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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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月牙高悬在漆黑的夜空里,惨淡无光。厚厚的黑云把所有的星星都藏在了背后,就连那轮弯弯的弦月也不时被飞速移动的云块遮挡住了。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黑夜里,分不出哪里是路,哪里是山。

  库赛特人的先头部队押运着几百部装满粮食补给的大车,缓缓地走着。车队的后面是白色的羊群,在黑夜里,显得非常的惹眼。几百名骑兵战士高举着火把,走在长长的车队两侧。从远处望去,就象一条细长的火龙。

  高达魁梧的“柴坎之星”就着身边侍卫手上燃烧的火把,指着笼罩在夜色里,依稀可见的一片连绵小山,大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回大人,这是乱石山,距离格列登十来公里。”一个传令兵大声回答到。

  “柴坎之星”非常高兴,地说道:“马上就要到格列登大营了。传令下去,部队加快速度,快速通过这片山区,争取在半夜里赶到格列登。”

  他没有听到传令兵回答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传令兵打马离开的声音。

  他有些生气地回头望去,双眼立即瞪大了。传令兵双手紧紧地抓住穿透胸口的长箭,张大着嘴,一脸的痛苦和恐惧。他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气绝死去,身体慢慢地仰倒在马背上。

  “柴坎之星”随即就觉得空气中有东西在厉啸,在撕破空气,黑夜里的风似乎都在躲闪它的锋芒。

  “柴坎之星”极力睁大双眼扭头向黑夜里望去,希望能找到那个怪叫的东西。

  突然他看见了无数的长箭,象鬼魅一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他本能地发出一声绝望而无力的叫喊,他想躲闪,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僵硬在马背上。

  “噗嗤……噗嗤……噗嗤……”箭簇入体的声音沉闷而刺耳,密集的就如同下雨一般。

  “柴坎之星”和身边侍卫的躯体随着连续飞来的长箭不停地钉入而剧烈地抖动起来,跟着惨叫身,尸体坠地声,战马的痛嘶声,士兵们恐怖的叫喊声,霎时间响成了一片,将黑夜的宁静顿时撕成了血腥的碎片。

  黑夜里,押运队伍那细长的火龙好象遭到了无数利器的袭击,立即剧烈地扭曲,颤抖起来,接着火龙开始断裂,躯体开始分离,随即就爆裂四散,火光开始杂乱无章的满山遍野地迸裂四射开来。

  “柴坎之星”望着黑漆漆的原野,觉得它就象一头嗜血的猛兽,在残暴血腥地吞噬着无数无辜而弱小的生命。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高举起双手,放声大吼起来。

  他有一身的力气,他有强悍的身手,他有高超的武技,他多次在库赛特春猎竞技大会上夺得冠军,他原名木柴,因为在竞技大会上力压各方勇士的出色表现被可汗亲自赐名“柴坎之星”,那是无比的荣耀,那是无数牧民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但现在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连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死得太窝囊了。

  一支长箭突然射进了他的脖子,带着一蓬鲜血穿透而出。

  “柴坎之星”摔落马下,他满身箭矢,像个刺猬一样。

  长箭从不同的方向连续不停地呼啸着射向车队两边。护卫车队的骑兵们稀稀拉拉的分布在车队两侧,由于连续赶路,车队速度又慢,士兵们因为长官严厉的军纪,又不能随意离队休息,只能时刻不停的跟在车队附近,这让他们一路心里憔悴非常疲劳,许多人都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偷偷休息。

  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死伤惨重。侥幸逃过劫难的骑兵们连滚带爬下了马就往车底下躲去。还有一部分士兵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有的打马往黑夜里跑,有的往车队的两头逃去。

  嘹亮的牛角号声突然在车队两边的小山上响起。九铃儿率领骑兵从车队的左侧山上杀出,扎闻率领骑兵从车队的右侧山上杀出。七八十米的距离,从山上跑到山下,转瞬即至。

  牛角号声,喊杀声,敌人恐惧的叫喊声,战马奔跑的轰鸣声随即响彻了乱石山。

  九铃儿的战刀从黑夜里飞出,迎面就劈杀了一个仓惶迎敌的敌兵。侍卫列吒飞马而过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支被丢弃的火把,在一群士兵的掩护下,沿着车队策马狂奔,一路点燃马车。路上碰见的零星敌兵,不是被奔马踹死,就是被如狼似虎的卡拉德战士刀砍箭射,死于非命。

  纵马跑到车队四周的其他卡拉德战士同样趁隙纷纷捡起敌人遗弃的火把,任意丢到马车上点燃上面所有可以点燃的东西。一时间车队里的大多数马车都燃烧起来。尤其是装着草料的马车。

  火光冲天而起,烈焰腾空。

  逐耶从马车下狼狈不堪地爬出来,在几名侍卫的帮助下,慌慌张张地骑上一匹战马往黑暗里逃命。

  红胡子阿兰带着一队骑卒恰好对着他呼啸而来。双方短兵相接,捉对厮杀。

  红胡子的大刀挥动之间,发出骇人听闻的狂啸。逐耶突遭袭击自己人又毫无还手余地,而粮草也即将不保,激怒攻心之下,武功大打折扣。他全力一刀挡住红胡子的劈杀,想从红胡子的刀下冲过去。红胡子顺势抡圆大刀,大吼一声,斜斜的一刀就剁下了逐耶坐下战马的半个屁股。逐耶的战马受痛,惨嘶一声飞跃而起。

  逐耶惊慌之下没有抓住马缰,随即就被重重地甩出了马背。战马摔落地面不停地嚎叫着想站起来,却终究无能为力。

  逐耶的身躯在空中飞舞。一个卡拉德骑兵飞马驰过,顺势一刀剁在他的身上。逐耶倒飞而去栽倒地面,立即就被一群飞奔的战马践踏而过。

  羽誓打马狂奔,阿特佐紧随其后带领着一大群卡拉德骑兵,他们高声吼叫着,紧追一批逃兵不放。巴祁回头望着已经燃烧起来的车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押运部队就全军覆没,粮草尽数被毁,夷非所思的事今天终于给自己碰上了。

  “射马,射马……”羽誓看到敌人很多已经跑进了黑暗里,不由着急地大叫起来。十几支长箭随着羽誓地叫喊飞射而去。

  巴祁的战马连中数箭疼痛的扭动起来,随即被一箭入眼,战马完全受不住直插眼部的这一箭,随即轰然倒地,巴祁随着战马高速飞奔而产生的巨大惯性力在地上一连翻滚了十几下才停住。随即他就看见了四支强壮的马腿。巴祁抬起头,看到高大的战马上端坐着一员全身甲胄的战将,手上端着一柄长戟,双眼杀气腾腾的盯着他。

  巴祁的部下看到自己的被敌人用长戟指着,危在旦夕,一个个奋不顾身冲了上来。已经摔下马的,不顾自己的生死往巴祁躺倒的方向奔去。没有摔下马的,拨转马头,重新杀了回来。

  阿特佐怪叫一声,高声吼道:“杀……,杀过去……”,他率先高举战刀迎着一个打马杀回的敌兵砍去。

  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的被敌人杀死,巴祁怒火冲天。突然他跃身而起,疯狂地吼叫着,赤手空拳往羽誓的长戟抓去。羽誓冷哼一声,双手用力,长戟飞速刺进了巴祁的胸口。

