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县令端坐着：“你站好了，慢慢说。”

　　传令兵喘着粗气道：“东门外发现大批敌军。”

　　“敌军？”县令和梁燕对视一眼，两人来到城墙上，县尉已经披挂好在指挥了，他向城外指了指：“你们看，敌人来势不小啊。”

　　城外烟土飞扬，数千妖族正列成阵型缓缓向前推进。沿途的房屋已被全部拆除，打造成攻城器械，不时还有小股妖兵出阵去林中砍伐树木。

　　县尉叹气道：“城外的居民我已全部通知撤回了，只是有些人不相信官府的公告。他们以死相逼，实在是拉不回来。”

　　梁燕已经看见妖军派出小队虐杀的人，他们的骨头被妖兵抛在空中玩笑：“和平久了，手段太已柔了。他们懂什么，你当初就应该强行把他们带回来。”

　　县尉低头称诺，心想：“他们自己要留下就留下呗。我强行带回来出了事，难道你梁御史会给我担责吗？”

　　县令看着敌阵：“有夷族，咦，这不是那个清水吗？”

　　所谓无夷不成阵，妖族虽数量多，但文明发展相当落后，经常被结成军阵人族猎杀。但夷族与妖族联合后，在夷族指挥下便可结成军阵，与人族相抗。

　　此时城外军阵中便有数名夷人正站在大阵中央指挥。清水正满脸笑容地站在一旁：“大人，你辛苦。前面就是江林县城了。”“清水君，你去前面叫阵。”

　　清水连连点头称是，运使法力飞到阵前：“城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等援军了，郡兵大旗在此。”说着，他将一面大旗从空中抛下洋洋得意地说道：“大将军早就认破了你们的内外夹击之策，已击破来援郡兵，现在你们只有投降才是生路。”

　　城内一下炸开了锅，军士之间议论纷纷。“慌什么？”县尉怒斥道：“敌军与郡兵大战必然损失惨重，我又据守坚城，敌虽侥幸取胜，但郡兵必然再来，我军胜算在握。传令下去，再有私议此事者，斩。”

　　梁燕见状登上高台，举弓射向那清水。城墙阵法乃代代加持，以百姓民气驱动，梁燕又为官吏，可调动官气，那箭得诸般加持，疾如风，快似电，一箭就将清水射落在地。城内欢声雷动。

　　可惜清水多修了几十年道，近期还得了夷族阳寿大丹，箭虽穿胸而过，他却保得一条命在，踉踉跄跄逃回大阵去了。

　　清水虽然逃了，妖军却不会。夷族指挥着他们在城墙数里外扎下营寨，各类攻城之物也在不断打造。

　　梁燕忧心忡忡地回到城楼的指挥所：“诸位可有退敌之策。”县令等人沉默无言，许久，县令进言道：“城中县兵不过两百，就是动员全城，能直接上阵之人也不过一千出头。我观城外军阵，妖军少说也有两千，而且敌将布阵谨慎，偷袭恐怕不行，为今之计，只有据城而守，消磨敌军锐气，以待后效。”

　　梁燕皱紧了眉头：“单靠守，城是守不住的。光挨打士气就崩了。无论如何也要派出小部队出城才行。”

　　“不用，你们守住城池即可。外面的妖军坚持不了几天。”梁燕回头向门口看去：“许兄，你回来了。”意识到自已声音太高了，她平静了一下说道：“我还以为你和郡兵一起撤走了。”

　　许粟大步走进屋内：“没有，我指挥郡兵佯败后就驻扎在十里外的荒村中，放心不下你们，特意来这一趟。”

　　县令上前问道：“如此，不知郡兵何时能发起攻击，我全县军民必然全力配合，到时前后夹击，敌军必遭重创。”

　　许粟一脸严肃地指着地图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你们要在此地坚守三天，我使个声东击西之计，率军夜袭道观。等拿下道观，绝了他们的后路，再将这三千妖军聚歼于此。”

