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还是如此荒凉。那被风沙吹过的土地上,一切的痕迹都已被抹平、覆盖。这儿已什么都没有。
只有剑鞘还在她的腰间。
马飞飞瞧着眼前,这里还是那么寂寥,那么无趣。甚至连风都极为小气,没有风。只有烈日。
众人早已口渴难耐,嘴角都已被灼的干裂。
白影目光震慑,她努力观察四周。却没有寻到半点痕迹,那人已不见!那辆马车也已不见!甚至连脚印都没留下。
“姐姐,你明明已经将他给杀了,真奇怪,难道死人也会走路?”红影瞧着面前的一切,不禁疑惑道。
“死人是不会走路的。”白影道。
“死人当然不会走路,但活人会,所以那人兴许并没有死。”马飞飞道。
齐楚点了点头。
马飞飞道:“如果那人没死,他会去哪?”
齐楚瞧了眼远方。
远方有烈日。也有苍穹。
马飞飞顺着他的目子瞧去。
他们两人都没有开口。
良久,马飞飞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除了苗疆,他们还能去哪。”
齐楚沉吟了下,点了点头道:“不错,这镖本就是苗疆的。”
“可我们怎么才能到那里。”马飞飞的唇已发白。
他们已在此处呆了三天,这三天来,他们一滴水也没有饮。一口肉也没有吃。在这荒凉之地,无论谁呆上三天,都会极为难受,极为煎熬。
如果一个人连活下去都很困难,自然也就很难再考虑别的事。唯一考虑的就是该怎样活下去。
马飞飞有些绝望。也许世间没有什么事能令她绝望。可现在她心中却有了那么一丝绝望。她绝望也许并非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李明。她要救李明,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齐楚道:“没有水,我们便很难走出去。”
红影道:“你不是还有一匹马吗?”
齐楚道:“马和人一样,也需要喝水,也需要吃饭,没有水,马也会渴死,况且它还要驮着人行走。”
“错。”红影摇了摇头。
“马和人不一样,人吃的是肉,马吃的是草。”
齐楚打量了下红影,反而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他将目子瞧向荒凉的大地。这里一片荒芜,只有黄沙。黄沙与天际相隔,一望无边。
烈日下,所有的生命都已干涸。
这里自然也没有草。没有生存的希望。
只有他们。
他们还活着。
“难道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马飞飞道。
齐楚沉吟许久,忽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马飞飞道。
齐楚瞧了眼满是黄沙的大地,道:“他们…是如何出去的。”
红影忽格格笑了起来,她的嘴角虽然已被烈日灼的干裂,却仍然笑得极为温柔,极为可爱。:“也许他们有水喝,也许他们可以不喝水,也不吃肉。”
齐楚摇了摇头道:“没有人可以一直不吃不喝在沙漠里行走,永远不可能有。”
马飞飞道:“这里到苗疆,还需要多少时日?”
齐楚叹了口气,道:“就算骑马,最少也要七日。”
“我们若走路出去,恐怕就不止七日。”白影道。
马飞飞叹了口气,道:“一个人没有食物和水,恐怕三天也走不了。”
周围忽然没了声音。此刻这片戈壁上只有黄沙,烈日,寂寞。
他们四人中肯定有人会先死。
也肯定能有人活到最后。
白影瞧着马飞飞腰间的剑鞘,忽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身上为何永远只有一把空空的剑鞘,你为何从不带剑,你不喜欢用剑?”
马飞飞瞧着她道:“我劝你还是莫要好奇。”
白影道:“哦?难道好奇也有危险?”
马飞飞道:“有时,好奇并不是一件好事。”
白影不再开口。她已不必再开口。马飞飞的剑鞘已抵住了她的脖颈。
剑鞘虽然没有剑锋和剑刃。却也能让人感觉到铁一般的冷硬。
七月的天是热的,七月的沙漠更热。
驼铃声突然从远处响起。
马飞飞的目子变了。
不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了一行人,他们身上都穿着件薄薄的青色衣衫,头上都带着件斗笠。烈日下,那青衫早已被汗渍浸透打湿。
驼铃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亮。
马飞飞的手在颤动。
只因那一行人背上都带着把弓弩。他们虽然都走的很慢,却异常沉稳。
他们每个人的胯下都有一匹骆驼。七个人,七匹骆驼。他们身上的东西也仿佛是和他们的人一般,没有多余,你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他们本就该如此。
齐楚目色一沉,道:“想不到他们也在这里。”
马飞飞道:“你认得他们?”
齐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马飞飞不再问了。因为他们已然来了。来到了马飞飞的面前。一行人排列整齐,仿佛受过训练一般。用他们那如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她。
为首那人先是瞧了眼马飞飞,又扫视了另外三人。
他没有开口。
他不必开口,他在等他们开口。
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开口。
他们一定会求他。
“我们已三天没吃东西喝过水了,我们需要水。”马飞飞的语气淡然,却并不像求人的语气。
“可你们还没有死。”那人竟开了口。但说出的话却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像沙子一样干涩。
“死人怎会给你要水喝。”马飞飞道。
那人目色一沉,道:“不错,死人不需要水,也不会开口。”
马飞飞道:“既然如此,那现在能给我们水喝了?”
