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刘荆州被蔡军师杀了。”一男子偷摸地瞅了瞅四周,附耳说道。
街道之上,两名男子正快步走着,时不时地侧首交谈几句,声音低垂。
“带走!”
突然的一声低喝自身后传来,随后街上便不见了二人身影。
……
“嘭!”
一声脆响在蔡氏宅邸渐次传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喝骂。
“废物,一群废物!”
蔡瑁红着脸庞,那一双好似铜铃状的虎目,就这般直直地瞪着张允,愤怒已经快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也确实应该愤怒,几日的时光,竟然会毫无所得。
如此,他要这帮人还有何用?
伸手抄过一旁的书简,照着张允的脑袋便抡了过去。
犹自不解气的他,又拿起了砚台,仿佛是要将这连日来的怒火,一股脑地宣泄。
也不知是何方势力,竟有如此手段,将一则谣言弄得满城风雨,难说分明。
那一帧一幕,一颦一笑,就好似亲眼所见,令人不禁感同身受。
若非他是剧中之人物,恐怕也会忍不住相信。
他也曾怀疑过刘琦,但只念头一转,便否决了此想法。
在这襄阳城内,能有如此影响力的,除了蒯氏一族,他实不知还有谁有此能耐?
只是他们为何要如此行事,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动荡的襄阳城,应当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才是?
可若不是他们,又会是何人呢?
他绞尽了脑汁,却还是一无所获。
扭头瞥见了面前跪着的张允,怒气又忍不住地开始翻涌。
“滚!”
再次思虑少时,他愈发觉得烦躁。
于是,冲着门外喊道:“速唤伯明先生前来见吾。”
不一会儿,走来一人,身着青襟长袍,面容儒雅随和,下颌处生有肤寸之短须,打理得甚为精致。
其人姓李名俊,字伯明,乃蔡瑁所豢养之门客,多充以幕僚之职,为之画策。
蔡瑁一见到此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为之奈何?”
心中已有计较的李俊,也不迟疑,斩钉截铁地说道:“治丧!”
如今,刘表病故已有三五日时光,而城中皆言蔡瑁杀之。
若刘表复生,谣言自是不攻自破,然此不过妄想。
既如此,又何须隐瞒,不如将其风光大葬,以证清白。
“如此即可?”
“军师莫疑,府中尚有二公子为证。”
说着,李俊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阴冷的微笑,“或许还可运作一二。”
蔡瑁一拍大腿,旋即哈哈大笑。
对啊,有刘琮在手,又何惧这些流言蜚语。
……
次日,一则布告通传了全城,并随着飞驰的驿马传向了四方。
不论是出于何种之目的,将军府内聚满了人群。
往日里的华服珠玉不再,入眼皆是素衣缣巾敛怀。
府外,一条素色丝巾系门,两只竹白灯笼高挂,窥视着这人间百态,世事无常。
一名老仆领着三两奴厮,面容悲戚,正恭敬地迎来送往,无分贵贱。
府内,众人也都面露肃容,行色匆匆。
再往里走上少许,那清晰可闻的哀嚎声便不住地在耳畔回荡,激起了内心深处久埋的愁殇。
将军府虽不算巍巍壮观,却也颇为恢弘威严。
四面高高的围墙将一切目光遮挡,好似能将所有的暗枪埋葬。
府内,依照职能各异,划为成不同的院落,有那军师署屋,司马公房,还有各级从事理事之所,不一而足。
有一正堂,是刘表治政牧民之处,然其平时多居于后堂理事,是以正堂倒也少有开启。
后堂之内,另辟有一处主簿署屋,供给刘表传达号令,顾问应对。
再往后,是为上房,乃刘表及其妻儿日常起居之所。
此时,刘表的灵柩便停于此间正寝之内。
朱红色的棺木,素白色的缣巾,斩衰成服,生麻束腰。
“节哀!”
