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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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提脱儿很快得到了枞首在咸水口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的部下们立即像炸了锅一样,纷纷跑到他的大帐内,要求撤军。现在局势非常明了,此次入侵的南北两路大军都已全线溃败,九铃儿甚至深入库赛特开境内反击,我们孤立无援能坚持多久?趁着卡拉德军队喘息未定休整之际,早日撤出才是明智之举。

  提提脱儿转着一双阴险的小眼睛,好整以暇的望着部下在自己面前大吵大叫,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怕什么?你们无非惧怕赤欧仇乞和九铃儿对我们两路夹攻。可那个野人能有多少人?”坐在下首的遄结赶忙答道:“据说九铃儿在宝驹城损失惨重,最多还剩一千多人。”

  他的话立即遭到一片谩骂。遄结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听他说完。

  “鹭腾飞大概也是一千人左右。按道理,九铃儿两千多人袭击枞首的六千大军根本是找死。但他既然能获胜,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诀窍?”

  “我认为库吉特部在那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倾其所有至少可以组织一支将近五千人的部队。墨速宜趁枞首轻敌之际,和卡拉德人里应外合,这样,能够打败枞首也在情理之中。”

  “但打败枞首的六千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九铃儿和库吉特的部队损失一定很大。而最近我们也没有收到他们有援军的消息。所以短期内,我们不可能遭到赤欧仇乞和九铃儿的同时攻击。大家无须过分担心。”

  提提脱儿冷冷一笑道:“遄结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吗?大家耐心一点。回到马凯布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赤欧仇乞是依靠军功逐步迁升到督军的一个原则性很强的小贵族军人。像叙拉托斯厄毗诺萨这样的边境城市,一般都不派执政官,让督军全职管理,就像伽逊札德的双河督区行政主官一样,所以赤欧仇乞的职权较大,手下从属官吏较多,是个很有实权的职位。他为人比较和善,对待蛮族的态度很宽容。但也讲原则,尤其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部落。

  他和大多数帝国官吏一样,喜欢钱财。但他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不主动伸手要,他喜欢人家巴结他,主动送给他。他前前后后娶了七房妻妾,家里开销大,靠他的秩俸和收受贿赂自然不够。于是他又有另外一个兼职,安普雷拉地区的马帮都要向他定时孝敬,否则不出三月,必叫其抛尸荒野。所以库赛特的入侵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几个月下来,使他损失了许多财产。提提脱儿和他之间的仇恨有不少年了。原因就是赤欧仇乞觉得他有富有,每次都暗中指使马匪抢劫他的部落。抢了就抢了,他还开天价赎金。

  提提脱儿虽然从属马凯布,但他和其他纳察罕人一样靠近边境生存,提提脱儿受气不过,就买通刺客去暗杀,结果差一点把赤欧仇乞杀了。于是两人之间的仇怨越结越深。

  赤欧仇乞见到羽誓之后,还是很客气的,但言语之间多次露出不愿意九铃儿插手。叙拉托斯城是他的驻地。上次给库赛特人赶了出来,赤欧仇乞将这视为奇耻大辱,这个脸面他要自己争回来。

  虽然九铃儿的官职比他小,资历声望身世更是不能比,但九铃儿一直在打胜战,这一点却是整个东土都知道的事实。假如九铃儿的部队来到叙拉托斯,大家一起赶走敌人,夺回了叙拉托斯,按照如今东土百姓的看法,这肯定都是九铃儿的功劳,和他自己一点关系没有。没人会记得他。这是他私心里不能容忍的。

  库吉特部的使者赶到安普雷拉和俄尼拉,分别拜会了廖福斯安和尼尔育。他们得到了暂住的文书。至于帝都的正式迁居文书,还需要等待漫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整个东土都知道库赛特汗国发生了内乱。尼尔育和廖福斯安两人看到库赛特汗国四部鼎立,库赛特可汗的权利被极大削弱,嘴都笑歪了。

  现在库赛特汗国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境地。四部大伯克都忙着划分自己的势力范围,争得不可开交。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再次联合出兵入侵周边国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偏偏是名震天下的库赛特重臣穆勒剋。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让这个为库赛特鞠躬尽瘁的智者感到力不从心,再难力挽狂澜了。

  不久,关于穆勒剋和卡拉德人秘密勾结,阴谋政变推翻蒙楚格,分裂库赛特的消息慢慢的在东土传了开来。而库吉特部对汗国的突然背叛,似乎为这个传言做了一个不容置疑的诠释和佐证。

  同时东土各地官吏的捷报和秘信如雪片一般飞向帝都。矛盾的焦点慢慢地集中到督察尼尔育的身上。尼尔育突然病倒,而且是卧床不起的重病。

  尼尔育果断请辞督察一职,回家养病。他第一时间命令手下将自己的文书送达帝都。同一时间,廖福斯安也以自己年老多病,难以继续在安普雷拉主持军政为由,请辞安普雷拉执督察一职。此时,东土的事情尚未在帝都传开。女皇直接就批准了,让尼尔育和廖福斯安告老还乡,回家养病。

  尼尔育在辞官之前,说服科雷尼亚执政官卢泽斯,迁升九铃儿为科瑞尼亚要塞的首席联队指挥官。

  九铃儿这个官职加上首席的头衔后,职权就大了一些,他可以和督军一样合法领军出征了,有了军队的正式指挥权,而且首席联队指挥官有个特权,可以依据不同的情况统领更多的人马。像九铃儿现在统率四千多人就完全合法了。

  尼尔育还利用手中的权利,和廖福斯安两人在辞官之前,联名向宫廷举荐九铃儿为厄毗诺萨地区的督军。厄毗诺萨之前的督军是当今国务助理官的侄子,从任命那天开始就没有看到过他,至今那个督军是什么模样两人都不知道。这次库赛特入侵,战还没有打,一纸公文就把他调走了。

  边疆的督军一般有家世有权势的人都不愿来做,这里离大都市太远,荒凉,危险,油水少,生活条件差。在这里任职的大部分都是边郡当地人,或者得罪了朝中权贵被贬到这里的,再不就是挂个名,等待升迁。

  尼尔育知道以九铃儿的资历和出身,无论军功多少,想坐这个位子,根本就是天方夜谈。以伽逊札德为例,他的家世可比九铃儿高十万八千里,他还是闻名遐迩的大学士卢知尔的学生,他同样军功无数在东土声名显赫,但迁升到双河督区行政主官,也花了他十几年时间和大量财物。

  九铃儿的运气好,适逢库赛特人入侵,连番大战,连番大捷,连番立功,为击退库赛特人的入侵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几位上官的照顾下飞速迁升,以九铃儿那虚无缥缈的身世,能升到首席联队指挥官这个位置已经是个奇迹了。但两为上官觉得九铃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立马举荐,至于能不能成,那就不是两个人所能决定的了。督军及以上的官职的任命是宫廷和议会的事。

