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我还是来晚了。”
一声叹息传来,有一少女,身着红衣从阴影之中快步走出。
“不过你们几个,都得死。”
她的声音快而昂扬,火光映在她的身上,好像她才是熊熊燃烧的那一个。
只见她脚步轻踏,右手轻轻一提,从扑倒的贼寇身上拔下一柄横刀。
“两位义士看上去战了许久,剩下三个小贼交于我吧。”
其实云程和李浩有心算无心,加上奔马的压迫力,两个打六个是不至于落入下风的。
毕竟李浩的刀法是可以马上作战的,只是云程没曾想到李浩刚靠近敌人便直接被马掀翻了去。
不过好在云程虽无内力,但剑法已隐隐有高手之风。偷袭刺死一人,迎面对战三人还能用轻伤换掉一人。
云程摇了摇头说:“这几个贼残忍狂悖,一刻不除便一刻不能休息。”
“哪来的丫头片子,小瞧我们兄弟几个。你们一个个的只会偷袭,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跟哥几个过招。”
云程眼前的这个贼人嘴上还在聒噪,但眼睛滴溜溜乱转,正是在寻找退路。
“我根本就不想瞧你们几个。”
红衣少女向前踏了一步,只见一道红光闪过,那个满头是血的强盗直扑扑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头颅滚到了火里,面皮被火灼烧,连模样都已看不清了。
“我在路旁偶遇一个小姑娘,哭着求我来救他爷爷。我急行而来,不成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少女又踏了一步,又是红光一闪。一刀挥去,竟是将余下两个强盗的身子横着削成了两半。
鲜血伴随着内脏四散而出,哀嚎声响起,让李浩有些承受不住。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吐出来,两眼一翻,直接掉线了。
少女没注意身后的情况,继续走上前来,踏在尚未死掉的贼寇的胸口上。
“记住,下一世好好的做畜生,兴许几世之后你还能挣来做人的机会。”
言罢举刀下劈,将两人的头剁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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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有用马把李浩驮到了他们晚间休息的营地,又帮云程用随身的药物简单地包扎了之后便休息去了。
红衣少女牵着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篝火前温言安慰着。
小姑娘哭得伤心,许久之后才体力不支,趴在少女的腿上沉沉睡去。
红衣少女轻轻地将小姑娘抱到一旁的席子上,又取来从房中救出来的毯子替她盖上。
怔怔地看着小姑娘好一会,这才叹了口气在火边坐了下来,用白布和水细细地擦着自己的兵刃。
“大侠你对着火堆发什么呆呢?”少女没有抬头,张口问云程。
云程回到营地包扎过后就坐在火堆旁,思考今天这一战的经验。
今天是他第一次杀人,坐在火堆前听着小姑娘的哭诉,他并没有之前预想过的杀人之后会有不适和内疚感。
他只恨去的太晚,又恨自己武功不够强。
“在想今夜若是去的早些,或许能救下她爷爷。”云程叹了一口气。
“或者你们两个……你们三个,一起都做了刀下亡魂。”少女没有抬头,淡淡地说。
少女将刀擦干净,又清理起刀鞘来,接着说:“我从远处而来,看到了你们之间的打斗的过程。”
“你不过是三流外家高手的水平,对方几人都与你水平相近,等到说他……”少女用下巴点了点李浩,“不入流。”
云程闻言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我们可能还打不过对面几个人。”
“你也不必气馁,行侠仗义,本心更重要。”少女的声音很轻,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什么。
“我有的时候就在想,自己一个人练武,还没有老师和功法。习武至今这大半年来,总有一种‘志大才疏’的感觉……”
“等等,你说你练了多久?”少女一个激灵,突然打断了云程。
“有大半年吧,其实可能也没有。年初与鲜卑探马干了一架,伤好了以后就在习武了。”
“这么短的时间,你已经是三流水平了?”少女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我受军中的兄长教导,练了一段时间,可能战场上的功夫,练起来更快一些吧。”
云程只认为自己武艺进展很快与自己学的是军中武艺有关,毕竟一支军队训练的时间才数个月就要上战场了。
“你不会又是一个清河教出来的木脑壳吧?”
“诶?为何如此说。”
“塞外太浩庄,清河,幽燕之地很有名的,你不认识?”