  卡拉德骑兵战士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分成了十几拨人马,围着长长的车队,来回冲杀。他们人人争先,奋勇杀敌,喊杀声惊天动地,不绝于耳。一匹匹战马虽然用牛皮包裹了马蹄,用笼子套住了马嘴,但凶悍的野心在战场上没有减去分毫,它们狂野地奔跑着,肆意地践踏着,好象比自己背上的主人更要勇猛。

  库赛特被刚开始的长箭突袭射惨了,许多士兵被无情地射杀。但还没有等他们从死亡的阴影和恐怖中惊醒过来,凶神恶煞一般的卡拉德骑兵突然又从天而降,对他们展开了无情的屠杀。

  突袭卡拉德骑兵的动作和速度太快了,快得让押运队伍除了死亡,逃跑,惨叫之外,没有任何时间任何办法组织士兵进行抵抗,还击。

  战刀在飞舞,战马在飞奔,长箭在火光里啸叫。库赛特士兵象没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四处逃窜,哭爹喊娘,他们不停地惨叫着,或被长箭射中,或被战刀砍杀,或被战马撞击践踏,或被丢进燃烧的大车活活烧死。走投无路举手投降的库赛特人同样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卡拉德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无视对方是不是放弃了抵抗,他们只要碰到敌人就挥起武器血腥的杀戮。

  战斗很快结束,除了趁黑逃走了两三百敌兵,其余悉数被歼。九铃儿命令清查人数,队伍在围歼敌军时牺牲了三十多名士兵,伤了四十多人。

  牺牲的战友立即被掩埋了,伤员由一个百人队护送,连夜赶到今天早上渡河的地方回到俄德律萨城去。

  部队重新集结的号角声在黑夜里响起。

  提扎老伯望着山谷大坑内的几千只准备掩埋的死羊,心痛地连连摇头。“这么多羊,可以救活很多很多人。把他们全部埋掉,太可惜了。”

  九铃儿无奈地看着,挥手命令士兵们迅速填上土。他站在山坡上,看着死尸遍野的战场,闻着夜风中刺鼻的血腥和燃烧物的焦糊味,他的心剧烈地抽搐起来。

  “战争就是这样,无情无义,血腥残忍。但就是有人喜欢它。”九铃儿看着这么多羊,同样惋惜。

  列吒跟跑了过来,兴奋的问道:“大人,断了库赛特人的口粮和草料,他们会撤兵吗?”

  “暂时还不会。如果我们能狠狠的再打他们一下,博虏绩和虎猛恐怕就要逃回艾泽努尔城,而不是撤回艾泽努尔城了。”

  九铃儿和他的士兵们最后望了一眼熊熊燃烧的补给车队已经成一条巨大的火龙,然后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喀刺般率领部队埋伏在距离山口渡河边四公里的地方。

  斥候传来的消息让喀刺般和刀疤脸都非常兴奋。一支卡拉德军队在傍晚就开始渡河。但他们只过来了两百人,随即就停止了行动。到了半夜,山口渡灯火齐明,卡拉德再次开始了渡河。十几条船在威西斯河河面上往来穿梭,一船船的士兵被送到了对岸。

  喀刺般在接到卡拉德大约有一千人已经渡过河的消息之后,立即率部悄悄地出发了。在距离威西斯河两公里的地方隐蔽起来,部队按照冲锋阵形列队完毕。

  士兵们静静地坐在马上,等待冲锋的牛角号声吹响。喀刺般部队的斥候狂奔而至。

  “大人,大事不好,卡拉德发现了我军踪迹,部队已经全部撤离。”

  喀刺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不是刚刚向我禀报卡拉德人有一千多人已经过河了吗?这才多长时间,敌人就撤了?”

  “的确是这样。刚才卡拉德士兵还在河岸上列队,一转眼,他们就全部跑到河对面去了。”斥候也迷惑不解地说道。

  “你们的观察地点离他们很近吗?”刀疤脸问道。

  “是的。卡拉德人很大意,他们渡河的时候只安排了几队流动哨。我们可以很方便地观察他们。”

  喀刺般和刀疤脸互相看了一眼。

  “看来他们的斥候发现了我们。撤吧,功亏一篑。”喀刺般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

  他们回撤没多久,一个斥候飞马赶来。

  “大人,卡拉德再次开始渡河了。”喀刺般笑了起来。

  “你们看清楚了?”刀疤脸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看清楚了。敌人再次渡河了。”斥候坚决地说道。

  喀刺般和刀疤脸面面相觑,迷惑不解。如果卡拉德人发现了他们,按照常理来说,是决不会冒险渡河的。现在敌人再次行动,是不是敌人发现先前的情报有误,虚惊一场,既而决定继续渡河呢

  “大人,让斥候再探吧。待敌人全部渡完河,我们再出动也不迟嘛。”刀疤脸缓缓说道。

  喀刺般点点头,示意斥候退下再探。

  “不知“柴坎之星”他们可到了格列登?”喀刺般总觉得今夜的事有些蹊跷,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些许不安。他突然想到了送补给去格列登的部队。自从入夜以后,就没有接到他们的消息了。

  “这里距离格列登只有四十多公里,按照速度,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大人不要着急,天亮之前,一定会有消息的。”刀疤脸安慰喀刺般道。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斥候飞马来报。“大人,卡拉德又撤了回去。”斥候大口地喘着粗气,气喘吁吁地说道。

  喀刺般和刀疤脸同时色变。

  “上当了。这是牵制我们主力的卡拉德小股部队。他们的主力一定已经深入到格列登的必经之路,袭击我们的补给部队。”刀疤脸惊慌失措地说道。

  喀刺般苦笑了一下,上当了。“我们上次接到“柴坎之星”传来的消息现在已经七八小时了,恐怕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敌人好狠的计谋,胆子够大。”

  “一定又是九铃儿。这个死小子鬼精鬼精的,这种事情也只有他想的出来。”刀疤脸狠狠地说道。

  “大人,现在怎么办?”看到喀刺般呆坐在案几边一言不发,刀疤脸忍不住问道。

  喀刺般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说道:“等那个‘柴坎之星’的消息到了再说。”

  又过了一个小时,从威西斯河传来的消息再一次征实了喀刺般和刀疤脸的想法是正确的。卡拉德又开始了火急火燎的渡河行动,根本就是虚张声势。

  一骑飞奔而至,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大人,大事不好了。”

  斥候很远的就高声叫道。喀刺般和刀疤脸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两人甚至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们神情严肃,一起望向那名斥候。

  “发现敌军大队人马,距离我们主力大概三公里左右。”

  喀刺般和刀疤脸相顾愣然。

  喀刺般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穆勒剋在自己临行前,一再告诫自己,只要部队达到了这次作战的主要目的,也就等于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部队是进是退,完全不必要强行规定,视战局的发展可以自由选择。但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为了一点局部战场上的小利而损害了全局的利益,更不能为了争取一点无关大局的胜利而让部队付出高昂的代价,进而影响整个部队的实力和整个战局的发展。如果威西斯河对岸的卡拉德人的确是来袭击格列登大营的,自己或可立上一功。但现在眼前的事实证明,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自己贪图功劳,擅自分兵击敌,上了卡拉德人的诱敌之计。如果因此导致补给车队遭到的袭击,后果将非常严重。大军除了紧急撤退以外已经别无它途。更为可怕的是,战马缺乏草料,上万匹战马的命运岌岌可危。喀刺般现在只有祈祷“柴坎之星”不要出什么意外了。

  “大人……”刀疤脸看到喀刺般情绪低落,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喊了一嗓子。现在情况已经非常危急,部队的前后都有大量卡拉德人的部队,一个处理不当就有可能被敌人前后夹攻。

  “我父亲曾经说我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我一直都很不服气。现在看来他是对的。我性急冲动,做事轻率,的确不是带兵的料。”喀刺般泄气地说道。

  “大人……”刀疤脸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判断失误也是很正常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耿耿于怀,好象没有必要吧?”