  九铃儿率部退回到厄毗诺萨城和提扎老伯汇合后。赫居和鹭飞率部返回了白鹭部落营地。墨速宜也领着库吉特部迁入塔农山区寻找安居点。

  因为尼尔育和廖福斯安已经辞官卸任,都没有派人联系九铃儿。已经是首席事务官德欧弘斯暂时主持着安普雷拉的大小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只给九铃儿送过一次补给,便再也看不到他的人了。科雷尼亚的执政官卢泽斯倒是记着他,派人给他送来升职文书,嘱咐他在厄毗诺萨好好待着,听从安普雷拉方面的指令,直到把敌人赶出国境为止。九铃儿率部在战场上胜仗连连,现在东土的人都在盛传科雷尼亚出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声望已经超过了伽逊札德的双河铁骑。这让卢泽斯争足了面子,他非常高兴。

  提扎带回的伤兵陆续伤愈编入了部队里。安普雷拉地区的一些马贼也纷纷跑来投军。部队的人数扩充到了大约五千人。

  九铃儿把部队再次整编,连斥候队和后卫队都扩充到了三百人。这样一来各级队长的人数急剧增加,军饷的按时发放成了问题。九铃儿和大家商议之后,开始动用拓土部落送来的那笔财产发放军饷。虽然食物由库吉特部和白鹭部落暂时提供,但五千人的军饷不能不发。九铃儿按帝国军律足额发放,大家喜笑颜开。

  到了中旬,九铃儿觉得士兵们的单兵训练效果不理想,随即邀请白鹭部落、库吉特部出兵赶到宝驹城,联合进行战术兵阵的实战演练。两个部落的首领欣然答应。鹭腾飞依旧让赫居和鹭飞水带着一千士兵赶来。墨速宜让额速尔和纳延泰两人带着两千人前来参加九铃儿的训练。

  九铃儿大喜过望,随即带着八千人的大军在科斯昂河两岸,方圆百里的草原、山林、谷地里,展开了艰苦的拉练。士兵们被九铃儿这种新颖别致的训练方法吸引了,大家天天精神饱满,兴趣盎然地参加一个又一个的伏击,冲锋,对阵,没有人觉得辛苦或者疲劳。

  遄结飞快地跑进大帐,打断了提提脱儿的午睡。

  “大人,九铃儿的部队已经出现在乱石谷。”

  提提脱儿猛地站起来,面色大变。“昨天他不是在牛角山吗?怎么过了一夜他就到了乱石谷?”

  “大人,这十几天以来,九铃儿军在塔农山区神出鬼没,来往飘忽,行踪不定,实在难以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遄结为难地说道,“不过,今天所有的斥候都禀报说,九铃儿军队出现在乱石谷,威胁我们回家之路”

  “大人,继续占据叙拉托斯已经不太现实。我们趁早撤军吧?”

  提提脱儿的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神色,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大人,我们就给大长老一个面子吧,他老人家已经派人跑了几趟了,早撤迟撤都是要撤的,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蒙楚格对他逼得太紧,长老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给他一个人情,将来有什么事也方便些。”遄结小心翼翼,以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提提脱儿冷冷一笑,阴阴地说道:“那个老鬼为什么不干脆一些直接把位子让给我统御马凯布的纳察罕部族,跟着蒙楚格那个废物有什么用?”

  “还是和老头子走近一点吧。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逼逼他。”遄结沉吟着,缓缓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九铃儿。”

  提提脱儿在大帐内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大人,蒙楚格最近回到柴坎,已经把枞首监禁了。我们少了柴坎的支援,还是小心一些好。”

  遄结继续小声说道,“那个九铃儿善打夜战。博虏绩,博虏侵都死在夜袭中,枞首这次也差点死在咸水口,南北两路大军都回家了,我们还守在这里干什么?趁早带着东西回去算了。”

  “我要杀了赤欧仇乞?”提提脱儿恶狠狠地说道,“我就是走,也要杀掉赤欧仇乞。想起他我就想杀人。他是个什么东西,不杀了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九铃儿的部队借着训练的名义,不断地接近我们,给我们施加压力,其目的非常明显,就是想赶我们走。他这个办法的确不错。他和赤欧仇乞一明一暗,不打,也能把我们吓走。”

  “好,我们就遂了他们的心愿。不过要显得大难临头,慌慌张张,非常匆忙的样子,把贵重财物都放在大军后面,诱使赤欧仇乞上来追。”

  “我们在白树谷伏击他。这次一定要他死得难看。”

  赤欧仇乞正在小睡。

  “大人。今天上午提提脱儿弃城跑了。他们突然拔营起寨,提匆匆忙忙撤离。”

  斥候一脸的兴奋和紧张的跑来告诉赤欧仇乞一个好消息:”叙拉托斯城里的守军更是惊惶失措,好像大难临头似的,把所有抢来的财物都放到车上,急急忙忙就出城了。”

  赤欧仇乞,四十多岁,身体发福的厉害,身材臃肿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的英雄气概。他一张红润的脸上长满了浓密的胡须,眼睛大而有神,面色和善,怎么看都是一个很热心的人。

  他摸着浓须想了半天,突然问道:“科瑞尼亚九铃儿的部队在什么位置?”

  “禀大人,昨天夜里,他们在乱石谷出现后突然又消失了。”斥候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

  “哦?”赤欧仇乞笑了起来:“这个九铃儿神出鬼没的。突然消失了?我不是叫你们盯紧吗?”

  “大人……”斥候为难地叫了一声,觉得不好开口辩解,于是马上说道:“我们马上再去……”

  “算了。他一定出现在提提脱儿的撤军路线上,迫使提提脱儿不得不赶紧弃城而逃。对了,你刚才说什么?驻守叙拉托斯城的部队走在后面?”

  “是的,许多大车,行动比较缓慢。”

  赤欧仇乞笑起来。“命令骑兵部队,立即随我出发,追击敌人。”

  遄结率领一千骑兵早上就出了城。往回家的方向飞驰。昨夜九铃儿大军的突然消失,让他提心吊胆,忐忑不安。早在九铃儿回到厄毗诺萨的时候,遄结和一些部落首领就不断地提醒提提脱儿,尽早回去的好。但提提脱儿铁了心就是不回去。

  其实提提脱儿不愿意撤军有一个重要原因,他一直认为九铃儿没有多少部队,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他认为这是卡拉德人在虚张声势吓唬自己。他和自己的手下算来算去,加上斥候的侦察,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九铃儿的部队最多不会超过四千人,三千多人的可能性最大,而且这其中还有一千白鹭部落的部队,一千库吉特的部队。

  九铃儿非常有耐心,他带着骑兵在科斯昂河两岸方圆上百里的区域四下活动,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待上两天。这让敌人的斥候疲于奔命,很难跟踪。

  九铃儿的部队一直也没有出兵叙拉托斯的迹像。其实督军赤欧仇乞不开口,九铃儿的部队无论如何也不敢违命,私自进军叙拉托斯城。赤欧仇乞吃准了提提脱儿,他知道提提脱儿早晚坚持不住要从叙拉托斯滚蛋,所以他根本无意开口求援。五千人远远的待着,等着提提脱儿滚蛋,三方到最后还是提提脱儿忍不住。

  塔农山脉,白鹭谷。这里大大小小的山谷水草丰美,溪水长流,风景优美,环境极佳。

  “大人”

  九铃儿还在痴痴的欣赏着美景,古尔丁的提醒打断了他。

  赫居和鹭飞水一左一右,必恭必敬地陪着一位长者走过来。这位长者须发皆黑,身形高而瘦弱,额头和眼角处皱纹密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总是带着些含蓄的笑意。

