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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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身子就弱,四五岁时大病小病不断,李婆婆总是笑着埋怨道,当初捡回来个狗娃都比他这个病秧子好养活。那时候的李婆婆刚来到杏花村,不说是黄花大闺女,起码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当面提起过阿牛的来历,只说是村里头老杏树下别人丢掉的,给她捡来了,阿牛再敢刨根问底她脸色就变了,因此也权当作自己是捡来的。

  而两人孤苦伶仃,日子本就难捱,再加上阿牛这个拖油瓶,更加让家徒四壁的日子雪上加霜。没得法子,千求万磨下,村李郎中开了几副药,这个倔强的女人就独自去深山中摘来药材,一一拿去和郎中对簿,开头捡回来一箩筐里边,十株八九都是野草,也只有那么一两株能派得上用场,日子本就拮据的郎中,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垫了不少药材进去,这才把阿牛从孟婆桥前拉了回来,入口之处皆为苦涩,连续三年的中药,一日都没有断过。

  其中的一味龙胆草,哪怕是成年人入口都不由自主地干呕,少有人能忍得下咽下肚子,还没到胃里那种苦涩已经将整个口腔包裹住,更多人是当场干呕不断。一碗端来,见着李婆婆脸上来不及擦净的泥泞,阿牛总是皱着眉头一整碗到底,随即翻转下瓷碗,没有一滴残余的中药滴下,两人相识展颜而笑。

  日子在张尚华来到杏花村后这才有了好转,据王家那个太爷说是从哪儿给升迁的,可杏花村这百里外都了无人烟的犄角旮旯,算得上是哪门子的升迁,贬官都贬到头了。张叔先是挑了个宅子后,李婆婆还没等宅子建好呢,自告奋勇地找上门去,说是愿意做长工,张叔见她手脚利索,刚好缺一个打杂的,也就把她留下了,顺带着阿牛也算是过上了还算安稳的日子。

  少年的身子骨虽然不算健硕,但平日里的病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从何时起,中药也就断了,不由自主地松下一口气,彼时想起确实是不算什么,如今想起,那股苦涩泛上心头却是有些感慨,似乎,人啊越长大反而越吃不了苦了,嘴上的唠叨和埋怨也多了起来,大抵是小时候不懂表达苦。

  然而中药断了,饮食上少年依旧不敢马虎丝毫,村子里的那棵老杏树,夏至前后,村里小孩聚成堆地跑到底下晃呀晃,枝头上落下满地的杏果在地上滚动,就着边上的溪水洗干净后,个个都用自己的衣服兜起一堆杏果,满满当当的杏果在怀里摇摇欲坠,地上的杏果依旧满地都是。

  少年眼睁睁地看着同行的几人,把杏果掷起在空中,张大嘴巴在底下接着,他则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嘴巴不知何时也不由自主地张开,然而李婆婆交代过不准吃,他就一次都没有吃过。只是陪着他们来,一次不落,返程时布衣上还给他们兜着杏果。

  唯一能让生活有些甜头的,是那不知多久才能到手一串的冰糖葫芦。不论是于良还是张途,都嫌冰糖葫芦太甜,甜得齁到嗓子眼,貌似只有阿牛乐此不疲地特别喜欢取着冰糖葫芦回来这一路,手里也没了给于良带的一串糖葫芦。

  即便是到了现在,少年也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习惯是磨灭人意志最锋利的武器,同时也是人手中最锐利的锋刃,一碗白粥配上马齿苋,隔三岔五地从鸡窝里还能顺个鸡蛋出来,这不俨然是丰盛的一餐了吗,只是单纯的野菜还是不顶饱,反而落了肚子绞得紧,白粥落肚这才算得上踏实了。

  而此刻,这种放纵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痛快中掺杂着不舍,就好比是辛辛苦苦挑来半缸水,虽然对于别人一池子的水算不得什么,自己的坛子是自己眼睁睁看着一寸寸涨起来的,此刻就如同被人从底下凿了个窟窿,以极快的速度流逝而去,他也体会到了慷慨的感觉,饶有兴致地准备看着水流干到底,这是在梦中无数次梦寐以求的场景,然而不舍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悉数被痛快盖了过去。

  忽然间,不知从哪飘来一块布,把裸露的缺口堵住了,涓涓细流渐渐停息,水位也终于停下了下滑的脚步,毕竟这个水坛本就抬眼见底,此刻也不算损失太多,只是对于这个水坛而言,大半的水坛算是流了个精光,看得少年一阵一阵的心疼,简直都要抽搐到痛彻心扉了,这个痛快的体验所付出的代价让他难以接受到了极点。

  还在为流逝的水止不住黯然神伤时,水坛发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随即一团无名之火从水坛底下冒出,少年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有几分熟悉感,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刚刚堵住缺口的布匹烧了个精光,火势愈发猛烈,泄露而出的水流浇在了升起的火焰上,即便是涓涓细流,依旧眨眼间就把火势压了下去,更为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升腾的焰火倒映在少年的瞳孔之中,逐渐被扼杀。

  而隐隐约约的一声惊呼传进少年耳中。

  火焰被扑灭时的嘶啦声显得分外刺耳,火势很快就小了下去,毕竟遇上了天敌,片刻功夫都支撑不住。少年只希望早点再堵住这个缺口,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这缸水的用途,实打实的心疼啊。

  而焰心不知从何时起转变成了黑色,重新燃动起来,攀着水坛边缘的焰火如同不知疲惫的士兵,朝着敌人发动着一轮轮不知疲倦的冲锋,澎湃地向上涌动着,顺着坛壁的一股小涓流,就把焰火从根部掐断,而其他位置的火势呼啸着反扑上来,结果依旧无济于事。

  猛然间,他忽然想到,自己坐在灶台前,那升起的焰火与这别无二致,沉下心来能够看见一抹幽蓝被外围的红烈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在外边随地升起的柴火,焰心别无二致,全都是相同的黄褐色,他也讲不明白是不是灶台没有风,使的火聚在一起更烈导致的,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火焰似乎要给浇灭了,水缸里的水还剩下小半,而转成的黑色,则是不久之前才见到过,立在河底的那把佩剑上,火灭之前他勉强看清。

  就连地板上都湿漉漉的一片,仅剩的一丝火苗也被彻底掐灭,涓涓细流依然在流淌着,这时又一块布适时出现,准备堵住这个所剩不多的缺口,好歹是能留一点算一点。

  再次一声惊呼传出,布匹消失得无影无踪,少年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仔细端详下才发现,在水坛的底部,一缕紫金色的火苗冉冉升起,但也仅仅是一缕,所剩无几的水流挂在水坛壁上,一滴滴地往下滴落着,而奇怪的是,还没等水滴落下,在火苗的上空就化为了一丝白烟,干涸的水坛底部,一丝水分都没有留下,随着冒起的气泡全部消散在空中,还想观察后续的少年也彻底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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