那人冷声道:“不能。”他的话还是那么生硬。
马飞飞不再开口。
那人忽道:“你怎么不求我?兴许我一高兴,你就有水喝了。”
马飞飞立在那儿,还是没有答话。
那人忽然自腰间拿出水袋,丢在地上。
水袋中水已不多,但足够一个人活命。
马飞飞疑惑道:“你为何又将水袋给我?”
那人道:“这本就是你的,你不想求人,我也不想你死。”
马飞飞不再开口,她已捡起水袋,捡起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水袋似乎有些沉重,可马飞飞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正要饮下水时,她的目子已然瞥向了齐楚,白影他们。
他们也是三天没喝过水,也和自己一样渴望活下去。
齐楚的嘴早已干裂的发白。像一块冰冷的雪冻成的肉。
马飞飞犹豫了下,还是将水袋向他扔了过去。
齐楚瞧了眼水袋,这个时候,任何的言语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活下去。
齐楚将水袋中的水全部喝完。一滴也没留下。他的嘴角也恢复了些神色。
白影瞧着他,只冷冷哼了一声。
那人瞧向马飞飞道:“这水是给你的,你为何要给他们?”
马飞飞道:“他们也想活下去,你既然能救人,为何不救他们。”
那人冷哼了声道:“我可以救他们。也可以杀他们。”
寒光仿佛已刺破炎热的空气,那人目色一变,一道白影已向他扑了过去。
白影的手中握着匕首。森冷的匕首。
那人只是冷哼一声,脚下步子却未挪动半分。
待白影抵近他身前时,一道寒光已然呼啸而来,穿透了白影的身躯。
那骆驼上的第二人,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弓弩。
“好快的箭。”马飞飞瞧着白影那被洞穿的后背,不禁微微皱眉,她虽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只觉得那人似乎没有任何情感。
红影猛然扑上去接住白影的身躯。她的脸因愤怒,已然变得可怕。
“你为何要杀她?”马飞飞开口道。
“因为她要杀我。”那人的话还是如此生硬。
“也许她并不想杀你。”马飞飞道。
那人摇了摇头,道:“非但她要杀我,这个红衣女子也要杀我。”
他的话刚出口,红影手中的匕首已向他刺了去!一道寒光骤然升起。那人目色猛然间变了!
红影的动作没有停下。她的匕首精准,灵敏,直直的刺在那人的身上。
红影并未倒下。
破空而来的寒光已被挡下。
马飞飞!
马飞飞握着手中的剑鞘,脸色苍白。
那骆驼上的人目色一震,道:“好快的剑鞘,竟比我的弓弩还要快。”
马飞飞道:“我虽不杀你,可我也不能让你杀她。”
地上那人瞧着面前的一切,目中仿佛带着一丝不甘。他也许想不到,一把空空的剑鞘竟能挡下这飞天一箭。
骆驼上的六人忽然齐齐跃下,半跪在地上瞧向齐楚,目色恭敬道:“总镖头。”
齐楚点了点头。
马飞飞脸色惊讶。
齐楚瞧了眼马飞飞,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似乎很少笑。
“你们互相认得?”马飞飞瞧向齐楚。
齐楚点了点头。
那人道:“总镖头,属下来迟了。”
齐楚摇了摇头,道:“我蛊毒已解,这个女人就放了吧。”
“是。”
那人取下腰间的水袋,扔给了红影。
“是你,是你让他们杀死姐姐的?”红影瞧向齐楚道。
齐楚没有回答,他只冷冷的瞧着她道:“在这荒漠里,水可是很珍贵的,你若要报仇,也要先把命留着。”
马飞飞瞧了眼齐楚道:“为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做?”
齐楚冷冷道:“你可知她们两个为什么跟着我们?”
马飞飞摇了摇头。
齐楚道:“因为她们想要我们的命。”
马飞飞道:“可她已给你解了蛊毒。又怎会杀你?”
齐楚道:“你还是太过相信她们。她虽给我解了蛊,却又给我下了毒。那药丸里不但有解药,还掺有一种毒药。”
马飞飞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只不过现在不但苍白,还多了一丝痛苦。
齐楚道:“若非他们找到我,恐怕我已活不过明天。”
马飞飞道:“他们是谁?”
这时那六人将斗笠扯下。
红影目色猛然一变道:“是你们,你们没有死!”
为首那人道:“不错,我们虽遇到黄尘,却活了下来。”
红影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的算计好的。”
那人没有答话。他现在已不用再回答了。
马飞飞瞧着齐楚道:“你…你到底是谁?”
齐楚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自地上捡起那空空的水袋,沉吟道:“这里面的水…”
马飞飞道:“水里有解药?”
齐楚道:“是。”
“可你怎会知道,我会把水给你?”
齐楚瞧向马飞飞,脸上已恢复些神色,道:“就好像谜语一般,你只能猜,却不能看。我自然猜到你会将水给我。”
马飞飞道:“若我没有给你。你会不会死?”
齐楚摇了摇头,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马飞飞漠然。他的话像谜语一般,实在让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