  九铃儿疾步迎上去,隔着几步远就开始躬身行礼。“科瑞尼亚要塞九铃儿拜见黑羽大王。”

  黑羽王勒安勒欧急忙抢上几步,一把扶起九铃儿,连道不敢当。

  “百闻不如一见。大人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真是罕见哪。”

  “大王谬赞了。我一介武夫,没有什么本事,只是运气特别好,又有几斤蛮力罢了。”九铃儿笑着,再次躬身行礼感谢黑羽王地称赞,非常有礼貌。

  勒安勒欧望着他,面显惊奇之色。他和卡拉德人打交道几十年,第一次看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指挥官级军官,而且他的出身还是一个从库赛特汗国逃回来的奴隶,据说还是某个不知名的域外国家流放来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和他心中所想的九铃儿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这个人年轻,虽然已经看不出稚嫩,但那张充满朝气的脸上却掩盖不了他的真实年龄。普普通通的相貌,一张国字长脸,浓眉大眼,突出的就是他高大威猛的身躯,即使在东土,像他这样浑身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武士,也是很难看到的。

  九铃儿看上像是一头待人而嗜的猛虎,扑面而来的首先就是一股杀气,不能不让人心生畏惧,尤其是在他胜战越打越多,杀人越来越多的威名之下。如果不是他放荡不羁的长发,不是他脸上豁达洒脱的笑容,不是他眼睛里的真诚和热情,没有人会感觉到他的善良和亲和。

  现在勒安勒欧发现他还是一个谦逊知礼的人。卡拉德人中武勇有力者骄横无礼得多,学问高深者自命清高得多,像九铃儿这种看上去勇猛无敌的大汉能够做到犹若谦谦君子,彬彬有礼,在卡拉德人中也是非常罕见。

  “按照大王的要求,我的部队已经进入埋伏区域。”

  “多谢了。大人在纳察罕族危难时刻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日后定当报答。”勒安勒欧笑着说道。

  九铃儿无所谓地摇摇头,“大王言重了。大王为了两族长久的和平相处,毅然出手大义灭亲,这份豪气实在让我等小辈深为钦佩。”

  勒安勒欧点点头,笑着说道:“此战过后,边境短期内将不会再有战乱,百姓们可以过上一段安稳日子了。”

  黑羽王望着远处的群山,闻着山谷内树木的清香,不由的又想起了让他咬牙切齿的提提脱儿。愤怒了,他的绝对权威受到了提提脱儿的严重挑战,他要杀掉提提脱儿。于是他找到鹭腾飞。鹭腾飞立即推荐了九铃儿。纳察罕内部的事情比较复杂,以勒安勒欧的德高望重,如果他亲自出面,收拾在库赛特和帝国两边横跳的提提脱儿,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大小部落的首领们会认为勒安勒欧是迫于帝国的压力,出手镇压同族的同胞,这肯定会激起部落首领们的不满,从而激化纳察罕人内部的矛盾,严重点可能造成纳察罕人的分裂。所以必须要借助外力。

  赤欧仇乞这个人黑羽王十分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他的贪婪让勒安勒欧有些难以招架。勒安勒欧如果借助他的力量,倾家荡产不至于,脱层皮那是肯定的了,而且赤欧仇乞也没那么大本事。只有九铃儿和他的倪海铁骑可以一用。

  鹭腾飞受命亲自赶到厄毗诺萨城,和九铃儿秘谈这件事。九铃儿大喜,满口答应。于是就有了召集大军野外训练的事。具体的部队人数,鹭腾飞也不知情。因为关系到机密,他也无意了解。对九铃儿,他是极其信任的。九铃儿通过部队拉练这种办法,迷惑麻痹敌人,意图敲山震虎,逼迫提提脱儿撤军,从而完成黑羽王安排地伏击消灭提提脱儿的计划让鹭腾飞佩服的五体投地。

  然而,他们还没有伏击到提提脱儿,提提脱儿这边,却已经成功伏击了赤欧仇乞。

  赤欧仇乞破口大骂,恨不能生吃了提提脱儿。他的部队很快就追上了车队,却被保护车队的纳察罕骑兵缠住,更槽糕的是车队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上了提提脱儿的当。

  “收兵,收兵,撤……,撤……”

  赤欧仇乞气急败坏,怒声狂吼。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提提脱儿的伏兵从白树谷的两侧高地上同时扑了下来,几千个骑兵像黑色的山洪暴发一般,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地一泻而下,其声势之大,令人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战马的奔腾声惊天动地,士兵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白树谷突然之间颤抖起来。

  赤欧仇乞毕竟久年轻时也算经沙场,知道眼下要想保命,当务之急就是要冲出敌人的包围。他心内虽然惊骇不已,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他狠狠地朝草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扯动了几下。

  “击鼓,击鼓……”赤欧仇乞纵声狂吼。战鼓擂响,声若奔雷,密集而狂烈。心慌意乱的士兵们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激烈的战鼓声,立即精神大振,急速向赤欧仇乞的中军聚拢。

  “收缩布阵,收缩布阵……”赤欧仇乞再次狂吼起来。

  “弓箭兵居中,长矛兵在外,结阵……”

  “左翼为前部,急速移动……”

  赤欧仇乞身边的旗语兵高举不同颜色的大旗,轮番摇晃,向各部骑兵发出一道道指示。卡拉德军的骑兵在生死关头,表现出高度的战术素养。他们临危不乱,在各自战旗的率领下,迅速完成集结,并且开始了移动,虽然速度没有起来,但他们的战马已经开始奔跑了。

  巨大的牛角号声破空而出,激越高昂,撼人心魄。敌人发起了冲刺。提提脱儿的士兵神情兴奋,面对着处于劣势的卡拉德军,他们士气如虹,一个个纵声高呼,呜嗬声直冲云霄。

  赤欧仇乞高举长刀看着迎面冲来的敌人,纵马狂呼“急速前进……杀啊!”

  士兵们受到激励,无不心潮澎湃,同声应和:“杀……啊……”

  双方瞬间接触。战场上爆发出一声巨响。

  提提脱儿的八千人大军中,有一千人由遄结率领他们撤退。一千人先期撤退押运真正的财物辎重车队走了。现在围攻赤欧仇乞的部队只有六千人。六千铁骑围杀两千人的卡拉德骑兵,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战马的撞击声,长箭的呼啸声,士兵的狂吼声,战鼓的重击声,牛角号的凄厉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在战场的各个角落。犀利的长枪长矛互相穿透了对方的声体,士兵们纷纷摔落马下,随即他们就被冲上来的战马肆意践踏而死,中箭的士兵在临死之前掷出手上的长矛,战刀带起一蓬又一蓬的鲜血在空中飞舞。

  马凯布纳察罕人的凶猛攻击给卡拉德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卡拉德军拼死迎敌,几乎寸步难行。随着两侧卡拉德军士兵不断阵亡倒下,阵形的侧翼越来越薄,随时有可能被冲破。一旦阵势被拦腰截断,卡拉德军就会被分割包围。

  赤欧仇乞的战斗经验就是大家生存的机会,他居中策应,大声的指挥部下从容应战。

  “后军收缩,中军补充两翼,把敌人挤出去。”

  “命令前军,杀,一直往前杀……”