  喀刺般苦笑了一下。

  “我父亲能征善战,名震天下。和他老人家比起来,我狗屁不如。如果说不灰心丧气,那是假话。”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小挫折而已,我见得多了。要不要和卡拉德人打一场?”刀疤脸问道。

  “算了。敌人有备而来,兵力已经超过我们,打起来损失太大。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对我们形成包围,撤吧。”

  “往什么方向?”

  “一路向北,回艾泽努尔。”喀刺般冷静地说道。

  刀疤脸睁大了眼睛,大声说道:“我们不去格列登?”

  “去干什么?虎猛和博虏绩已经从俄德律萨城败退,大元帅的作战目的也已经基本达到,格列登的部队只要得到补给,立即就会撤回艾泽努尔城。”

  “你这么肯定?”刀疤脸用不相信的眼神望着他,十分怀疑地问道。

  喀刺般摇摇头,轻蔑地一笑道:“博虏绩,博虏侵的部队已经基本上没有了,没有实力博虏绩这个主帅说话顶个屁用。现在虎猛说撤退,他敢言语半个不字?他和博虏侵现在不是想着进攻俄德律萨城,而是在考虑如何惨淡收场,回到库赛特后如何保住家族亲人的性命了。”

  “可虎猛的口信是叫我们赶到格列登的?不去,会不会……”刀疤脸有些为难。

  喀刺般无奈地笑笑。

  “虎猛执行大元帅的指示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所以很少出错。他得到补给后就会立即撤军。我们去不去并不是非常重要。”喀刺般看着刀疤的。

  “如果“柴坎之星”他们将补给安全送到,我们跑去无非增加食物的消耗而已。如果……”喀刺般脸色非常难看地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柴坎之星”他们被卡拉德人袭击了,补给尽数被毁,格列登的部队就会陷入困境。他们只有趁着草料尚能支撑数日,立即撤退。士兵没有口粮可以杀马解决。这个时候我们跑到格列登去,虎猛不杀了我才怪。”

  “杀马?”刀疤脸心痛地说道,“回到艾泽努尔城要走好几天,七千多人,那要吃掉多少马?”

  喀刺般用力地敲敲脑袋,非常懊悔地说道:“都怪我一时大脑发热,只想着占个便宜立个军功,没想到就上了卡拉德人的当。”

  “大人不必如此,虽然我们没有接到“柴坎之星”的消息,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们被卡拉德人袭击了。”刀疤脸赶忙安慰道。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象箭一般从黑夜里射了出来。

  喀刺般和刀疤脸紧张地望着,心里忐忑不安。

  “大人,卡拉德骑兵全部埋伏在一片小树林里,暂时没有出动的迹象。”

  “知道有多少人马?”喀刺般急切地问道。

  “我们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具体数目。”

  “可看到敌人的战旗?”

  “红色的战旗,旗子中间绣着一只大脑袋,披头散发的,像个野人一样。靠近了,还能听到大旗上铃铛发出的声音”

  喀刺般和刀疤脸同时面色大变。

  “你没有看错吧?”刀疤脸大声问道。

  那名斥候摇摇头。

  喀刺般看了一眼刀疤脸:“铃铛,野人,真的是这个坏小子。什么鬼旗帜!难看死了”

  他立即转身对身后不远处的传令兵叫道:“命令各部,立即向北,急速前进。”

  黑夜里,库赛特骑兵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非常安静地离开了,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喀刺般毫不犹豫地撤退了。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索立信带着两百名骑兵迎上九铃儿的大部队。

  “大人,袭击补给队成功了吗?”索立信迫不及待地问道。

  “成功了。库赛特人要饿肚子了。”九铃儿停下战马,大声笑着说道,“喀刺般给你吓跑了吗?”

  “两个小时前,他朝北急速而去,应该是要回艾泽努尔。”索立信得意洋洋地说道。

  “小法的部队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法提斯队长的部队已经全部返回威西斯河对岸,他自己带着几十骑已经上岸赶来,估计现在距离我们就几公里的路。”

  “命令部队停下休息。”九铃儿回头大声对传令兵喊道。巨大的牛角号声随即响彻了空旷的原野。

  乱石山。

  虎猛的脸色极度难看。战场上一片狼藉。死去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铺满了补给车队两边的路上和附近的小山坡上。许多士兵的尸体被战马踩踏的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形。几百辆大车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成了一堆堆焦黑的木炭。还有十几辆尚未烧尽的马车依旧在冒着黑烟。刺鼻的血腥味,难闻的焦炭味,呛人的烟味混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战场。现场已经找不到一只羊,更不要说什么战马专门的草料了。

  “虎猛兄,我们是不是立即撤军?”铁狐头站在虎猛身后,小声问道。

  虎猛叹了口气。“现在喀刺般没有消息传来,而羊没有了,草料又被卡拉德人一把火烧了,更糟糕的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有多少卡拉德的部队隐藏在格列登周围,如何撤?”

  “根据我们斥候的侦察估算,现在俄德律萨城城卡拉德应该在三四千人左右,加上之前出现在黑镐河的援军,他们的总兵力大约有七八千人马。扣除留守俄德律萨城的部队,他们至少有五千左右的人马可供调度。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把余下全部兵力,分别黑镐河和威西斯河上游渡河,在格列登附近包抄围堵我们,切断我们的退路,我们就很难全身而退。”虎猛看他有些疑惑,向他解释了一下。

  “我们今天已经断粮了,草料也只剩下三天的存量。如果今天不撤,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秃狼站在旁边,焦急地说道。

  “在平原上我们库赛特铁骑无敌于天下,卡拉德人即使在格列登附近堵截我们,又能怎样?我们一样能杀过去。”铁狐头自信地说道。

  虎猛点点头,“你们说得也有道理。如其在格列登困死,不如搏一搏,一路杀回去。”

  “口粮怎么办?”铁狐头问道。

  “杀马。”虎猛斩钉截铁地道。

  几个人一时间沉默无语。马对库赛特人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财产,有时候甚至超过几个奴隶的价值。杀马充饥,对他们来说,是很难接受,也不愿意去做的事。

