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柳城外。

　　艾潇其实有一点庆幸，自己犹豫半天到最后还是选择了弓箭这个武器。竟然触发了隐藏任务，奖励自然会更加丰厚。

　　尤其是下山过白狼水以后的这段路，路上有不少流民在乞讨。让他感叹游戏制作组真的是一群“细节怪”，该让其他几个人来看看的。

　　叶绫看着跟在云程身后有些兴奋的艾潇却没什么太多感觉，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要学点什么手艺好，这也是艾潇没上线的时候她便与云程说好的。

　　“诶诶诶，叶绫你快看那个，乌鸦在吃那具尸体。尸体上每一块肉都建了模型，这粒子效果，啧啧啧。”

　　“叶绫你看，那个乞丐衣服上的破洞、身上的污秽还有身上的气味，做的真逼真啊。你看他那个表情和动作，绝了。”

　　不过越靠近柳城，艾潇的情绪却越来越失落。

　　叶绫有些奇怪，低声地问艾潇：“怎么了？累了？”

　　艾潇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我一直觉得游戏真实一些挺好的，但是现在看到这饿殍遍野心里有些堵得慌。”

　　“不都是游戏内容吗？”叶绫有些奇怪，她刚才一直跟在云程身后想自己的事情，并没有认真的去看艾潇说的那些细节。

　　“你仔细去看一下吧，这有点过于真实了。当你从视觉、听觉和嗅觉同时注意到一个悲惨的环境的时候，真的会让人心里非常压抑的。”

　　叶绫转过头看了一眼官道两旁，试图寻找艾潇之前说过的那些饥民，恰好看见了几条瘦弱的野狗在撕扯这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小姑娘，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干了。干枯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尸体就那么倒在路旁，没有人去管她。野狗已将她的身体撕成了几片，无神的眼睛恰巧对上了叶绫的视线。

　　艾潇抬头看了看远方，隐约地可以看见官道旁边树林之中的乌鸦，它们正坐在树叶之间，等着野狗给他们留一些吃的。

　　“呕……”叶绫直接吐了出来，艾潇赶忙凑过来拍了拍叶绫的背。

　　云程早已料到了这两人的反应，对于玩家们而言这是一个游戏世界，一开始的真实感会让他们沉浸到这个世界当中。

　　但是既然是真实的世界，残酷的生活自然是这里的主旋律，他们迟早要适应的。

　　云程甚至有些羡慕他们，他们不会真的认为这个世界存在着，共情还是有限度的。但是自己目前是真的生活在这里的，这些事情他这几个月已经见得够多的了。

　　想到这里，云程对二人说：“生民之艰难便是如此了，这也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你们明白吗？”

　　叶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反胃的感觉正时刻顶着她的喉咙，说不出话来。

　　艾潇的表情更沉重了，轻轻地向云程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没再说话了。

　　他玩过不少游戏，血腥暴力或者表现战争残酷的不是没有，但是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是头一次。

　　云程没有多说，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直到入了城，在三人之间徘徊的那股压抑的感觉才逐渐消退。

　　清河之前与云程谈及塞外风土的时候有介绍过，柳城是北燕在塞外仅有的两个重镇之一。

　　城中登记在簿的共有两千余户人家，万余人口，大概是营州府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更东一点的辽城州人数更少一些。

　　当然大量因为鲜卑、高句丽劫掠和天灾失去土地的流民以及像东水寨那样的土匪并没有计算在内，不过整个塞外两州之地不算朝廷供养的边军也就不到二十万人。

　　城内工匠一应俱全，如果想买东西倒是免了云程四处寻找的痛苦。

　　云程直接带着艾潇和叶绫来到了城内的胡记铁匠铺，胡铁匠正带着几个小学徒在打铁。

　　“胡师傅……”云程想了想，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些匠人。

　　“当不起当不起，就叫我老胡吧。”胡铁匠赶忙停下手里的工作，“想要什么？您说。”

　　云程略微有些惊讶于老胡的态度，但是还是先说了自己的来意。

　　“我需要一柄短刀，大约尺二长短。几柄小刀，可以用来投掷的。”这是叶绫所需的武器。

　　云程说完顿了一下，接着道：“另外这城中有没有制弓的匠人？”

　　老胡走到门口，指了指城南的一间铺子：“老李家做弓的，不过都是山野用的软弓，军中怕是不够用。”

　　云程笑出声来，好奇地问：“你怎知我是军中的人？”

　　老胡指了指云程左手拿的那柄剑说：“这柄剑就是我老胡打的，寒铁剑身、紫檀木鞘。花了我好些时间才制得，离老远我就认出来了。

　　乔公家的大小姐先是说要送予乔公作寿礼，前些日子突然来取走，我装饰都还没做完。她说要改送给自己的弟弟，实用为主，不需装饰了。”

