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畴伍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宿醉过后头痛欲裂,肚子也饿的前胸贴后背,反正,就是各种不舒服。
木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来了,悠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哼着小曲,何畴伍一只手揉着脑袋,一只手指着木道人,问阿九这货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刚才,木道长非要进来,说放心不下,一定要亲自照顾您,拦都拦不住。”阿九拿这货也没办法。
“是不是早上没吃好?”何畴伍太了解他了。
“嗯,只有面包,硬得——,哦,不,我是不放心,过来看你酒醒了没。”木道人暗道一声好险,差点说了实话。
“我去洗个澡,换好衣服就陪你吃午饭,最多半小时。”边说边伸出手,阿九见状立刻上前搀扶。
木道人听后很满意,留下一句我在门口等你,晃晃悠悠的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洗完澡换好衣服的何畴伍神采奕奕的走出酒店客房,木道人在走廊里烦躁的来回踱步,见他出来,一把抓住就往电梯厅里拉。一瞬间,整层楼所有房间的门几乎同时打开,见是木道人缠着何畴伍,又都默契的退回去关好。
进了餐厅,木道人一口气点了十几道菜,何畴伍说就我们三人,吃不了那么多,木道人把菜单扔给服务员,没好气的说我来陪你玩命,饭都不让人吃饱。
何畴伍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是你哭天喊地自己要来的吧。不过对朋友,何畴伍一向是比较迁就的,很快十几个菜就陆续上齐,木道人一边反客为主,热情招呼二人,一边拼命往嘴里塞,塞着塞着,速度就慢了下来。
“是不是觉得味道很熟悉?”何畴伍饶有兴致的看着木道人。
木道人使劲点头,没办法,嘴里塞得太满。
“家里的厨子做的,当然是一个味道。”
木道人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指着何畴伍说:“害得我白担心一场,我原以为上了山就得过苦日子,没想到你把厨子都带来了,也是,你这种好逸恶劳的人,怎么吃得下这个苦。”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嘴,带厨子是为了安全,这个节骨眼我敢吃外面做的饭么,没见我昨晚筷子都没动?”何畴伍又给他夹了个鸡腿放碗里。
木道人脸色一变,揪住何畴伍的衣领就要发火,昨晚明明看到自己大快朵颐,都不提醒一下,万一中毒了怎么办,到时候死的比窦娥都冤。阿九急忙上前拉开,对木道人说您就快吃吧,待会还要上山,几十里路呢。
吃完饭出发,木道人一路都在念叨交友不慎,何畴伍也不烦,偶尔还回两句嘴,一个小时就这样打发掉了。到了河边,阿祥已经带人提前渡河布置警戒,守正和守杰断后,阿祉护卫着何畴伍等过河。河上漂着几只木船,已经检查了无数遍,估计木板上的纹路他们都记了下来,何畴伍上船后用力的跺跺脚,随后有些懊恼,这些该死的习惯,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了。
这一段的河道又宽又深,水呈灰色,阿祉有些紧张,提着亮银枪站在何畴伍身后,死死的盯住水面。何畴伍倒是很放松,时不时的调侃一下蹲在船中间的木道人,没想到,这老货还是个旱鸭子。
一具,两具,三具——,船行到河中央,已经有十几具尸体漂了起来,何畴伍叹了口气,对手也太小看自己,没见南方过来的护卫一个都不在身边么,都在这河里面潜着呢。
远远的,下游的河道中间有艘船,何畴伍手一伸,一个望远镜就递了过来,何畴伍举起望远镜看了看,果然,船身上有个硕大的‘云’字。何畴伍将望远镜抛给站在另一艘船上的阿九,大声说这样也好,给我省了一大笔钱。
船靠了岸,沿河滩再走上半个小时,就来到山脚下,一条小路蜿蜒向上,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当年,何畴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爬下来。
“如果不走小路,你有没有办法上去?”何畴伍问阿祥。
阿祥抬头仔细观察一会,摇了摇头,几百米高的悬崖,光秃秃的连颗草都不长,阿祥不信有人能上去。
“你都上不去,我就放心了,好好守住这条路,我倒要看看谁能攻上来。”何畴伍说完后向木道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吐得七荤八素的木道人连连摆手,说得缓缓。
每一步何畴伍走的都很认真,不仅仅是因为危险,也是在缅怀过去,距离上次回乡,已经足足有二十年了,现在前进的每一步,都是在缩短与心灵归宿的距离。
走完这段天梯,何畴伍的小腿有些打颤,最后这两百步石梯,几乎是阿祥在后面推着走。看着身后面色不改的阿祥,何畴伍在想要不还是锻炼一下,不然搞不好下次他们就要背着自己上来了。
整面山在半山腰里凹进去一块,形成了一块坡地,何家就在这里,一扎根就是几百年,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仗着地势,倒也保全了血脉。村子修在正中间,四周是田地,风水最好的位置就是坟地,祖先们也希望后人能有一个两个出息的,恢复家族昔日的荣光。
何畴伍直接去了坟地,曾经,几百个坟包密密麻麻的矗立在那里,现在,坟已被推平,四处散落的,除了墓碑,就是一地的骨骸和破烂的棺材。看到这一幕,何畴伍缓缓的跪了下去,一头杵到泥地里,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向祖宗告罪。
只有阿九和木道人陪着何畴伍,其他人在阿祥的指挥下,开始了第二遍地毯式的搜索,守杰虽然已经搜过一遍,但阿祥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的工作,让他比其他人要更加小心谨慎。
尸袋早就准备好了,由于骸骨散落在四周,已无法辨认身份,只能先一个个的收殓好,再听从村里老人们的安排,阿九和木道人想要帮忙,被何畴伍拒绝了,他说自己造的孽,得自己还。
天黑了,阿九和木道人默默的举着手电筒,阿祥急匆匆的赶来,看到后又急匆匆的走了,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搬来简易的井字架,一个巨大的照明灯挂在上面,随着发电机工作的声音传来,坟地瞬间亮如白昼,何畴伍直起腰,眯着眼睛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就这样从白天干到晚上,又从晚上干到白天,直到第二天下午,收殓好最后一具尸骨,何畴伍才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让阿九拿瓶水喝。
木道人从不会委屈自己,不管什么情况,一日三餐不缺,昨晚又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睡了一觉,现在精神抖擞。看阿九也是摇摇欲坠,说还是他去吧,何畴伍看了阿九一眼,让他也躺下。
只要不下雨,西部的天空从不让人失望,比如现在,蓝天中点缀着朵朵白云,在城里,很少能看到这种景象,何畴伍说从小他就喜欢这样躺着,用视线追逐着一朵又一朵飘荡的白云。
美好总是短暂的,才过去几分钟,一张老脸就遮住了白云,何畴伍伸出手让他拉自己一把,然后接过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大半瓶,对正在小口喝水的阿九说:“你去休息一下,今晚会很热闹。”
“少爷您也去休息会吧。”阿九劝了一句。
“休息不成了!”看阿祥从远处赶来,何畴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