  “弓箭手支援前军,齐射,连续齐射……”

  前军的士兵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对方,一直往前杀,直到前面无人可杀为止。长矛兵和战刀兵相差半个马位,互为补充。大家舍命相搏,没有畏惧,没有退缩,他们的眼睛里只有敌人,武器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弓箭手的齐射立即发生了效果,前军突击的速度猛然加快。纳察罕人发现了异常,立即展开了反击。他们在大部队的支援下,三五成群,拦截,突击,包抄,围杀,以大量杀伤卡拉德军士兵为目的,虽然在步步后退,但每退一步,卡拉德军的士兵就要减少几个。

  提提脱儿站在山谷的上方,笑容满面,心里好不得意。他暗暗念叨道:赤欧仇乞,今天不把你剥皮抽筋,从此我就不走了。

  “大人,看不出这个胖子指挥部队还很有章法,短时间好像拿不下来。”

  提提脱儿点点头,对手下说道:“这两千骑兵是他的老本,他横行这么多年,仗的就是这支部队。上次在厄毗诺萨和叙拉托斯,他宁愿弃城而走,都舍不得动用这支部队来守城。”

  “把这么好的骑兵当步兵守城用,的确太可惜。”

  “不过和我们的骑兵比起来,他这支部队还是差一点。”

  “他现在采取密集布阵防守,我们的优势很难发挥。大人,你看他的突击箭头还在猛烈前冲,我们是不是从两翼抽调人手加强正面的阻击?”

  提提脱儿摇摇头,坚决地说道:“集中兵力打他的两翼,截断他的阵势。阵势一破,他就完了。”

  “命令两翼后阵骑兵,列队齐射,就射他的中军,那个死胖子一定在那里,给我射死他”

  赤欧仇乞猝不及防,连中五箭,幸好他皮糙肉厚,没有伤到要害。但周围的侍从,传令兵却倒下了一大片。

  “收缩,收缩……”

  “后军全部进入两翼,中军补充前军,杀出去……”

  “大人,撤除后军,我军防守就有了破绽。”他的一个部下大声提醒道。

  赤欧仇乞痛得整张脸都变了形,他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疯狂地叫道:“两翼都要破了,还要后军阻击什么?带上亲卫队,我们赶到前面,撕开敌人的阻击,冲出去。”

  在战鼓的指挥下,正在阻击敌人的后军士兵立即撤入阵势中间,随即一分为二,补充到伤亡严重的两翼战场上。已经被压得变形的两翼再次反弹起来。纳察罕士兵被连续击杀,不得不缓缓后退。突击部队伤亡严重,几乎停滞不前。就在这时,赤欧仇乞带着三百亲卫突然冲了上来。他的亲卫队实力雄厚,士兵们身高马大,盔甲鲜明。他们怒吼着,就像出笼的野兽一般,在最危急的时候发动了最凌厉可怕的一击。

  提提脱儿面色大变,惊叫起来:“不好,赤欧仇乞变阵了。命令左翼部队立即抽调兵力投入正面阻击,快。”

  卡拉德军的防御阵形变成了锥形突击阵势,他们像榫子一样,顽强地深入,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赤欧仇乞在十几个士兵的保护下,勉勉强强坐在战马上,血流如注。他咬牙坚持着,亲自督阵在第一线。

  缺口突然被打开。卡拉德军士兵发出一声欢呼,狭带着已经昏迷在战马上的赤欧仇乞,蜂拥而逃。

  提提脱儿气得破口大骂,打马跑下山岗亲自督战。缺口随即被疯狂的纳察罕人堵上了。赤欧仇乞和亲卫带着一小部分突前部队逃亡之后,剩下的卡拉德军失去指挥,很快就被杀戮一净。战斗结束。

  此役赤欧仇乞的骑兵军仅仅逃出了数百骑,余众尽没。纳察罕人付出了将近千人的代价,大获全胜。

  遄结在柏岭和满载财物辎重的车队会合后,率领两千骑兵部队,一路飞驰。按照正常速度,他的部队可以在稍晚的时候到达桓岭。翻越桓岭,就是边境。过了边境,就万事大吉了。

  斥候接连回报,桓岭没有人迹,一切安全。遄结回头望望身后绵延不绝的辎重车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过了横岭就是库赛特大草原了,心里感觉踏实多了。“命令大家走快一点,我们到桓岭宿营。”

  索拉信一路小跑,找到了在山谷内洗马的九铃儿。古尔丁和乞儿察带着十几个亲卫队的士兵正在附近的草地上睡觉。

  “小信,你跑什么?”九铃儿看到他大汗淋漓,笑着问道。

  “萌货,事情有些蹊跷。”索拉信小声说道。九铃儿闻言赶忙丢下小黑,走到索拉信身边。

  “黑羽王告诉我们提提脱儿的撤军路线,是从牛角山撤退。但库吉特的额速尔告诉我,他们的斥候发现遄结押着大批车队往恒岭方向去了。”

  九铃儿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从恒岭撤退要比黑羽王告诉我们牛角山路线近得多。假如提提脱儿从恒岭撤走,我们想追都来不及。我怀疑黑羽王告诉我们的消息是假的。”

  九铃儿笑笑:“黑羽王为了协调两方的行动,特意秘密入境到榉山和九铃儿见面,仔细商谈其中的细节。他有亲信在提提脱儿身边,情报准确,应该不会出现这样大的失误。”

  “黑羽王的部队在境外松鼠山,明天遄结部队越过恒岭,黑羽王恰好可以率部赶到边境,吞下这批东西。”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九铃儿奇怪地问道。

  “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为什么不抢?黑羽王利用我们干掉提提脱儿,部落内部难免有人闲言碎语不服气。他只要拿点东西堵堵大家的嘴,立即就能平息这场风波。有了这笔巨额财富,什么事搞不定。”

  “如果提提脱儿的大军今夜也到恒岭呢?”九铃儿问道。

  索拉信不屑地一笑,“萌货,我们打赌,提提脱儿不会到恒岭。黑羽王一定把我们都卖了,谁伏击谁还说不一定呢?他的目的无非是想铲除提提脱儿,所以无论是我们伏击提提脱儿,还是提提脱儿伏击我们,他的目的都能达到。因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血战,双方都会死伤惨重。”

  九铃儿笑起来

  索拉信皱着眉:“反正我觉得这里头有鬼。”

  九铃儿大笑起来,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军的具体人数一直是个机密,各部队也是分开行动。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有八千人。这也许就是提提脱儿想和我们打一战的原因。这里头有鬼。记住回头要重赏那名库吉特斥候,他的这个发现太重要了。”

  索拉信大喜,立即问道:“是不是同意我的推测?”

  九铃儿点点头,严肃地说道:“卡拉德的东西岂能给这些强盗抢走,我们今夜袭击恒岭。”

  随即对古尔丁和乞儿察喊道:“去把各部大队长,还有赫居和纳延泰两位部落大人请来。”

  索拉信笑起来:“萌货,你不怕提提脱儿的部队今夜也赶到恒岭?”

  “一锅端了更好。”

  黄昏时分,部队收拾好行装,不慌不忙地上路了。九铃儿,索拉信,食指带着十几个侍卫驻马停在路边,和额速尔,纳延泰说着什么。

  这时鹭飞水打马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大人,今天夜里我们训练什么?”