一句句的慰念在耳畔回响,少年含着泪花,有些悲痛,也有些无措。
他虽已纳了妻妾,但亦只双十年华,何曾有过此番之经历——忽遭父丧。
昨夜,母亲找他叙话,他这才方知父亲已亡。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应是何种思绪,彷徨,胆怯,抑或是带有一丝丝的窃喜。
“仲礼,汝父既亡,这荆州牧之位自当由尔接任。”
挺起了腰杆,刘琮躬身一礼,拜谢众人的到场。
府门外,几声马蹄声响,短促。
“虎公子……”老仆急忙迎上前来,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来人身不过七尺许,却雄壮异常,所谓虎背熊腰,应是如此。
其人姓刘名虎,字山君,刘磐之胞弟也,于军中任职校尉,屯驻樊城。
今番得闻叔父丧命,是以急领亲卫驱马而来。
下了马,一路穿廊过巷,径直奔向后房。
一见到刘表灵柩,他伏地便是一阵嚎啕大哭,丝毫不曾理会众人眼光。
哭了有一会儿,才有人走上前来。
咧着嘴角,哭丧着脸,他不断地哽咽抽搐,“世叔……”
王威亦是面色愁苦,眼角处还隐有泪痕,“虎公子,且先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料想将军也不愿见尔如此。”
在王威的安抚之下,刘虎渐渐地平复了心情。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军师,请!”
听到耳畔响起的话语,刘虎立刻便冲了出去,就连身旁的王威都阻止不及。
“蔡德珪,拿命来!”
只听他大喝一声,攥着拳头直冲而去,怒目圆睁。
旁边自有卫士上前阻拦,却皆被他打翻在地,不得起身。
最后还是王威赶到,抱住了他那粗壮的腰身,这才阻止了进一步的冲突。
看着不过咫尺的拳头,蔡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后应是觉得丢了面皮,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涨红,额头的青筋也开始了鼓动。
然而,还不等他释放怒火,旁边便有人怒声喝道:“刘山君,汝好大的胆子,在将军柩前,竟也敢如此放肆!”
刘虎顿时便被气得哇哇大叫,忍不住蹦了起来,“汝等暗害吾叔父性命,还敢在此狺狺狂吠,真是气煞吾也!”
说着,又要上前动手。
王威见状,赶忙将其拦住。
闻听此言,蔡瑁脸色大变,指着刘虎,跳脚大骂道:“刘山君,汝休得血口喷人!”
这时,王威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说道:“军师还是少说两句为好,如今大公子不在,虎公子若是当真发起犟来,可无人能制。”
蔡瑁脸色又是一变,轻哼了几声之后,一甩衣袖,拂身而去,竟也不进屋吊唁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目光闪动之间,渐次没了声响。
……
时光无言,缓缓流淌,宛如一汪清水,洗涤着人间。
在傍晚时分,天边突然飘起了小雨,模糊了世间,也朦胧了心田。
望着屋外逐渐连绵的雨幕,蔡瑁仍旧不能压下心头的火气。
砸了花瓶,cei了杯盏,尤不解气的他又拔剑劈了案桌,砍了榻板。
一想到此前在将军府所发生的事情,他就一肚子的怒火不断地翻涌,折磨着他那颗脆弱的心灵。
“等着吧,吾定要让尔等付出代价不可!”他心底暗暗发狠道,牙齿也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禀军师,门下督张允求见。”
门外,张允低着头颅,躬身如礼。
“滚进来!”
斜眼看着张允,蔡瑁目光阴冷,语气甚是不善,“还没有刘琦小儿的消息吗?”
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张允心惊胆颤,连忙跪伏在地,口中唯唯。
“没。”
攥紧了剑柄,蔡瑁缓缓走到了张允跟前,俯视着这位俊逸之才,闪烁凶光。
说实话,他真想一剑劈了这个无能之辈。
但最终,他也只是将剑往其身前一插,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之后,径直离开了。
等了有好一会儿,张允方才起身,抬手擦了擦额头之上滚落的汗珠。
他心有余悸,害怕!
他真怕那柄剑会落在他的脖颈。
毕竟,舅舅刘表可能真为其所害。
小心地拔出利剑,并将其送回剑鞘,张允再次躬身一礼,转身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