　　老胡嘴咧着，露出几个黢黑的牙：“不管是乔公家还是清大侠庄上的，个顶个都是好汉，我肯定用上最好的材料。”

　　云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倒也不必，寻常的材料就可以，太好的材料我也负担不起。”

　　“咋可能嘞，清大侠家中可是山东豪商，有的是钱呢。”老胡的嘴依旧咧着。

　　“是我自己的事情。”云程并不想过多解释。

　　“好吧好吧，那你五日后来取便是了。”

　　给叶绫订完武器之后，太阳已经落山了，云程便带着二人来到了清河送给自己的那座院子中。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落，东西各有一个跨院。云程给两人安排在倒座的客房中休息后，便自己回到正房中思考赚钱的法子。

　　若是以前让他说，穿越到古代无非就是搞一些蒸馏酒、肥皂甚至于青霉素这些东西出来，然后坐等着数钱就是了。

　　但生活过了一段时间，对眼前这个古代社会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有了深刻的认识之后，云程才发现行不通。

　　蒸馏酒需要大量的粮食，而目前所见之处饿殍遍野，制酒顶多用些山野水果。这种情况下想蒸馏酒精？产量够吗？

　　肥皂需要油脂，这更是无从谈起。制皂需要大量动物油脂，这个年代能够给体力劳作提供大量能量的动物脂肪的宝贵程度自不必说，无非是另一个“何不食肉糜”的法子。

　　香水也是一样，原材料价比黄金，让自己做香水一类的东西赚钱，不如直接去挖金子。

　　青霉素倒是可以微量的制取一点，用蜂胶一类的胶搞出类似胶囊的东西就行。但人命还没粮食值钱的古代，要之何用？

　　卖给皇帝？确认是灵丹妙药以后不直接抢走就不错了，顶多赏赐一些宅院，财宝，美女之类的。

　　什么？你想要钱粮养你手下的兵？再要一些甲胄？弓弩？跟皇帝谈这个不是与虎谋皮吗？

　　自己没办法走由上到下弄权的路子，手里握着玩家这一资源注定是要从底层发迹的。

　　云程想到这里，其实心中清楚快速赚大钱的法子早已经写在律令里了。无非是盐、铁、铜、土地。

　　没错，基本上都是杀头的罪过。

　　当然细水长流做一些贸易也是可以的，但他等不及。

　　那从生产力入手呢？蒸汽机的前置条件之一便是质量足够的钢铁，而想炼钢铁又需要能产生足够温度的焦炭和能够耐受高温的高炉。

　　原理不难，都是中学讲过的东西。但是材料学卡了人类成百上千年，岂是自己说突破就能突破的？

　　没有一个容易的，烦死了。

　　不过今天老胡有句话提醒了云程，既然清河家是巨贾，自然是有各地行商的门路。

　　既然没有“五胡乱华”的发生，在经济重心尚未南移的情况下。北方能销往全国各地的特产，必然是丝绸锦缎以及瓷器了。

　　由于气候原因，南方的茶叶和粮食这些必需品的产量和价格自然是北方比不了的。

　　自己可以想办法在北方做一些优质的手工产品，然后到南方换取茶叶和粮食。粮食自己留着用，茶叶卖给北方人换取钱财。

　　而且这塞外别的不多，皮毛却是不少。尤其是羊毛，如果能做出呢绒或者其他轻便暖和而且透气的衣料，必然是一个赚钱的法子。

　　还有瓷器，既然耿正可以烧砖，如果找到有瓷土的地方，搞几个大一点的瓷窑也无不可……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了。

　　“掌门，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是叶绫的声音。

　　云程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叶绫和艾潇正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掌门，我想建一个刺绣和印染的工坊，您看可不可以？”

　　叶绫思前想后，原本她的想法是在山中搞一个工坊，做一些盔甲兵器什么的。

　　结果和艾潇说过之后才知道，游戏设定拟真的情况下，自己要是搞这个“兵器铺”怕是还没搞起来就被官府给拆了。

　　云程点了点头，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要给你们两个任务对吧？

　　第一，我们需要资金来源，北地有羊毛，但是却没有足够精细纺织的技术。我打算借一些本钱先去胡人那里买一些羊毛，然后交由叶绫研究，河北产织锦，你也可以去学。

　　第二，艾潇你也看到了这里有太多的流民，我这里有一些钱，你想办法买一些便宜的粮食来，然后我们去招抚一些流民到我们那里。”

　　见艾潇还想说什么，云程摆了摆手道：“其他事情不急着说，天色已晚，你们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