  “夜袭。”九铃儿笑道,“也许我们能碰上提提脱儿的大部队,你可要小心。”

  鹭飞水大笑起来,和额速尔,纳延泰一起纵马而去。

  索拉信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对九铃儿说道:“黑羽王连鹭腾飞都骗,他的王位到底想传给谁?”

  “当然是他的儿子。”九铃儿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有看见库赛特各部的大人真在这么做吗?”

  索拉信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半夜,九铃儿部队到达距离恒岭四五之外的一片小山区里。今夜,半边圆月在云层里闲庭信步,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洒在大地上。星星都躲了起来,偶尔有几颗从云层的间隙里探出头来,眨眨眼睛又顽皮地跑开了。

  九铃儿接到白树谷的消息后,愤怒地跳了起来。他狠狠地踹了身边的小树几脚,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他不是骂提提脱儿,而是骂赤欧仇乞。在这么好的形势下,竟然还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被人家打了个伏击,全军覆没。这有点太窝囊了。

  “赤欧仇乞大人有消息吗?”索拉信立即问道。

  “没有。提提脱儿大获全胜,都在欢庆胜利。现场没有俘虏,卡拉德军士兵全体阵亡。如果督军大人没有逃出去,估计也……”报信的斥候回答道。

  索拉信摇摇手,示意斥候不要说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柏岭。提提脱儿的大军下午开始从白树谷出发,黄昏时在柏岭宿营,他们是行军方向是恒岭。十公里范围内都有他们的斥候在活动,我们按照大人的要求,没有靠得太近,以免暴露了自己。”

  索拉信满意地点点头,叫他下去休息。

  侦察恒岭的斥候们纷纷返回。敌人正在休息。两千人分散在车队的前,中,后三段,没有结成防御阵势。敌人人大概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非常麻痹大意。九铃儿立即命令部队出发,要求各部悄悄潜行至车队附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解决敌人。

  羽誓和纳延泰,额速尔一队。乌尔罩法提斯阿特佐一队,红胡子赫居鹭飞水一队,分别对付看守车队的三处敌人。九铃儿自己带着亲卫队,后卫队,斥候队随后掩进。

  遄结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有等他睁开眼睛,自己就糊里糊涂的被一班库吉特部的士兵连踢带打,揍得鼻青脸肿,差一点被打死了。恒岭的袭击战还没有一盏茶时间就结束了。

  敌人大部分都躺在帐篷里睡觉,一小部分站岗放哨的也靠在马车边睡得香喷喷的。已经到了家门口,这么安全的地方,谁还会想到被卡拉德军队袭击?除了一部分站岗放哨的士兵被袭杀之外,其余的全部在睡梦中做了俘虏。遄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强忍着疼痛不敢大声呻吟,生怕惹恼了对方被一刀砍了。

  九铃儿还没有走到恒岭,就接到禀报,恒岭的袭击战已经结束了。

  九铃儿笑起来,对身边的提扎说道:“老伯又要受累了。那么多战利品,够你们后卫队忙一阵子的。”

  提扎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好像都没有了。“跟在萌货后面打仗,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我从军四五十年,真是白干了。”

  赫居和鹭飞水在俘虏中找到遄结,看到他的狼狈样子,不由地放声大笑。

  遄结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救星似的,连声大叫起来:“黑羽大王在哪里?在哪里?”

  赫居摇摇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找我家大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掉脑袋。”

  “我是黑羽大王的人,一直给大王提供消息。不信我们一起去找大王对质。”

  赫居和鹭飞水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十分怀疑地望着他。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鹭飞水问道。

  遄结摇晃着已经逐渐肿大的脑袋,大声说道:“你们不是和九铃儿的部队埋伏在榉山吗?怎么跑到恒岭来了?”

  赫居和鹭飞水大吃一惊。遄结知道这个机密,说明他真的是黑羽大王的人,而且还是很信任的人。

  “相信我了吧?”遄结得意地问道。两人连连点头。

  “那还不把我放开,带我去见黑羽大王?”遄结看到两人没有动手放人的意思,赶忙喊道。

  赫居望着他抱歉地笑笑道:“我家大王不在这里,九铃儿倒是在这里。所以我们无权放了你。”

  遄结吃惊地喊了起来:“九铃儿为什么不在榉山,跑这里来干什么?”

  鹭飞水警觉地望着他,低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到恒岭?你和大王有什么约定?”

  遄结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虽然分居两地,但我们都是纳察罕人,告诉你们也没有什么关系。黑羽大王和我已经约好,明天他在边境的那一边劫夺辎重车队。这件事肯定要瞒着卡拉德人,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事情就很麻烦。你们不在榉山设伏,却跑到这里来袭击我,说明九铃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赫居和鹭飞水面色大变。鹭飞水吃惊地说道:“你们竟然敢算计……?”

  赫居也连连摇头,怒气冲天地说道:“我们在榉山伏击提提脱儿大军,流血流汗,你们却在一边劫夺提提脱儿的财物,你们……”

  遄结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不行?卡拉德人贪婪无厌,不知道要了我们多少东西。这点东西算什么?你们都是大王的部下,不要站错了地方,坏了好事啊?”

  赫居和鹭飞水顿时无语。

  遄结接着问道:“提提脱儿的部队可有什么消息?”

  “提提脱儿的大军朝恒岭来了,他根本没有到枫谷。估计天亮后没多久就可以赶到这里。”

  遄结顿时目瞪口呆,面无人色。

  恒岭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好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美丽而又非常的宁静。

  九铃儿慢慢地走在草地上,来回踱步,对于要不要攻打提提脱儿的大军,九铃儿心里委决不下。

  提提脱儿的部队就在二十公里外的柏岭,到了早上,他的部队轻装疾行,随时可以追上来。自己队伍带着这么多东西走,速度缓慢不说,而且还会严重影响部队的机动性。双方一旦接触,就是一场大战,根本难以避免。部队从昨天黄昏开始连续行军,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士兵们已经很疲劳,如果要进行一场血腥厮杀,体力上恐怕难以保证。此地都是丘陵山区,大家地形不熟,而且也不合适骑兵展开队形。如果和敌军纠缠在一起陷入混战,伤亡一定巨大。虽然提提脱儿的部队昨天在白树谷打了一战,但他以六千人围攻两千人,在占据绝对优势之下,部队的伤亡不会太大,士兵的体力消耗也有限,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在柏岭休息了一个晚上,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基本恢复。如果他们看到辛苦了三四个月的成果被洗劫一空,其愤怒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和其对战,的确不利。

  羽誓,乌尔罩一班人打马而来,纳延泰,额速尔,赫居,鹭飞水也随后赶到。九铃儿立即征求他们的意见,是战还是不战?若战,就是一场苦战?若不战,则用不战的办法迎敌。出乎九铃儿的意料,大家一致要求在恒岭和敌人决战一场,死亦不惜。

  “大人,这次外族入侵,从科瑞尼亚要塞开始,是我们科瑞尼亚要塞的边军打响的第一战。今天,我们在恒岭结束,也由我们科瑞尼亚要塞的边军完成最后一击,想想,这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大人难道不激动吗?”屁懒大声喊道。