  九铃儿躺在草丛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法提斯和置欧迅还有德欧乔,在红胡子、阿特佐几个人的陪同下,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知道库赛特人即将撤兵,大家都很兴奋,兴高采烈的就象遇上什么喜事一样。

  九铃儿坐起来,招呼他们坐下。

  “你们连续打了两场胜战,我们却一场都没有捞到,太不公平了。”法提斯笑着说道。

  “你们连续两次诱敌,有效牵制了敌人的兵力,功劳很大。尤其这次,没有你们在山口渡大张旗鼓的佯装渡河,喀刺般怎么会上当分兵前去堵截?这次我们能成功袭击喀刺般的补给部队,毁尽敌人的食物和马料,你们当居首功。”九铃儿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在置欧迅,德欧乔两人面前连连摇晃。

  “一战未打,却立首功,大人太抬举我们了。”德欧乔非常高兴,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事实嘛。”九铃儿说道,“功过赏罚要分明,士兵们才会心甘情愿的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大人,我们下一步干什么?”阿特佐问道。

  “大家休息好以后,启程往朝俄德律萨城方向行军。骑兵在威西斯河东岸,小法和两位大人带着步兵在威西斯河西岸和我们同步行军,彼此都有照应。我们避开大路,小心不要被库赛特人发现。”

  “大人,你不是说还要再狠狠打一下库赛特人吗?怎么我们不打了,直接回俄德律萨城?”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列吒忽然问道。

  九铃儿笑着点点头。“情况有了变化。从各种迹象来判断,库赛特人可能已经没有食物了。如果他们就在这一两天撤退,我们很难找到什么机会袭击他们。库赛特人实力强劲,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去摸老虎的屁股?”

  围在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人不是每次都把这只老虎打得满地找牙嘛。”红胡子钦佩地说道。

  “那都是小打小闹,偷偷摸摸暗施诡计。如果有实力和他们骑兵对骑兵,在平原上进行一次决战,那才够痛快。”九铃儿挥挥手。

  九铃儿非常遗憾地说道,“和库赛特人比起来,我们的实力太弱了。”

  “大人,你肯定库赛特人马上就会撤退吗?”法提斯问道。

  “我认为是这样。斥候队已经全部出动,这两天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原先我们都以为敌人的食物和马草还足够支撑一段时间,认为喀刺般到达格列登大量补给后,他们可能还要再次发动对俄德律萨城的进攻。”

  “现在看来我们的这个判断是错误的。喀刺般看到自己中了圈套没有便宜可占,立即溜之大吉。但他没有去格列登,却直接回了艾泽努尔城。喀刺般为什么不去格列登附近的格列登和主力会合?”

  “我认为库赛特人已经决定要撤回艾泽努尔城了。继续占据艾泽努尔城,同样可以起到牵制俄德律萨城兵力的作用。所以喀刺般才会毫不犹豫的撤走。”

  “敌人在俄德律萨攻城大营丢弃了大量的辎重,这次我们又烧了喀刺般送来的补给,即使他们在格列登大营预留了一部分补给,估计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库赛特人的撤离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已经完成了任务吗?”阿特佐轻松地笑起来,大声说道。

  “可能。”九铃儿说道,“我们沿河缓缓而行,一路监视敌人的行踪。一旦发现有机会,我们就打他们一下。”

  “如果库赛特人不撤呢?”置欧迅突然问道。

  九铃儿双手一摊说道:“那我们只好继续待在格列登一带袭击敌人的补给部队,直到他们撤走为止。”

  傍晚时分,索立信的斥候队终于传回来消息,格列登的敌人开始撤离了。

  “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什么位置吗?”九铃儿高兴地问道。

  “敌人的行军速度非常快,估计已经越过乱石山,今晚他们可能在格列登宿营。具体的消息天黑后就会传来。”

  虎猛带着大部队天黑后赶到格列登停了下来。先期到达的峻豪和棕石急匆匆地飞马赶来,神情非常紧张。虎猛远远望见,心里一紧,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

  “博虏绩大人带着部队连夜向北去了。”峻豪看到虎猛,气愤地嚷道。虎猛半天没有做声。

  博虏绩和博虏侵的部落大军在俄德律萨城城下损兵折将,部落实力一落千丈。穆勒剋早就想吞并两部,重新一统博虏家族,碰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博虏绩和博虏侵心知肚明,知道自己上了穆勒剋的当。要不是两人利欲熏心,主动领兵出战,哪里会有这等飞来横祸。说来说去,怪不得穆勒剋,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贪婪。虽然等待两个部落的命运已经不言而喻,但谁都要在临死之前挣扎一番,看看可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所以他们急着赶回库赛特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随他们去吧。”虎猛平静地说道。

  “可我们刚刚接到喀刺般送来的消息……”棕石紧张地说道,“他们在山口渡附近遭到卡拉德军的前后堵截。”

  虎猛脸色大变,立即打断棕石,急切地问道:“喀刺般人呢?”

  “他带着部队已经越过绿水湾,正往艾泽努尔城撤退。”

  虎猛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个小子倒是跑得快,不错不错。哦,你继续说。”他望着棕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喀刺般派来的人告诉我们,卡拉德在山口渡设了一个陷阱,他们差一点就被敌人包围了。按照他们的估计,卡拉德人数应该在五六千人,要不然肯定不敢把他们诱进包围圈,并且试图围歼他们。据他们斥候的侦察,半夜突然出现在他们后方的卡拉德骑兵主力就是九铃儿的部队。”

  虎猛和尾随在身后的铁狐头等人面色凝重,隐隐约约感觉到危急四面扑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博虏绩带着一千多人脱离主力部队,连夜赶往绿水湾,一路上就会非常危险。卡拉德军队既然没有包围到喀刺般,很有可能会直接插到绿水湾方向,切断我们的退路。假如博虏绩的部队在绿水湾遭遇到卡拉德主力,恐怕凶多吉少。”棕石分析道。

  ““柴坎之星”的士兵说,昨夜袭击他们的卡拉德骑兵打的也是九铃儿旗号,一杆红色的大旗,搞个披头散发的野人图案,还挂几个铃铛在上面,风一吹就响!。”

  “乱石山和山口渡两地相距二十来公里路,天又黑,他怎么可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内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铁狐头大声说道。

  “卡拉德人的援兵不是增加了,就是九铃儿在其中使诈?”秃狼沉吟着轻声说道。他现在觉得那个披头散发的野人小子越来越不可捉摸。去年在一起并肩作战时,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士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小子已经成了库赛特人身上的一根肉刺,看不到,也拔不掉。

  “如果在乱石山袭击的人马也有两三千人,那么现在就至少有七八千卡拉德部队堵在我们前面。俄德律萨城怎么才几天就突然冒出这么多部队?”铁狐头皱着眉头,十分怀疑地说道。

  峻豪同意地点点头,“大人说得有道理。也许根本就是卡拉德人在故弄玄虚,故意虚张声势。”

  “现在我们斥候的活动范围都局限在二十公里以内,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再有准确消息。这两路人马都已经露面,即使没有这么多人数,折扣之后也应该有个三四千人。”棕石立即反驳峻豪的说法。