　　县令等人拱手道：“谨遵钧命。”

　　许粟点点头，看向梁燕，在她肩头点了三下：“予你三道保命清气，小心守城，不要没事出风头。”随后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化作日光离去了。

　　县令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县丞上前问道：“梁御史，这，各类遁法我等虽不敢说都亲眼见过，但朝廷邸报尽数通报过，许御史之法似是从未见过，敢问梁御史可知这是何等法门？”

　　梁燕哪知道啊，事实上，她常看见许粟使一些法术玄妙无比，上前询问，许粟两三句话就给她讲得通透，她又觉得不过如此，待到用时，她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来。

　　李沐霍在旁说道：“是啊，我常听说妖族虽然法术没有人族这么博大精深，但每一妖种都有一种天赋神通，其法门极其精妙，人族根本学不了。金乌族就有化日神通，刚那人不会是妖族变的吧。”

　　梁燕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她伸出手道：“刚才许御史用的是火遁，只是他境界较高，你们没看出罢了。看，他留下的清气可比一般人纯正。再说，本屋内外布满法阵，什么妖物进来都有反应。行了，赶紧部署防御吧。”

　　城墙上妖兵的尸接二连三的掉落下来，县兵们以伍为单位分段把守着垛口。预备队隐藏在城墙之后，随时支援。

　　经过整顿后，夷人将领将清水的手下道打散后与妖兵整成攻城营推上了前线。道人们看了看身后的钢刀和在夷人面前哭嚎着的清水，万般无奈上涌上了前线。

　　迎接他们的，首先是整齐划一的箭雨，经过阵法强化后，天空中的箭雨仿佛一场银色的流星雨。那些妖兵手中的牛皮盾牌被轻易贯穿，身体被旋转的箭支带倒在地上。

　　它们艰难地穿过箭雨后，将简陋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随后，整桶的热油从城头浇下。这些油的温度之高，乃至于守城士兵必须戴着厚厚的皮革手套才能提着把手把铁桶倾倒下去。云梯上的妖族还好，他们顶多被活活烫死。道人们则更为凄惨，他们的皮肉被成块的掉下，而深厚的道功又维系着他们的生命，直到他们被攻击至死。

　　恐惧的道士慌乱间使用飞纵之术企图跃上城头，他们很快就明白为什么没人这么做了。城头上竖起了成排的狼牙拍，这些器械简单应用了翻天印的原理。飞在空中的修士都会被吸过去，随后被重重地拍在城墙上，血肉和骨头从城墙上缓缓流下。

　　当妖军终于接近城头时，守军从仓库中搬来了滚木，这些简易的守城器械原先只是一根粗壮的原木，现在简单地铭刻了五岳阵。使用时只需士兵运足气血从两端一拍。这些木头便会带着数千斤重量翻滚而下。

　　当少数攻城妖军终于登上城头时，迎接他们的是披甲休息良久的城防小组以及滚烫的城墙。

　　燕朝所有的城墙在重新修筑时都进行了强化。每一块砖都刻上了法阵，当它完工时，更大的法阵更铭刻其上。它不仅比钢铁还坚固，而且对守城的将士有极大的增益效果。更重要的是，对于妖族，这一夷族最重要的帮凶而言，光是接触它就是致命的。降妖之力会把它们直接烧死。

　　夕阳西下时，撤退的锣声终于敲响。所剩无几的妖族攻城营缓缓退下。江林县军引燃了大火，阳光在火焰的摇烁中渐渐变成月光。夷人将领根本不在意这些炮灰的损失，只要道观的法阵在，垃圾一样的妖兵就可以源源不断。只要二千精锐妖将在，就可以在人族军力疲软时一举砸穿防线，在温暖的营账中，他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寒夜中，几丝冰冷的刀光反射在院墙上，许粟抬起头望向了清虚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