  九铃儿的心突然剧烈地颤栗起来,他想起了德瑞卡斯,想起了吉米斯,泪水忽然就涌了出来。

  “你看看,看看这支边军,科瑞尼亚要塞的老战士还有几个?大人,报仇哇!”屁懒再次吼叫起来。法提斯,索拉信,提扎的眼眶湿润了,一个个战友的音容笑貌像闪电一样从脑中飞过,他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此战之后,很难再有机会讨回血债了。

  “打。”羽誓吼道,“我们八千人,狠狠地杀他一场,也让这些蛮子知道,卡拉德人的疆土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大人,厄佩提斯山的马帮兄弟已经在俄德律萨城没了一半,今天,就让另一半葬在这里吧。这地方风景不错,是个埋骨的好地方。”红胡子哈哈一笑,朗声说道。

  九铃儿悄悄转身,伸手抹去眼泪,心里涌起誓死一战的决心。他望向纳延泰,额速尔。

  纳延泰二十多岁,容貌清秀,射术和他母亲一样高超。他和乞儿察一样,都不爱说话,但他比乞儿察显得更内向一些。他看到九铃儿询问的眼神,立即拉着额速尔单腿跪下,大声说道:“库吉特部已经发过誓,只要大人吩咐,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九铃儿赶忙把他们兄弟拉起来,用力拍拍两人的肩膀。

  赫居和鹭飞水对视一眼,也单腿跪了下去。赫居沉声说道:“大人拯救白鹭之恩,今生今世难以报答。临行前,大王说了,一切以大人马首是瞻,誓死相随。”

  九铃儿俯身把他们拉起来。“好。今日血战恒岭。”

  提提脱儿真正愿意撤军,是因为黑羽王要对付他。黑羽王不动声色的召集了一万大军,埋伏在松鼠山。提提脱儿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早就买通了几个有影响力的大首领,只要黑羽王亲自出面对付他,和他对垒草原,他们就转而支持提提脱儿做卡拉德境内的黑羽王。勒安勒欧老了,不但胆小,而且还总是巴结卡拉德人,奴颜婢膝,实在有辱纳察罕人的脸面。

  勒安勒欧高兴的不得了,能在卡拉德做纳察罕人的大王,还回马凯布干嘛?去吃冷言冷语吗?。

  提提脱儿自然不会愚蠢到继续走榉山回家。但他对所有部下都说自己要走榉山回家,他命令遄结护送车队从恒岭走,却没有告诉他自己也要从恒岭走。现在双方的叛徒太多,有些事只有自己知道最安全。他虽然相信遄结,但他不相信遄结的手下。直到白树谷伏击之后,他带着部队往恒岭方向行军,大家心里才有数。提提脱儿躺在兽皮上闭目沉思,仔细推敲着可能发生的每个细小环节。他不想因为小事出错,导致功亏一篑。

  参矜飞步冲了进来。“大人,大事不好,遄结和车队在恒岭遭到卡拉德军袭击。”

  提提脱儿心里一抖,浑身立即冰凉。他猛地睁开双眼,望着一脸惊慌的参矜,问道:“消息怎么来的?”

  “从恒岭逃回来的士兵说的,千真万确。卡拉德军队突然出现,遄结和他的部队措手不及,大部分士兵都做了俘虏。估计是九铃儿干的。现在斥候已经出动。部队正在集结。”

  提提脱儿慢慢地站起来,神色有点紧张地说道:“自从遇上这个九铃儿,我们的霉运就没有断过。他难道真有传言中说得那么厉害吗?”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的部队埋伏在榉山,怎么突然出现在恒岭?走恒岭这条路线是我们临时定下的,怎么会泄露?”随即他摇摇头,眼睛内露出丝丝杀气。“不想许多了。你知道这批东西对我的重要性,一旦失去,意味着什么你也知道。遄结死了不要紧,那批东西千万不能丢,否则这次就彻底玩完了。卡拉德军队的人数不多,抢了东西以后肯定要逃窜回厄毗诺萨。我率三千人先去野鹿沟拦截他们。你带两千人赶到恒岭,仔细查看现场之后,从后尾追。要快。”

  “大人,这时候分兵出击好吗?假如敌人比我们多怎么办?”

  “除非九铃儿能让死人活过来,否则他就不可能有那么多部队。赤欧仇乞已经大败而逃,自顾不暇,剩下这么一支小部队,怕他什么?”

  “参矜啊,他们一旦逃进厄毗诺萨,据城坚守,我们一时半刻根本攻不下。我们没有补给,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三天后只能撤回。到那时我们两手空空,损兵折将回去事情就会相当麻烦。为了拦住他们,只能这么办。难道你有办法吗?”

  参矜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也没有。九铃儿神出鬼没,速度极快。假如他先逃进厄毗诺萨,我们就真的毫无办法了。不如直接回家吧。虽然两手空空,但大人的实力犹在。”

  提提脱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双眼睛恨不能杀了他。“此次出征,耗尽了我们所有的储存,如果失去了战利品,我们就一贫如洗,除了每人一匹战马,什么都没有了。实力犹在个屁?”

  “卡拉德军队押着俘虏,带着辎重大车,速度不可能很快。我们来得及。知道吗?恒岭和野鹿沟相距二十公里左右。你务必记住,一定要和我保持联系,有事立即支援,保证万无一失。和白树谷一样,我们争取在野鹿沟再伏击他们一次。”

  “我们一定能夺回来。”提提脱儿望了参矜一眼,安慰他道。其实他也在安慰自己。九铃儿随意一击,就把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前景光明的提提脱儿送进了绝境。这恐怕是九铃儿也意想不到的事。

  九铃儿把战场选择在恒岭的入口处。这里有超长距离的斜坡,适宜骑兵冲刺。斜坡不是很直,而且多树。九铃儿命令士兵们把树尽数伐去,拓出一片巨大的空地。在这片入口的两侧,都是丘陵小山。虽然隐藏部队较好,却不利骑兵展开,无法运用骑兵的速度进行冲击。小山环抱的草地方圆一公里多,一直延伸到另外的一片小山区里。

  九铃儿站在斜坡顶部,想起了马头山。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大战的地方,当时自己非常紧张,穆勒剋还教自己如何调整情绪。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现在大家都成了敌人,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了。冰露。他又想起了冰露。不管怎么说,冰露都是自己的朋友。虽然自己再也看不到她,但总是想起她,想忘都忘不掉。如果再有机会见到她……

  “大人……”食指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想起。九铃儿吃了一惊,从冰露的笑靥里蓦然惊醒。

  “大人,斥候来报,提提脱儿兵分两路,一路往野鹿沟而去,一路往恒岭而来。”九铃儿笑了起来。

  “好,如我所愿。提提脱儿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们敢跟他决战。”

  食指点点头,“大人,野鹿沟是我们回厄毗诺萨的路。提提脱儿大概想到那里堵我们。”

  “提提脱儿很有头脑,也很果断,厉害。”九铃儿笑道,“可惜他们这些人总是认为我们没胆,不敢和他们决战,结果导致判断失误,想不败都不行。命令斥候密切注意去野鹿沟敌人的动向,防止他们突然杀回来。”

  上午,斥候来报,参矜带着两千骑兵正向恒岭飞速奔驰而来。

  “大首领,我们的斥候进不了恒岭。”一名手下打马跑到参矜旁边,大声叫道。参矜闻言眉头紧皱,半天没有做声。

  “我们一直接近不了恒岭,进去的斥候没有一个回来。我怀疑恒岭上有埋伏?”

