老师都因此认识了他。

　　可现在却不同了，每天都会准点被娘叫醒，然后一家人一起吃早餐。

　　苏田是独生子，一家就爹娘三口子，像极了他前世的家庭结构。

　　“娘，你煮的粥真香。”苏田坐在方木桌边，饮水不忘挖井人。

　　苏田的娘叫袁香，头发花白，一脸的皱纹，年龄已经过了五旬。她端着一个缺口的青瓷碗，笑了笑说：“你天天都这么说，你这是怎么了？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像是换了个人，说话大不相同了。不过呢，你说这话，娘爱听。”

　　苏田夹起鸡蛋咬了一口，未完全固化的蛋黄浆液爆在舌头上，溢出浓浓的香味。

　　“娘，这鸡蛋也很香，跟你名字一样香。”

　　苏田的嘴像是涂了蜜，前世的时候老是没事就跟自己妈妈顶嘴，可是现在连顶嘴的机会都没有了。面对着真心关爱自己的袁香，他觉得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袁香装怒，斜觑了苏田一眼说：“你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苏田吃完鸡蛋，舔了舔嘴唇。

　　正要离去，袁香抓住他的手臂，使劲地闻了闻说：“哎呀，你身上粘上什么东西了呀？怎么感觉像是有一股死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