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柳云州内一片沉寂,来往的士兵如往常一般机械的活动着。
每托一天,心中便也跟着焦虑一天。
戒备,戒备!
城墙上,一名士兵吹响号角,大声喝道。
城下一众士兵迅速集合,将领们足亲信走上城墙。
只见黑压压一群胡人打扮的壮汉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嘴里发出“呼呼”的叫声,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待城内兵马集结完毕,那群胡人作势就往前冲。
就在城内士兵准备迎战之际,胡人们突然调转马头,很快便消失,只留下一缕烟尘。
行军打仗切忌懈怠,陆麟深知这一点,所以明明猜到对方可能只是佯攻,也要做好戒备,随时准备迎战。
然而城内的将士们不堪其扰,如今形势我方已沦为待宰羔羊。
连续下来的骚扰,击溃了不少士兵内心的防线,有的悄悄躲在角落哭泣,有的发疯似的咆哮。
“他奶奶的,与其等死,不如出城跟那帮狗日的拼了。”
一名军卫身后带着数十人马,看着远去的胡人,心里狠的牙痒痒。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饶是那精壮大汉此刻也萎靡不振。
陆麟自是观察出了众将士的状态。
本就已经陷入沼泽,现如今还下起了雨。
“继续戒备。”
陆麟没有在将士们面前表现的太多,转身下来城墙,独自一人走进房间内,不让士兵看到他消沉的一面。
“真想来个一醉解千愁,不去鸟这世间劳什子事。”
军中虽然有酒,但本就有禁酒令,更何况非常时期,陆麟作为主帅不能带头放纵。
王道真轻叩房门,走了进来。
“子安,半月之期将至,不知援军可有消息?”
陆麟叹息。
“无军可援。”
王道真也是一叹。
“如今士气低迷,恐怕开城之日便是城破之时。”
“不如我们提早将包孛儿和乌扎寺放还,然后紧随其后,来个突袭?”
王道真双眼微眯,暗暗佩服自己的想法。
陆麟不以为意,解释道。
“言达的想法我未尝没有想过,但敌军多为骑兵,行动灵活。我军失去城池守护,很快便会沦为他们手中的猎物”
“突袭之法可能会让他们受些损失,却会使我等全军覆没。”
王道真闻言,苦涩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麟答道。
“如今之际,只能固守待援。”
“那二人,能拖一拖是一天。”
......
“也不知那陆麟是否守信用,会如期放我们归去。”
“大帅放心,他若失了诺,宸国将再无信誉可言,他日的战场,再无环转的余地。”
包孛儿可不管这些,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姓名和富贵。
虽名为边蛮之乱的统帅,却从不上战场,只会躲得远远的观望。
正因为他惜命,所以才会被秦牧轻易要挟。
乌扎寺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陆麟也算一代名将,不可能不晓得其中厉害。
包孛儿平日里虽也有些才华,但也只适合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运筹帷幄,一但陷入危机之中,便成了马大哈。
“包大帅、乌大人,不知这些日子住的可还习惯?”
陆麟和王道真并肩走来,见到包孛儿和乌扎寺,打着哈哈道。
包孛儿正要回话,乌扎寺连忙上前两步率先开口道。
“说来惭愧,我二人习惯了草原上的生活,住不习惯这么精致的院子。还是想念草原上的生活。”
陆麟暗道老滑头,看来是猜出了我的来意。
陆麟本是想着找个借口多留他们两日,没成想竟被乌扎寺一言点出。
王道真心生不悦。
“既然二位想念草原的生活,为何还要犯我宸国边境?”
乌扎寺平淡的笑道。
“我二人老了,自是想念着草原的生活,可儿郎们年轻,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好一个诡辩!好一个乌扎寺。
陆麟和王道真此刻方知,包孛儿阵营里,真正危险的是眼前之人。
......
秦牧看着一片寂静的城门北,这里便是他当初出城的地方。
“兄弟们,再有一日我们便能与大军汇合了。”
这几日,秦牧也和众人混了个脸熟,悉心的记着他们的名字。
“周远,张三,杨五,你们几个各带两人进城探路,一刻钟后回来汇报。”
“是。”
“其他人原地整待。”
众人学着秦牧的样子盘膝坐下休息。
“兄弟们,马上就要到城中了,你们是我募来的兵,将来都跟我。”
“我不会忘了你们任何一人,等咋们的队伍强大那天,你们最起码一人一个小队长是跑不了的。”
“我的目标是要组建一支‘听指挥,能打仗,作风优良的精兵队伍。’”
“将来你们上了战场,唯一的命令就是,活着回来。”
一阵激情澎湃的演讲,周远、张三、杨五几队也陆续回来,确定城中并无异样后,秦牧带领着一众人马进了城。
休息整顿一夜,第二天凌晨,众人赶着夜路前进。
当到达战场,与大军汇合时,已近黄昏。
前方战场上厮杀声,惨烈声隐隐传来。
秦牧带来的人虽然山贼只是副业,但却是实打实的见过世面的,在听见厮杀声传来,不仅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了些许兴奋。
那前方盘问众人,与秦牧交谈的几名士兵见壮,原本想装波逼的心思也没了,脸上带有几分恭敬。
“这帮人是条汉子。”
“果副都尉前身可是成捷校,人家能有今天那可是从死人堆里拼出来的,能被他看上的,能差到哪去。”
“说的也是。”
几人在确定了秦牧的身份后,开始吹捧起来,此刻周胜就在秦牧身边,秦牧大感受用。
“几位兄弟过奖了,这几粒碎银不要嫌弃,留着将来买茶喝。”
几人见秦牧这般客气,顿时心中一暖,连忙推脱。
“怎敢受,不敢,不敢。”
“嘿,我秦牧这辈子就爱交朋友,二位老哥就手下吧,少不得麻烦二位老哥的呢。”
秦兄弟太客气了。
秦牧塞银子也是有一套,早早的就将银子塞进了一人的兜里,此刻拽着银子的是那名值守的士兵,见秦牧几句话推脱,随后又转移了话题。
他也只好作罢,客套的和秦牧聊起如今的战事。
同时,心中暗道,这秦小兄弟年轻有为不说,做人也是有一套,这银子也让我收的舒服,将来有机会可得和他多多来往。
秦牧带着百号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战备区,第一个去见的自然是左都校校军陆司青。
陆司青去城墙上督战去了,并未见着,倒是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果检校尉王宽。
王宽见秦牧带着百人队伍回来回令,心中宽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不错。”
“大家快见过王将军。”
“王将军!”