  “祟幼,你用点脑子好不好。如果敌人在恒岭设伏,当然希望我们尽快赶去钻进他们的伏击圈,还杀斥候干什么?故意告诉我们那里有埋伏,叫我们不要去吗?”参矜轻蔑地说道。

  祟幼有些心虚,没敢吱声,等着上官继续说话。

  “卡拉德人抢了我们的东西,跑都来不及,还会在恒岭设伏?我们有五千大军,他们想伏击我们,除非是想找死。命令部队加快速度。”

  “大首领……”祟幼大声喊道,“我们还是派一支小队先去看看吧。”

  参吟嫌弃的吐了口唾沫,点点头。

  九铃儿望着身边的小黑,想起了穆勒剋,心里顿时觉得很牵挂。他想再次看到穆勒剋,看到他温和的笑容,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九铃儿把阿达库·鲁姆九铃儿和穆勒剋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这是无法理解的一种感情,一种亲情。穆勒剋站在马头山上指挥战斗时,自己很羡慕,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他那样,镇定自若的指挥千军万马冲上战场。现在美梦成真,他真地站在高坡上,指挥身后的八千大军。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辜负穆勒剋的淳淳教诲,他把穆勒剋交给他的知识都领会了,也都用上了。他觉得自己就是天才。过去在库赛特,穆勒剋夸他是天才时,他还认为是穆勒剋调侃他。现在看来,大元帅说的话从来都不会错。

  马凯布纳察罕人一支两百人的铁骑像旋风一般冲上山岗试探攻击。

  他们惊呆了。在山岭上,由数百上千部大车密密麻麻排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车阵,纵深三排,距离竟然达到了百步。车阵内稀稀拉拉有上千名卡拉德军,正持弓而立,严阵以待。当头一人却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

  提扎看到纳察罕骑兵出现在山岗山,抬手朝天射出一箭,纵声大吼:“擂鼓……”

  车阵内鼓声轰然震响。

  纳察罕人脸色大变,呼啸一声,拨转马头顺着来路如飞而去。

  远处树林内的九铃儿微微一笑,大声叫道:“吹号……”

  牛角号声冲天而起。

  马凯布纳察罕骑兵大吃一惊,纷纷回头望去。却杳无人迹。他们估计是车阵中的卡拉德士兵所吹,没有在意,依旧打马疾驰而去。

  树林内,密密麻麻的骑兵陆续走出,开始在车阵前面列队。两千库吉特部的骑兵,两千卡拉德骑兵。九铃儿率领亲卫队排在最前列。食指高举血红的野人大旗。古尔丁高举紫色的帝国大旗,乞儿察高举蓝色的倪海大旗。

  九铃儿吸取上次教训,再也不居中指挥了。他要做突前部队的箭尖。不过这次部队在狭窄地带上作战,不进行阵势作战,自然也不需要居中指挥了。

  参矜听到小队骑兵的描叙,心里疑惑不定。卡拉德军队还在恒岭,车队也在恒岭,是不是说所有财物也在恒岭?他们想干什么?

  “大人,我们杀过去吧。”祟幼兴奋地叫起来。

  卡拉德军想和我们决战?参矜脑中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想到,这些人是不是在虚张声势,掩护其他的人撤退?赶去侦察的铁骑并没有看到车中的东西。大车都是空的。一定是这样,这些狡猾贪婪的卡拉德人怎么舍得放弃眼前成堆的财物?他们想摆个破阵势来骗我,诱我上当,给其他的人争取时间溜走。

  “快马通知大人,我们在恒岭发现一部分留守卡拉德军,正在剿杀。战斗结束后,我们立即赶来。各部骑兵,列队,准备杀上去……”

  奔雷一般的马蹄声,激昂的牛角号声,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越来越近。

  “呜嗬……呜嗬……”纳察罕人的吼叫声突然从远处响起,在山岭之间久久回荡。

  九铃儿高举长枪,声后的号角兵随即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战鼓也随即在车阵里擂响。恒岭霎时间被一股浓浓的紧张气氛所笼罩。大战即将开始。

  纳察罕人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接着各色战旗跃入卡拉德军士兵的视野内。

  九铃儿转首高吼:“为我卡拉德,杀……”

  身后的士兵高举武器,同声呼应:“杀……”

  更多的士兵听到喊声,人人神情激奋,无不竭尽全力,纵声狂呼:“杀……”

  喊杀声直透云霄,仿佛要把恒岭震碎一般惊天动地。

  九铃儿轻踢马腹,小黑开始迈步,开始小跑,开始奔驰……士兵们一字排列,紧随其后,打马前进。恒岭的山坡上突然风起云涌,卡拉德军士兵像潮水一般,呼啸着,像波涛一般,掀动着,像飓风一般,怒吼着。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至于掩没了士兵们的呼喊声。

  参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发现眼前疯狂涌来的卡拉德军根本就不止上千人,而是几千人。

  “中计了。”这是他惊愣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卡拉德军什么地方都没去,就埋伏在恒岭等着他们。

  “撤退?”来不及了,部队的速度已经上来了,而敌人也已经像闪电一般射来,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自己的后军还在山岭后面疾驰而来,想退都没有路。

  “求援?”这是他第三个念头。自己有两千精骑,支撑几个小时应该没有问题。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突围。但要打败卡拉德人夺回财物,必须要支援,要提提脱儿的主力部队及时赶到来。

  “立即通知大人,卡拉德军主力在恒岭,速来救援。快,快……”参矜回头对身后的传令兵狂叫起来。一名传令兵拨马回头突然加速,斜向向部队的侧翼靠去,准备脱离大队。

  “命令后队加速,向中军两翼靠拢,以锥形阵势迎敌。”

  九铃儿听到纳察罕人的牛角号声密集响起,警觉地抬头看去。敌人的后军突然加速,并且迅速向部队的中军两翼靠拢,逐渐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锥形密集阵势。九铃儿心里暗暗地叫好,蛮族的骑兵素质实在令人惊叹,他们在高速行进中从容变阵,士兵们一个个舒展自如,处惊不乱。卡拉德军士兵的确和他们有差距。如果卡拉德军士兵训练不出来,不如直接用蛮族组成一支骑兵军,这样要省事多了。

  九铃儿正在想着,忽然发现纳察罕人的变阵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他大吼起来:“前军密集集结。后军两翼出击。”

  要正面应战锥形阵势的箭头,挡住敌人的榫头嵌入,就必须用铁板去抵挡。只要狠狠地砍掉他的箭头,锥形阵势的攻击就会瓦解,剩下的也只有防守了。

  “加速,加速……”九铃儿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羽誓、屁懒,胡子、大拇指、小鸟的铁骑吼声雷动,他们紧紧地聚在一起,组成一道道毫无缝隙的铁板人墙,以接近极限的速度奔驰起来。纳延泰,额速尔各自率部突然从左右两翼冲出,像两支离弦的长箭,射向了锥形阵势的两条斜边。卡拉德军的冲锋大队形成了三支箭头,凶猛地扑向了敌人。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相差一百七十米。