  “我今天在乱石山曾经说过,如果尼尔育呃提安凯倾尽全力要和我们决战一场,派出四五千人的部队推进到格列登附近还是可能的。如今艾泽努尔城城还在我们手上,卡拉德人如果想夺回它,就必须要彻底击败我们。所以我认为,不论是九铃儿的部队也好,还是准备围歼喀刺般的部队也好,他们都有可能随时出现在我们面前。有可能是夜袭,也有可能在绿水湾附近伏击我们。大家还是小心戒备,随时准备作战吧。”虎猛挥挥手,示意大家各回本部,扎营休息。

  “大人,我们是不是立即派人把情况告诉博虏绩大人,让他带部队赶回来。”棕石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

  虎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他是一军主帅,竟然不顾大家的安危,独自带着亲信部队率先逃跑,太不象话了。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索立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人和马就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淋漓。他给了九铃儿一个巨大的惊喜。

  “博虏绩和博虏侵带着一千多人脱离了格列登大军主力,连夜赶往绿水湾方向。”

  “虎猛呢?”九铃儿问道。

  “博虏绩离开格列登一个小时之后,虎猛带着部队赶到格列登,并且已经扎下了大营。博虏绩孤军先行,势单力薄,我们可以连夜飞奔二十公里赶到格列登袭击他们。萌货,这是一个好机会,机不可失啊。”索立信兴奋地说道。

  九铃儿笑着连连点头。“命令斥候队全力监视格列登敌军主力的动静。”

  “告诉置欧迅,德欧乔,叫他们立即率部返回山口渡,随时接应我们过河。”

  “传令各部,立即集结,准备出发。”

  急促而嘹亮的牛角号声立即撕破了黑夜的宁静,在威西斯河边连续响了起来。

  九铃儿在乱石山伏击库赛特人的运粮车队之后,缴获了六百多匹战马。征得置欧迅德欧乔两人的同意,在步兵中抽调了将近五百名战士临时加入到骑兵部队中,再次将骑兵部队扩充到了两千人。

  帝国东土的人基本上都会骑马,这些人虽然缺乏骑兵训练,不懂骑兵的作战要领,但随着大部队冲锋杀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士兵们也都非常高兴,骑兵的军饷要比步兵高许多,能够加入到正规骑兵队伍里,那也是许多步兵战士的梦想。法提斯随即归队。

  天上依旧是那一轮弯弯的弦月,但今夜分外的亮丽,清冷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洒落在广袤的平原上。满天的点点繁星兴奋地眨着眼睛,好奇地窥探着下面灰蒙蒙的大地。

  九铃儿和他的骑兵们沐浴在蒙胧的月光下,风驰电掣一般飞奔着。

  博虏绩心事重重,情绪低落。他有气无力地坐在战马上,随着大军不急不缓的向绿水湾跑去。只要过了绿水湾这一段那个狭窄的地带,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了。从那里可以直达艾泽努尔城城,也可以直接赶到阿克卡拉克城,重回库赛特汗国。博虏绩心急如焚,他想尽快回到自己的部落。自己和卡拉德人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的战,互有胜负,但从来没有这样惨败过。这一次不但败了,而且极有可能把整个部落都赔进去,代价之大,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性命。

  去年在碎星原围歼阿契特部的屠卢哥,自己和博虏侵的部队折损了大半。这次本来是想跑到卡拉德大肆掳掠一番,以填补去年部落的巨大损失。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胜利即将到手的霎那间,从黑暗里杀出的卡拉德铁骑毫不留情的夺走了它,一切都灰飞烟灭了。本来失败了,即使是这样的惨败,对自己和博虏侵来说,也还是可以承受的。两个部落联合起来奋斗几年,元气就能恢复大半。但现在不同以往了。雄心勃勃的穆勒剋已经对他们虎视眈眈,盘算良久。

  穆勒剋和他们一样,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有生之年重新统一博虏家族,重建往昔博虏族的庞大势力。三人各有各的心思,谁都不服谁,个个都想当老大。如今穆勒剋已经稳坐中部库赛特的大伯克,其实力急剧膨胀,博虏本部红石原部落已经迅速跃居为中部库赛特的第一大部落了。本来博虏东西两个部落就已经渐居下风,部落内许多大小首领都明里暗里和穆勒剋拉关系套交情。现在遭此大败,消息一旦传回部落,部落内部必然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那些已经投靠穆勒剋的小部落首领将会趁机脱离他们,转而投入红石部落。而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将会导致博虏左右两部立即分崩离析。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穆勒剋站出来喊一嗓子,所有人都会冲着丰厚的财物和安全的保障,纷纷投入红石部落,博虏家族立即就会由红石部落完成一统的大业。

  他们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所以他们要抢在大败的消息传到库赛特之前赶回部落,以有限的兵力镇压那些胆敢背叛自己的人。只有部落内部不乱,穆勒剋就很难找到借口下手。只要穆勒剋不明目张胆地怂恿纵容自己的部下造反,两个部落就能继续独立存在。

  博虏侵驱马赶上来,大声说道:“命令部队加快行进速度,尽快越过绿水湾。”

  “士兵们从中午开始撤退,到现在已经十来个小时没有休息了,非常疲劳。现在突然命令他们急速飞驰,恐怕大家的体力难以为继呀?”博虏绩担心地说道。

  博虏侵忧心忡忡地说道:“喀刺般的部队自从昨夜赶到山口渡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只有两种情况可能导致喀刺般的斥候传不出消息。一是他的部队已经被卡拉德人包围,无法送出消息,二是他的部队被卡拉德人击败,已经溃逃,没有人送消息给我们。无论那种情况,都说明卡拉德主力已经渡过威西斯河。如果喀刺般已经被击败,那么卡拉德就很有可能腾出手来,迅速赶到绿水湾切断我们的退路。”

  博虏绩迟疑了一下:“喀刺般厉害得很,卡拉德人吃掉他恐怕要很费一番功夫。也许他们还在山口渡附近胶着厮杀。”

  博虏侵嗤之以鼻,十分不满地说道:“估计多少可能性都没有用,那只是可能,没有任何意义。最现实的事就是敌人已经在我们前面出现。如果他们要阻击我们,绿水湾一带就是最好的战场。而我们如果要摆脱险境,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假如敌人已经赶到绿水湾怎么办?”博虏绩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

  博虏侵面色一变,神态坚决地道:“我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跪在穆勒剋的面前向他表示效忠。你愿意吗?”

  博虏绩神色一暗,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那是无法接受的耻辱。你说得对,我们就把自己的性命赌上吧。我就不信穆勒剋能生吃了我们。”

  “传令下去,如果想活着回去,就加速前进。”博虏绩大声对传令兵吼道。

  九铃儿抬头望望高悬天宇的弦月,心里非常焦急。他无法得知博虏绩部队现在的位置,两眼一抹黑。

  他回身对紧随身后的索立信叫道:“前面就是绿水湾了。你的部下为什么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索立信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自己的部下出了意外。他没有回答九铃儿,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着。

  “来了。”索立信突然高兴地喊道。

  三骑从远处的树林里飞速射出,迎着卡拉德的骑兵队伍斜斜地飞奔而来。

  “大人,博虏绩的部队已经快到绿水湾,距离我们大约五公里。”

  九铃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可发现他们的斥候?”