众人齐齐想王宽问好,声音震天,吓得王宽直哆嗦。
连忙用手试图压低声音,并将秦牧拉到一旁。
“可不管乱叫,王某不过区区六品,称不得将军,只有四品衔及以上才可称之为将军。”
“哦,这样啊。”
秦牧一副恍然大悟,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王宽一脸狐疑,也懒得去猜测。
这小家伙鬼精着呢,也不知道是否故意戏耍咱,能少接触便少接触吧。
不过毕竟自己是他的顶头上司,于是王宽道。
“你去左都校库房里给这些将士们各领一套甲胄和一件趁手的兵器。”
秦牧并不知道左都校库房在哪,所以麻烦了王宽身边的一个老兵带路。
简单的办了手续后,一流程下来还算顺利。
秦牧领着众人去火头营报了人数,便都盘坐在地休息,等饭食。
“周胜大哥,你带着兄弟且在这里等候,我去城头看看情况。”
周胜犹豫了下道。
“我与你同去吧。”
秦牧思虑片刻应了下来,对着其他将士交待道。
“我与周大哥去看看外面的战况,你们在此稍待,若是有不开眼的来找茬,你们暂且忍着,等我回来处理。”
“是。”
秦牧领着周胜就要去城墙上观望战况,一路上经过了三个岗哨查明身份,可见战况的紧张程度。
爬上城墙,秦牧老远便看到王道真、陆麟、陆司青等人。
众人也瞥见了秦牧,微微点头示意。
作为新晋的武官,能得到众将领的认可,秦牧也是意气风发。
看向城下的惨状,满地的尸体,堆成了小山。血气冲天,可见双方都杀红了眼。
周胜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微颤,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出于第一次见到这等世面,内心的一种蜕变的过程。
“秦牧,来的正好,你怎么看。”
众将领军面露难色,此战,完全是用人命在堆填,我方几乎以三比一的死亡率死死坚守。
秦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
“包孛儿放走了吗?”
按照当初谈判的时间,再加上现在战争已起,秦牧倒是能猜个七八分,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嗯。”
听到陆麟冷漠的回答,秦牧面露可惜之色。
“还未与他好好道别呢,毕竟都是老熟人了。”
秦牧老气横秋的话语顿时引来一名壮汉的不悦。
“将军问你如何看待战况的,不是来听你装逼的。”
秦牧听后并未搭理他,而是继续道。
“那包孛儿走的时候是否提过我?”
陆麟想了想,还是回道。
“并未提及,不过走的时候倒是四下观望片刻,应是寻你的。”
秦牧再次感慨道。
“看来包孛儿也是性情中人哪,我与包孛儿感情深厚,得再找个机会与他好好叙叙旧。”
那壮汉见自己说的话被无视,顿时怒道。
“小子,你敢无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作势就要伸手抓向秦牧,周胜见状拍开了他的手。
见到这一幕的秦牧冷眼道。
“难道你比陆将军还大?”
“我与陆将军交谈,他尚且不说什么,你插什么话?”
陆麟见状摆了摆手,一脸不悦。
“好了,大家都是军中兄弟,莫闹了不愉快。”
转头看向周胜,问道。
“秦牧,这位是?”
秦牧见陆麟转移话题,淡定的笑着介绍起周胜来,那模样与正在生闷气的大汉形成鲜明对比,高下立判。
“本军乃虎威校校军陈熊,早听说秦老弟英武过人,不知可敢与我一同上马杀阵,给弟兄们涨涨威风?”
虎威校?
原来与秦牧叫嚣之人来头也不小,虎威校乃是陆麟手下八校之一,与成捷校,左都校地位相同,能任校军者都绝非泛泛之辈,陈熊自然也不是陆司青这种守门员可比。
就在众人以为秦牧要被逼就犯之时,秦牧接下来的话让众人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