“我的剑法自是子涌大哥教的,我说你为何说我木脑壳。”云程皱着眉头。
“去年?还是前年?我在卢龙塞遇到一个清河教出来的木脑壳。
他看见正逛街的我被人以言语轻薄,便想替我出头,不成想却让人暴揍了一顿。”
“哦?”听上去倒像是李朝能做出来的事情,赵林武功更高一些,但不是要命的事情他不会管。
“有侠义之心,也有变强的潜力。千好万好,就是看不出什么时候需要出手相助,而什么时候不需要。”
少女嘴角噙着笑,抬起头看着云程道:“就像你这样,容易早夭。”
“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云程不知脑中为何冒出来这句话,口中喃喃地说。
须臾之后,云程心中像炸过一道惊雷,之前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
无论是保住性命也好,还是利用玩家、流民给自己谋得回家的机会也好。
他都没觉得自己建燕云山庄这件事情有多高尚。
就像他之前有个朋友,成天跟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要多管闲事,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结果为了救几个溺水的孩子,生命定格在了那个夏天。
人的内心极为复杂,有些事情只能看他做了什么。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多时候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云程其实直到今晚亲手杀了人,才终于理清人命到底有多重。自己的目标既然摆在那里,必然要经历过这些坎。
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读书的时候看见“易子相食”、“十不存一”之类的文字时只觉得人命如草芥。
前些日子刚建庄的时候他觉得开粥棚救几个人让他们替自己卖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今晚一剑刺穿了强盗的喉咙,坐在篝火前回想着他们眼中消散的光芒,又怔怔地望着那悲痛欲绝的小女孩许久,自己才对“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知道自己有一条遍布荆棘的路要走,自己迟早要在途中成长,只是没想到这种冲击会来得这么快。
手里的人命,不管是自己救下愿意为自己效死的流民,还是自己亲手杀掉的敌人,都重逾千钧。
一将功成万骨枯,以后还会有更重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
此刻叩心自问,内心深处究竟想要什么?
经历了今晚,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自己想要“拯救万民”。
起码他完全不能接受“路有饿殍,人相食”的场景在自己的眼前发生,这才是他今晚下意识就冲上去救人的原因。
“你呀,自是我师父口中的武学‘天纵奇才’,但脑子却不够灵光的人了。”
云程正想着,少女嘴里却说个不停。
“不过我师父也说,遇见了脑子不够灵光的还是要多保护一下,这个天下才会更太平一些。
有好些人武功高强,但自己不去为非作歹恃强凌弱就算不错了,总要有人庇护万民的。”
少女眼睛依然看着云程。
“我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见到他们在行凶,考虑到我们骑着马,便冲上去了。”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大侠。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师父可是泰山派的掌门,他肯定会愿意教你武功的。”
云程闻言摇了摇头,少女见状有些疑惑。
“怎么了?嫌弃我师父?”
“我在群山密林之中建了一个庄子,鲜卑人劫掠不便入山中搜索,我想安置一些流民,保他们平安。”
少女闻言突然泄了气。
“好吧,我就知道,跟清河学出来的都是木脑壳。不过……”
少女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孩,接着说:“也的确需要有人在塞外保护这些百姓。”
云程眉头微微皱起:“你好像很不待见子涌大哥。”
“那年清家送他上泰山习武,年底北边便传来鲜卑叩边的消息,他辞了师父往北地参军便再也没回来过。”
少女摇了摇头说:“他是我师兄,我叫王瑜……”
王瑜的声音越来越低,云程正色道:“我叫云程。”
“我知道啦,云大侠。”少女轻声笑了出来,“我就是在想,今年我已出师,既然你与我师兄有旧,要不要帮帮你。”
“我此行欲往草原,看看哪里有鲜卑部落愿意为我提供羊毛。”
“提供羊毛?等等……鲜卑人!”王瑜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震得睡梦中的王大有翻了个身。
王瑜把声音放轻,接着说:“你不是说要保护流民,鲜卑贼子连年南下劫掠,他们就是流民的源头,你还去找他们?”
云程摇了摇头说:“燕云山庄里有几个鲜卑牧民,虽然语焉不详,但近几年南下劫掠的并非是全部的鲜卑部落,甚至他们的部落也是被劫掠的对象。
数百年前,仰慕强汉的鲜卑族人便开始了汉化,有相当一部分鲜卑部落已不愿过年年劫掠的日子。
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亲自去了草原才知道。”
王瑜闻言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那我便随你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