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一颗露珠挂在叶尖，清晨的天光显得格外透彻，或许有昨天那场雨的功劳，仔细端详，整个树林的小世界都烙印在这枚露珠上。

　　叶片轻舞，微风拂动，露珠从叶尖滑落，叶柄也随之脱落树梢，被风裹挟着飘向远方。

　　“唔。”

　　阿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伸手拿起盖在自己脸上的叶片，不知不觉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石头上睡了一晚，也不知道李婆婆和张叔他们会不会担心，关键时候总不靠谱啊这个于良。

　　一骨碌爬起身子，顿时打了个哆嗦，阿牛感觉自己就像被浸在冰窖里，湿气重的林子，早上的阴寒是入骨的，莫名其妙的昨晚竟然没有给冻醒，看来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深度睡眠能力啊。

　　其他人替不替阿牛着急还另说，很明显一个家伙已经十万火急了。

　　“咕~”

　　肚子很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片树林的宁静，整整饿了一夜，此刻腹部就好像一台没加料的磨坊，骨碌碌地空转着，绞得生疼。

　　“唉。”

　　长叹一口气，阿牛就拍了拍屁股上的石灰，朝着林子走去，毕竟饿着肚子，自己面前放着三大块肉却不能动手，光是多看一眼都是一种折磨。

　　在林子里绕绕走走，顺路去山洞里给老黄牛喂了把茅草，就抄着近路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一下子从幽暗的环境中暴露到了强光环境里，一阵眩目感冲上脑门，阿牛抬头辨别了一下方位，看见一条近在眼前的小溪，嘴角不免露出一分笑容。

　　不顾三七二十一，阿牛一脚就踩进了溪水中，这里是这条河流的下游部位了，水流止在了山脚前，因此溪水也只是没过了脚踝的位置，同样的，没有什么危险，也代表着没有那种一条就能吃饱的大鱼了，清澈的溪水一眼就能见到底，甚至连拇指粗的鱼都没有一点踪影。

　　然而阿牛依旧兴致勃勃地撸起裤腿，挽起衣袖，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泛起片片斑驳的光鳞，让阿牛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从河里掬起一捧水，痛饮了一口，虽然有些饱腹感，但还是压不住肚子的闹腾。水中倒映着自己的嘴唇惨白得吓人，阿牛不由得吓了一跳，也只能苦笑一声：

　　“想不到这林子里真有妖精，我这一下不是给吸走多少年的阳寿了吧。”

　　河床上躺着一颗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阿牛小心翼翼地走到边上，掀开后猛地往下一抓，河沙顿时把清澈的河水搅得浑浊，阿牛赤着脚走到岸边，把手中的泥鳅丢到了随手挖出的泥坑里。

　　熟稔地将一条条泥鳅被丢到了泥坑里，阿牛又淘来河沙，淘来的泥鳅一股脑地塞进泥沙里，包得严严实实，又取过林子里杂七杂八的杂草树枝丢了进去，拿着根小木柴开始钻木取火。

　　带着露水的树枝本就难以点着，更别说昨天的一场大雨，给这些树都吸饱了水分，“呼啦”，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一股火苗从钻出的木洞口冒了出来。

　　一刻没停的肚子闹出的动静比定时炸弹还惹人心烦，阿牛哪管得了什么，伸出右手护住火苗丢进土坑之中。

　　伴随着一阵浓浓的黑烟升起，火光也逐渐冒出了头，传来的一阵阵热浪拍打在身上，让阿牛徜徉着暖意享受地闭上了眼，原本惨白的嘴唇无形中多了几分血色。

　　总是对于火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靠近它，拥抱它，感受它，住在柴房里，每回的柴都是交给阿牛来烧的，饶是李婆婆吓唬说小孩子玩火要尿床，也半点吓不退阿牛。

　　被从火炕边上拉出来后，原本白净的脸上沾满了烟灰，婆婆则一脸嫌弃却又耐心地拿着毛巾给阿牛擦净。至于给婆婆家的媳妇接过了手里的活后，阿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皮肤变得黝黑，最后干脆也懒得往脸上折腾了。

　　“婆婆还说过哩，前些年，这镇子上还闹过饥荒，不少人饿死了，我才饿了这么个半天已经感觉在鬼门关走一遭了，那得难受成啥样啊。”

　　阿牛不自觉地望着火堆，饥饿感也被驱散了不少，思绪开始飞散了起来。

　　土坑里开始飘散出白烟，逐渐地凝实起来，阿牛连忙走上前去，把带着火星的树枝一脚扫到一旁，中间突起的一个小鼓包上呈现出细密的裂纹，落满了灰色的烟灰。

　　使劲地跺了一脚过后，里面的泥鳅散落一地，飘散出特殊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顾不得烫，阿牛揪起一条就往嘴里送去，即使没有加上任何的调料，甚至在嘴里都没能打个转，就落到了肚子里，一顿风卷残云过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就动身朝着镇子走去。

　　“快点，快点。”

　　一阵喧闹声从身后传来，阿牛不由得回过头，一行四人抬着个木担架从背后赶来，还有个闭着眼睛的躺在担架里，擦肩而过。

　　“咦，小李哥？”

　　“阿牛啊。”

　　一个抬担架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就转了回去，

　　“手头忙着，回头再打招呼。”

　　“昂，你先忙。”阿牛连忙回应道。

　　转过头望了一眼他们一行人来时的方向，西山矿场。

　　“那不是张叔看管的地方吗。”

　　阿牛打消了凑热闹的念头，心想，还是这三头牛的正事要紧，加快了脚底的步子。

　　刚刚经过的正是李婆婆的儿子，在阿牛还小的时候，听说这位小李哥不知道出去哪儿打拼了，反正一直没有消息。

　　反倒是李婆婆去驿站寄信时送的钱一年到头都没有少过，每次提起时，总是唉声叹气，估计是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

　　直到前两年回来时带了个媳妇，给李婆婆那个乐得，阿牛看了都打心底里开心，李婆婆还去求张叔，给小李哥某了个小职位，这才有了点稳当的样子。

　　看着李婆婆怀里逐渐鼓囊起的荷包，阿牛却没能有机会再去清点了，李婆婆和自己笑着说要攒着钱留给大胖孙子，看着她眼里的光，阿牛就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