  “来了两批,都让我们杀了。”

  扎闻,羽誓和红胡子三人打马赶来。

  “大人,战场摆在哪里?”红胡子远远地叫道。

  “你熟悉这里,你说说?”九铃儿笑着说道。

  “绿水湾这地方地形复杂,山林不大却非常多,适合埋伏人马。但是由此往前十几公里,都没有开阔地带,骑兵很难展开。”红胡子大声说道,“我们做马贼的时候,曾经多次在这里打劫往来客商,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提扎在他背后立即叫了起来:“原来绿水湾的案子都是你干的?你好大的胆子,还敢说出来?”

  “我就干了几次。”红胡子立即急了,瞪大双眼叫道:“而且还没杀人。”

  “谁能证明?”

  “好了,好了。红胡子已经弃恶从善,我们就应该既往不咎。”九铃儿赶忙上前打圆场。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看?”九铃儿望望扎闻,羽誓,索立信三人,问道。

  “如果绿水湾地形狭窄,骑兵失去作用,伏击就很可能变成一场遭遇战,我们的损失就大了。”扎闻说道。

  “十几年前,提岩大人曾经在绿水湾这里附近和库赛特人打过一战。”提扎忽然说道,“当时由于库赛特人的骑兵不能发挥作用,他们的损失非常大。我们可以仿效当年提岩大人的作法,弃马不用,以步战迎敌。”

  “不行,步战迎敌,我们的损失就更大。”羽誓说道。

  九铃儿转头看看红胡子,笑着问道:“可有什么地方,既适合我们的骑兵展开冲锋,又可以束缚敌人的骑兵发挥作用?”

  红胡子点点头。

  博虏绩望着前方黑漆漆的山林,心里犹豫不决。按照斥候们侦察送回来的消息,格绿水湾这一段路程非常安全,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但博虏绩心里总觉得不安。最早派出侦察绿水湾的两名斥候不知为什么没有回来?他们都是部落的老兵,不可能无故逃跑。如果被杀了,为什么在他们后边出发的斥候却没事呢?

  博虏侵微微吁了一口气,小声对博虏绩说道:“再走六七公里,我们就彻底摆脱危险了。只要我们回到部落,任他穆勒剋如何牛气冲天,我们都有对付他的办法。”

  博虏绩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走吧,到了艾泽努尔城,一切都还有机会。”

  部队排成一字长蛇阵形,迅速安静地进入了绿水湾蜿蜒曲折的地带。一千多人的队伍稀稀拉拉地连在一起有几百米多长。

  博虏绩严令士兵们不准点火照明,大家就着蒙胧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士兵们刀出鞘,箭上弦,一个个神情紧张,不停地四下张望着,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预防被敌人偷袭。

  部队行走的速度非常缓慢。博虏侵十分不满,一脸的不耐烦。他驱马跑到博虏绩身边,大声说道:“这么走下去,明天早上都到不了。有必要这样神经兮兮的嘛。”

  博虏绩不安地望着四周,轻轻说道:“小心点好。这地方地形复杂,山林茂密,一旦中伏,就会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再理睬博虏侵,对身边的传令兵大声说道:“传令下去,把阵形拉得再长一些。让士兵们打起精神,加强警戒。告诉大家,我们出了格列登就立即宿营。”

  几公里路,走了大约三个多小时。士兵们一路上都处在高度的紧张当中,身心已经非常疲劳。就在这时,他们就着月光,依稀看见了建在绿水湾边界小山丘上的一座小石亭。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了一声欢呼,接着兴奋激动的喊叫声突然就打破了黑夜的宁静。躲藏在各处的飞鸟顿时被惊醒,吓得扑簌簌地四处乱飞。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立即加快了步伐,他们驱马急行,急急忙忙地越过小石亭。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在柔和而蒙胧的月色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深邃和广袤。士兵们紧悬的心突然放了下来,漫长的凶险已经艰难地捱过,前面再无恐惧,就象到了家一样安逸。他们高声狂呼,放声大笑,纵马飞驰,无忧无虑地尽情发泄着心中的狂喜。尚在后面缓缓行走的士兵们再也控制不住已经脱离危险的喜悦心情,他们高兴的叫喊着,打马狂奔。

  博虏绩一脸喜色,对着博虏侵笑着说道:“我们可以回家了。”

  博虏侵哈哈大笑,“卡拉德的军队总算被我们甩在了后面。希望明天他们能挡住虎猛,狠狠地打他们一下,杀杀穆勒剋的嚣张气焰。”

  两个人心情大好,一边轻松地交谈着,一边随着部队加快速度,迅速越过小山丘。许多士兵已经下了马,正在等待宿营的号角吹响,他们可以立即躺倒休息。

  博虏绩在士兵们期待的目光下,对紧紧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号角兵做了一个宿营的手势。号角声随即响起,低沉而悠长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蒙胧的夜色里。不到一个小时,上千的士兵在空旷的平原边缘处睡熟了。几十个负责警戒的士兵分布在营地四周。他们骑在马上,昏昏欲睡得比清醒得多。

  一匹战马突然警觉地抬起头,睁大双眼望向平原深处。随即更多拥挤在一起休息的战马好象受到什么惊吓,都惊恐不安地嘶叫起来。然而身心都得到极度放松的士兵睡得太熟了。他们横七竖八地裹着各式各样的御寒衣物躺倒在地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战马的异常举动。

  忽然,萧瑟冰冷的夜风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声音不大,但越来越清晰。放哨的士兵立即警觉起来,几个胆大的随即驱马向黑暗深处跑去探查。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浑厚。地面已经有了明显的震动感。黑暗里突然涌出了滚滚洪流,象惊涛骇浪一般呼啸而出。

  负责警戒的士兵瞪大了双眼,一时间茫然失措,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这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在库赛特军队控制的大平原上难道还会有敌人?一个士兵下意识地举起紧紧攥在手上的小牛角号,吹响了报警的号声。

  博虏侵年纪较大,一般睡眠较少。他斜躺在自己的行囊上,抱着双臂,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身边的战马好象有什么动静。他突然惊醒,非常敏捷地跳了起来。

  博虏侵看见自己的战马烦躁不安,一双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平原深处,好象看到了什么令它们恐惧的东西。接着急促低沉的小号角声,由远及近的轰鸣声,霎那间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博虏侵的睡意顿时消失,面色大变。他掉头望向平原,恐怖和绝望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逼得他几乎神经质地放声吼叫起来:“偷袭,敌人偷袭……”

  惊惧而凄厉的叫声霎时撕破了黑夜的宁静,单调而恐怖。

  博虏绩蓦然惊醒,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一跃而起,右手顺势就拔出了腰间刀鞘内的战刀。他睁大双眼,昏头昏脑地吼道:“吹号,吹号,迎敌……”

  忽然他看到了博虏侵。博虏侵正在一脚一个猛踢睡在附近的号角兵。号角兵们纷纷站起来,听到博虏绩的叫喊,几乎就是本能地把号角塞进了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集结的号角声。