  参矜舞动长刀,正准备命令士兵上箭,他的嘴巴张开了,却没有喊出声音。他看到了满天的黑云一般的长箭。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愚蠢,莫名其妙的掉进了敌人挖好的陷阱里。一个死亡的陷阱。

  山岭两边的树林里射出了无数的长箭,它们就像一片巨大的黑云,突然降临在恒岭上空,长箭在空中飞行着,发出刺耳的凄厉啸叫,尖锐的声音回响在士兵耳旁,直接钻进了他们的心底。死亡临近的恐惧让他们浑身颤栗起来。

  “举盾……”参矜终于吼了出来。牛角号声冲天而起。长箭从天而降。士兵的惨叫,哀嚎声,尸体的坠地声,战马的痛嘶,仆倒声,马蹄从肉体上践踏而过的沉闷声,长箭击在盾牌上的噼啪声,顿时交织混杂在一起,血腥而恐怖。对面的卡拉德军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参矜愤怒了。不论敌人有多少,他都不管了。卡拉德人,他要杀尽卡拉德人,杀尽那些投靠卡拉德人的人。他已经全然不惧。

  “全速前进……”他转头大叫起来,“全速,越过箭阵……”纳察罕人顶着箭雨,踩着伤亡士兵的躯体,狠命地驱打着战马,几乎飞一般地杀向卡拉德军。

  九铃儿长枪前指,纵声狂吼:“杀……”

  接触。巨响。

  九铃儿随着小黑高高跃起的庞大身躯,奋力刺出长枪,一名纳察罕士兵惨哼一声,溅血的身躯从战马上腾空飞起,重重地摔落到地上,接着就被无数只飞腾的马蹄淹没了敌人的箭头轻易的就被折断了。

  古尔丁和乞儿察带着凶狠的亲卫队士兵跟在浑身溅血的九铃儿后面,一路酣呼鏖战,无人可敌。九铃儿的长枪就像嗜血的幽灵,肆意吞噬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羽誓、屁懒的部队在左,胡子、大拇指的部队在右,阿特佐领着士兵紧随在亲卫队后面,大家密集地聚集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就像一柄无坚不摧的铁锤,疯狂地挥舞着,疯狂地砸着,把纳察罕人的箭头很快砸成了齑粉。

  纳延泰和额速尔的部队随即冲进了敌人锥形阵势的中间,犀利无比地钻进了敌人的心脏地带。

  祟幼战刀飞舞,连杀两骑,接着他就碰上了乞儿察。乞儿察被鲜血喷射了个满头满脸,看上去凶恶狞狰,他像猛兽一般低低哼了两嗓子,身形随着战马飞扑而来。两刀相错,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祟幼从来没有被这么狠的一刀劈过,这一刀沉重无比,他心口如遭重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跟上来的一个库赛特战士再劈一刀。祟幼再挡。他感到自己头昏眼花,好像要坚持不下去了。两把刀几乎同时从前方剁了下来。祟幼奋尽余力,大喝一声挡住一刀,跟着一颗头颅张大着一张嘴飞了起来。战马继续冲出了十几步之后,马背上的无头尸体终于坠于马下。

  箭阵停下来之后,两边的小山上密密麻麻地冲出来数不清的卡拉德骑兵,他们好像没有穷尽似的,不停的从小山上涌出来。虽然距离只有一百五六十米,但因为山丘上高低不平,骑兵无法展开速度,他们冲到战场上的速度并不快。但他们已经无需速度,他们只有堵住纳察罕人的后路,然后加入围歼敌军的战斗即可。

  参矜几乎是惨叫着,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他惊呆了。九铃儿的军队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几乎有上万的军队。这战还有什么可打的?情报?这都是什么狗屁情报。早知道这样,不如直接回家。

  他不由得想起早上和提提脱儿的争执。提提脱儿他想干掉黑羽王,要做卡拉德境内的纳察罕大王,所以他要这批巨额的财物。而自己在纳察罕人的这场权利斗争中会捞到什么?除了赔上部落的士兵,部落的财产,什么都捞不到。这趟入侵,提提脱儿答应他们的报酬,到现在都没有兑现。如今看上去,不但自己小命难保,恐怕提提脱儿也难逃一死。是不是黑羽王秘密派出部队支援九铃儿呢?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参矜的脑海,他顿时恍然大悟。

  游牧骑兵,到处都是髡头游牧骑兵。一定是黑羽王知道了提提脱儿的计划,他为了除掉提提脱儿,偷偷派出部队加入了九铃儿的卡拉德军,务必要将他杀死。这样纳察罕内部帮助支持提提脱儿的人就不会怀疑是黑羽王从中做了手脚。纳察罕内部也不会因此而产生内讧。黑羽王根本就不是埋伏在松鼠山,卡拉德军也不是埋伏在榉山,这一切都是阴谋。我为什么要陪着提提脱儿死得不明不白?

  参矜猛地睁开双眼,大声吼道:“投降,立即投降。”

  纳察罕人的牛角号声呜咽着,像哭泣一样低沉无力地吹响了。

  九铃儿大喝一声,竭尽全力收回刺出的长枪。古尔丁和乞儿察大声叫喊着,亲卫队的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上挥舞的武器。纳延泰和额速尔两支攻击部队的前方忽然就失去了敌人。

  纳察罕人迅速后退,集结到参矜的战旗下面。纳察罕士兵看到铺天盖地的卡拉德骑兵,嚣张的气焰早就烟消云散,本来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他们却听到了投降的号角声。没有人放弃生存的机会。他们在参矜的指挥下,一个个眼明手快,纷纷丢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谁都想不到,参矜竟然命令投降。一场刚刚开始的血战,忽然就结束了。

  九铃儿和身边的食指,古尔丁,乞儿察面面相觑,觉得有点太突兀,太不可思议了。

  刚刚冲上来准备展开血腥厮杀的赫居和鹭飞水恨恨地骂了两句,随即各自率部打马狂奔,一路畅通无阻竟然冲到了敌阵中间耀武扬威起来。

  乌尔罩,法提斯,列吒的部队还没有接触到敌人,战斗结束了。他们惊喜地驻马而立,但还是指挥手下严阵以待,防备敌人使诈。

  参矜看到了赫居。他是鹭腾飞手下大将,互相之间都认识。参矜举手喊了起来。

  “哟,你倒是很果断嘛?”赫居冷冷地笑了一下,调侃道。

  参矜毫不畏惧,反唇相讥。“白鹭部落什么时候成了卡拉德人了?杀起同族人来利索的很啊?”

  “你妈的!你们一路上,自己的族人杀得还少吗?老子活劈了你!”鹭飞水看到他很鄙视自己的样子,火冒三丈,举起战刀就要砍!

  “黑羽大王是不是也率部赶来了?”参矜没有理会鹭飞水,一边解下战刀扔到地上,一边大声问道。

  赫居戒备地望着他,奇怪地问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卡拉德军根本就没这么多人,一定是黑羽大王带部队过来了。你们联手要消灭提提脱儿,是不是?”他自作聪明地说道。

  赫居笑了起来。九铃儿部队的秘密他当然知道一些,那都是不能露光的事,随人家怎么想好了。

  “少废话!来人,给我绑了!”鹭飞水大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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