  巨大的号角声就好象一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营地里的士兵们不约而同被惊醒,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晕乎乎地找不到东南西北。

  接着博虏绩就看到了从黑暗里突然降临的铁骑,铺天盖地的铁骑。

  博虏绩惊呆了。狡猾的卡拉德人出乎意料地埋伏在平原深处,在自己最麻痹的时候掷出了致命的一刀。他突然愤怒了。你不给我一条生路,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他用几乎绝望的声音纵声狂叫起来:“杀……,任意搏杀,以命换命。”

  卡拉德部队来得太突然,距离部队太近,根本就没有时间组织队列,组织防御。要想活命,全靠自己奋斗了。

  卡拉德战士们一声不吭,全身都趴伏在马背上,以战马的极限速度冲向惊惶失措,乱哄哄的敌兵营地。

  九铃儿满脸杀气,气势汹汹,双手端枪,仰首狂吼:“杀……”

  “杀……,杀死他们……”红胡子纵马狂奔,单手舞刀,回头高吼。

  “兄弟们,为了卡拉德,杀啊……”羽誓挺直身躯,舞动长戟,放声大吼。

  “杀死库蛮,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啊……”提扎老伯一马当先,挥动长剑,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卡拉德战士神情激奋,无不心潮澎湃,纵情狂呼,喊杀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库赛特士兵们被汹涌扑来的铁骑吓呆了,他们惊惶失措,心神震慑,恐惧万分,一个个手忙脚乱,大呼小叫的在营地上来回奔跑。各部首领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强作镇定,不停的挥动战旗,高声喊叫着召集部下。士兵们或者飞身上马,三五成群聚到一起,或者各拿武器,互相靠拢,紧紧围在一起形成桶形的防御阵势。

  快,太快了。眨眼之间,两千人组成的长方形冲击阵势如同奋力掷出的铁锤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呼啸着重重砸进了库赛特人的营地里,发出了一声炸雷般的惊天巨响。九铃儿的坐骑高高地腾空而起,四肢舒展,跃身跳进了密集的敌兵中间。九铃儿挥动大枪,连扫带刺,两个返身奔跑意欲躲避战马撞击的士兵立时就被结果了性命。

  卡拉德铁骑象秋风扫落叶一般卷起满天的血腥和惨嚎,肆意蹂躏掳掠着铁蹄下无辜的生命。

  库赛特人在奔跑,在惨叫,在空中飞舞,在铁蹄下呻吟。卡拉德士兵在砍杀,在吼叫,在任意屠杀,在战马上咆哮。战场上顿时陷入了激烈的厮杀。

  扎闻的战马被几个库赛特士兵砍断了马腿,战马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他随着惯性飞了出去。紧随其后的士兵看到大队长落马,奋力砍杀,酣呼嚎叫着冲了上来,意图保护他的安全。数个库赛特士兵不顾生死,挥刀剁向摔倒在地的扎闻。扎闻虽然连挡数刀,却终因寡不敌众,被一个库赛特士兵近距离射中胸口,立时气绝。准备救他的四个士兵双满眼血丝,失去理智地疯狂砍杀,随受到到库赛特人的围攻相继死去。十几卡拉德骑兵随后杀来,一拥而上,刀砍马踹,立即将这伙敌人尽数杀戮。

  乌尔罩挥舞着长戟挑杀了最后一个挡在自己马前的敌人,然后飞身滚下战马,一把抱起扎闻,哭嚎着喊叫起来。

  博虏绩带着十几个侍卫且战且走,准备翻越小山丘,逃进山林。但他们被一路杀进敌阵的斥候队死死地盯上了。索立信冲在最前面,剑剑不离敌人的要害。士兵们成雁行队列死死地跟在索立信身后左右,后面挤不上前的士兵就不停地对准敌人施放冷箭。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看到屁懒带着一队骑兵斜斜地杀至,索立信奋力大叫起来。

  屁懒闻声大喝一声,带领骑兵立即和索立信的斥候队把博虏绩和他的侍卫们团团地围住了。

  “杀……”索立信怒吼一声,三四十人各举刀枪,从不同角度切入,勇猛地杀了上去。屁懒的长枪突然刺向了博虏绩。

  博虏绩状若疯狂,战刀挥动之间隐含风雷之声,气势如虹。屁懒的长枪突然从人群里杀出,其势若穿石之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刺向了博虏绩的腰肋。博虏绩全神贯注,正在用尽浑身解数化解迎面劈来的三把战刀,完全没有防备到一把朴实无华的铁枪悄然袭至。博虏绩挡开一刀,闪过一刀,再一刀迎头剁下,闪电一般将一个卡拉德战士力劈马下。长枪就在这个时候刺进了博虏绩的腰肋。博虏绩亢奋的吼声立即化作了野兽一般的嚎叫。围在他身边的两个卡拉德战士趁他分神之际,双刀齐出,同时插进了博虏绩的胸膛,鲜血喷射而出。

  博虏绩的叫声嘎然而止,他睁大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望着胸前的长刀,气绝而亡。

  还没有等两个卡拉德战士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博虏绩的侍卫们已经疯狂地杀过来。战刀飞舞,吼声如雷,两个人立即就被乱刀分了尸,就连坐下的战马都遭到连累,死于非命。随即索立信,屁懒率领更多的人扑向博虏绩的侍卫,又将他们全部杀尽。

  羽誓的大铁戟凶狠地刺进敌人的后背,还没有等他抽出武器,一支冷箭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羽誓怒吼一声,丢掉长戟,双腿用力蹬向马腹,仰身从战马屁股上滚了下去。几个围在附近的敌兵如狼似虎一般冲了过来,战刀从各个方向对准尚在地上翻滚的羽誓劈头盖脸地剁下。紧随其后的一个卡拉德骑兵来不及反应,战马擦着羽誓的身躯一跃而过。阿特佐看到羽誓身处险境,心急如焚,他救人心切,立即展开娴熟的骑术,在高速奔驰当中强行策马横跃,直接撞向围上来的敌人。羽誓狼狈不堪,头盔也掉了。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顺势拔出战刀。阿特佐的战马凶狠地撞飞两人,随即战马的高大身躯就失去了平衡,斜飞着摔倒在地。马背上的阿特佐敏捷地飞身跃起,逃脱了被战马压倒的命运,但随即自己就陷入了敌人的围攻。羽誓和其他的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杀到。

  博虏侵率领士兵们誓死奋战,在抵挡住了卡拉德铁骑第一轮犀利无比地攻击后,围在他周围的士兵基本上已经被全部杀死。没有死的,也是伤痕累累,难以再战。血肉之躯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挡象洪水一样汹涌扑至的卡拉德铁骑。

  “撤……快撤……”博虏侵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率先向平原深处跑去。在他的身后,十几个逃脱冲杀的库赛特士兵歪歪倒倒地骑在马上,竭尽全力打马跟上。

  红胡子和他的部下们急急拨转马头,呼啸着,象一头头发狂的野牛,穷追不舍。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彪人马,飞速射向博虏侵一行逃兵,把他们牢牢地堵住了。博虏侵慌不择路,情急之下,一刀戳向战马的后臀,妄图依靠痛极发狂的战马强行冲出卡拉德地堵截。一名正在高速飞驰的卡拉德骑兵首当其冲,被连人带马撞个正着,人飞到空中象石头一样抛射出去,战马打横轰然倒地。博虏侵的战马也被撞得头破血流,痛嘶不已,但这更增加了它的疯狂。它的庞大身躯略微滞了一滞,随即再度跃起。

  木桩愤怒地吼叫起来,他几乎失去理智的从飞奔的战马上滚了下来,对准博虏侵的坐骑抖手掷出了手上的大斧。明晃晃的斧头在半空中急速旋转飞行,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摄人心魄的啸叫淹没在战场上巨大而嘈杂的杀声中,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它就象一个嗜血的幽灵,突然露出狞狰的嘴脸,无情的从战马的右后腿抚过,霎时斩下了一只健壮的马腿。

  博虏侵的战马立即失去平衡,跃起腾空的身躯伴随着痛苦之极的嘶叫,重重地砸落到地上。博虏侵死死地抓住马缰,抱住马颈,虽然没有从战马上飞出去,但却被紧紧地压在马腹下,半点动弹不了。红胡子如飞而至,血迹斑斑的大刀迎头劈下。

  博虏侵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大刀奔向自己。他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颗头颅就离开了脖子,带着一蓬鲜血飞到了半空。

  九铃儿带着上百名骑兵战士,轮番冲击敌人结成的桶形阵势。双方集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舍命相搏,血肉横飞。

  库赛特人在遭受了卡拉德铁骑最初的猛烈冲击之后,损失惨重,士兵们已经肝胆俱裂,士气全无,一个个无心恋战,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个血肉模糊的战场。随着主将的先后死去,没有主将指挥的库赛特军队象一盘散沙一样,士兵们在经过一阵毫无希望地短暂抵抗之后,立即就被凶狠的卡拉德包围了。

  卡拉德士兵利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对库赛特人展开分割围歼。战场上,厮杀声逐渐稀疏下去。

  九铃儿跪在地上,望着扎闻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庞,心里一阵揪心地痛,痛得让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他突然失声痛哭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一战,打这一战的目的又是什么?库赛特人已经开始撤离,自己也完成了任务,为什么还要打这一战?没有这一战,象兄弟一样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扎闻,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士兵,怎么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黑夜里。他不由地痛恨自己起来。如果没有自己,这些人也许就不会死在这里。

  夜幕逐渐拉开,黎明悄悄来临。战场上本方士兵的遗骸已经被掩埋,缴获的一部分容易携带的战利品集中捆绑在库赛特人的战马上。部队在撤退的号角声声中匆匆上路,赶往山口渡。

  格列登附近的伏击战,卡拉德损失了将近四百人,大队长扎闻阵亡。库赛特人全军覆没,一千三四百人战死,只有一小部分士兵逃进了附近的山林,博虏绩和博虏侵全部被杀。九铃儿的部队在山口渡南岸驻扎下来,部队休整。

  第三天,希奥逸夫带着尼尔育的指令赶到了九铃儿的军中,

  开口就是:“督察大人命令你们立即赶往帝国东北疆的的叙拉托斯。”

  九铃儿和部下们一时无语,大帐内陷入了沉默。

  “我军连番大战,部队的损耗非常大,士兵们也疲惫不堪急需休整。此时去叙拉托斯,是不是太仓促?”法提斯看到九铃儿望着案几上的地图半天都不言语,知道他非常为难,赶忙对希奥逸夫说道。

  “大人,我们在乱石山和绿水湾附近两战中死伤上千人,部队元气大伤。现在就让我们匆匆忙忙赶到叙拉托斯,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大队长乌尔罩不满地说道。

  “我们在这里和库赛特人厮杀,流血死人。你们在俄德律萨城好吃好喝。现在叙拉托斯形势紧张,你们不去倒让我们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阿特佐忿忿不平地说道。

  “是不是看我们家大人年纪小出身差,资历又浅,故意欺负我们?”红胡子冷冷地望着希奥逸夫,用挑衅的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道。

  “阿兰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如今库赛特入侵,东土形势危急,大家都是为了卡拉德的安危而尽心尽力。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利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大人误会督察大人的意思。”希奥逸夫赶紧解释。

  “你们是不是看我们过去都是马贼,故意找借口灭了我们?”木桩突然嚷道。

  希奥逸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一下道:“诸位都是卡拉德的军人,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流血牺牲。这个时候谁还会去计较你们的出身?现在最缺的就是士兵。督察大人对你们能够在卡拉德遇上危机的时候主动从军抗击入侵一事非常钦佩和赞赏。你们千万不要误会。诸位看看现在的俄德律萨城,能够去支援叙拉托斯城的,除了你们,还有谁?俄德律萨城里提安凯大人的部队加上督察大人带过来的援军,只剩下一千多人,还有霍刹允的几百人。这么多人就是守俄德律萨城都不够,不要说去支援别人了。”

  “但我们的部队加在一起,能够继续坚持战斗的也只剩下两千人不到,而且部队的补给也已经全部用完,缴获的许多战马现在都靠吃野草度日。就这样,怎么去打仗?还没到叙拉托斯,估计部队就要一哄而散了。”提扎老伯缓缓说道。

  “临行前,督察大人已经说了,先前汇合你们的步兵任由九铃儿大人支配。你们缴获了上千匹战马,可以立即把步兵变成骑兵,实力应该会有所增长。至于说补给,我立即回到俄德律萨城,给你们筹集。”

  “萌货,你怎么说?”希奥逸夫问道。

  九铃儿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来,笑着说道:“大家都辛苦,而且部队损耗的确很大,我和他们一样,坚决不赞成去叙拉托斯。”

  希奥逸夫面色一沉,红胡子和木桩几个不同意的部下立即高兴起来,羽誓和索立信他们虽然觉得违抗指令不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人和马都没有吃的,能打什么战?

  九铃儿望望红胡子他们,继续说道:“诸位是为了什么,甘愿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来到这里?德瑞卡斯大人,扎闻大人,许多我们的兄弟朋友都是为了什么而死?是为了钱财,为了报仇,还是为了自己是一个卡拉德人,不愿意自己的国家和百姓遭到外族的凌辱和蹂躏?”

  大家一言不发,望着九铃儿。

  “如果诸位是因为最后一个原因而来,那就应该放弃一切私利,任何抱怨,所有的不满。因为明天我们就有可能战死沙场。我们会和所有死去的战友一样,平静的离开这个人世。死之前因为知道自己是为了卡拉德而死,死得其所,所有没有怨言,没有遗憾。那么活着的时候,争什么呢?”

  “因为死去而活着,所以我们无惧无畏。”九铃儿淡淡地说着,心里一片平静。

  他的部下呆呆地坐着,一个个沉默不语,各自在心里咀嚼着九铃儿的话。

  “我们去叙拉托斯。”

  希奥逸夫吃惊地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九铃儿面现悲凄之色,苦苦一笑道:“知道扎闻为什么会死在绿水湾吗?”

  众人睁大双眼,心中十分疑惑地望着九铃儿,静待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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