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力惹了祸。

　　他被他舅护在身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变得这么可怕。

　　刚才只感觉胸口一汤，人皮就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口上，接着就被迷了心智。

　　见鬼了，见鬼了，皮子去哪了。

　　他很害怕。把手伸到衣服里面，用力扣自己的胸口，扣到胸口全是血痕，指甲逢里全是皮肉，也没摸不到。

　　可他知道，那东西就在那里，在他的皮肉里。

　　事情闹大了，很快惊动了在凝香馆坐镇的三当家。

　　三当家绰号金步摇，四十多岁，走起路来浑身的肥肉一晃一晃。是个身着金色绫罗，满脸横肉的肥壮女子。

　　到了院里，踢了踢满脸是血的王矮子，看人只会吐血沫了，才让人去请郎中过来。

　　再找了个理得清的，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又问他舅张高阳怎么回事。

　　小力从来没看过他舅这么慌张。

　　他舅不停的朝三家当作揖。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怎么接的他，要送到哪里去，老老实实都说了。还一直说要主动赔钱，只求能绕过小力。

　　三当家只是冷笑，也不说话。

　　很快，一个山羊胡的郎中赶来了，朝面色难看的三当家拱了拱手，就开始查看起王矮子的伤势。

　　然后摸着山羊胡，一句话就断定了王矮子的生死。

　　“肋骨断了几根，还插进了肺里，救活了也是个废物。”

　　听郎中这么一说，金步摇眉头反而舒展了。

　　一招手，院中围观的汉子，全凑了过来，点了两个，吩咐：“丢远一点，别碍着人眼。”

　　两人找来了张凉席，也不管王矮子鼻子还在出气，手也还在动，轻车熟路地往席子上一丢，再一裹，一前一后抬着走远了。

　　金步摇背着手在院里不停踱步，瞧瞧周老太，又瞧瞧张高阳。

　　像王矮子这样的打手，四海帮养了上百个，死就死了，本来就是消耗品，她也不在意，现在她更好奇的是那个不满十一岁的小孩。

　　转过身，仔细看了看被张高阳护在身后的赵小力。

　　这样的伤势居然是个又矮，又瘦，连毛都没长齐的孩童做的？

　　真他妈邪门。

　　可众人异口同声，都说是这小孩刚才像中邪了一样，可怖得很，金步摇不由得不信。

　　朝赵小力问：“是你干的，谁教你杀人的本事？”

　　“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加事。”赵小力声音发颤，却承认得果断。

　　“凭你？”

　　金步摇发出一声嗤笑。

　　他舅慌了神，连连解释：“小孩子胡闹，兴许，兴许打着哪个要害了。”

　　李姨娘也跟着求情。

　　金步摇不想听他俩废话，朝他俩摆摆手，就有几个会看眼色的围了上来，把他舅跟李姨娘拉开。

　　她又围着赵小力转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来，小子，朝这来一拳。”金步摇朝自己凸起的肚皮努了努嘴。

　　她见识也不差，知道小力真是谁的徒弟，摆两个姿势，她就能认出来。毕竟长阳县的高手就那么几个。

　　惹下这么大的事，赵小力心中本就后悔，哪还敢朝人动手。咬着嘴唇不愿意动。心里想着回家，回他的湾子村，他想他爹，想他娘，想他那头小黄牛。

　　见赵小力迟迟不动手，金步摇也没了耐心。

　　举起蒲扇大的手掌，直接朝小力脸上招呼。

　　张高阳侧身档住。

　　金步摇一声冷笑，对直朝他舅脸上扇去。

　　他舅挨了两下，牙齿都松了，还是咬着牙邦子，站得笔直。

　　李姨娘心疼，连忙去劝，还没开口，就挨两耳光。人被打了个趄趔，头发都被扇乱了，捂着脸不敢再说话。

　　四周又静了下来。

　　三当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拿手指不停地往玉芙姨娘脸上戳。

　　“你个烂贱货，才不被当驴骑几年。现在倒贴还不够，还帮张高阳说话，忘了是谁放的你。”

　　三当家骂完玉芙姨娘，又朝赵小力说:“小子，不管你从哪学的本领，可只要你有真本事，今天的事情就绕了你。我四海帮还可以养着你，更不会找你舅的麻烦。”

　　顿了顿又说：“要是藏着掖着，就别怪我下手狠。四海帮的规矩还是要有。”

　　他舅一听这话，就知道三当家动了杀心，想趁机取了小力性命。

　　抬手就给小力一个耳光，把小力往地下按，自己也立马跪下，不住朝金步摇磕头告罪：“三当家，孩子不懂事，您饶过他吧。”

　　“饶？”

　　金步摇脸上的横肉挤在一堆，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指着张高阳鼻子骂。

　　“这么多兄弟看着我，我不拿个主意？”

　　“王矮子的家人要是寻来了，难道不用银子打发？”

　　“养这么个人要花多少银子？你算过账没有？”

　　“你张高阳知道个屁。这么些钱，你拿什么来赔，让你相好的上楼重操旧业？你又舍得？”

　　金步摇越说气势越凶，他舅的头就越来越低。

　　赵小力听得这话，再也忍不住，站到前面，朝金步摇喊：“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舅和李姨娘没关系。”

　　“好，敢认，你倒是个男子汉。”三当家一边说话一边挽着袖子。

　　李姨娘看了一眼他舅，一下也跪在地上：“三当家，求你了，放孩子一马吧，我愿意。”

　　金步摇看都没看一眼，冷笑道：“你还以为自己能值几个钱？”

　　他舅猛地站起来想拦，被围上来的五六个壮汉拿刀抵住喉咙。连李姨娘脖子边上都摆得有两把刀。

　　金步摇走到院中，运了口气，扎好马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朝小力喊：“好小子，你有种。别怪我欺负你，让你先出手。“

　　被人这么一激，小力早就按耐不住。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含怒出手，用拳头对直朝三当家肉最多的地方砸去。

　　啪！

　　这一次效果就是天差地别了，三当家的肚皮软绵绵的，一身肥肉像波浪一般把劲力散开，他接连打了好几下，再也没有了打王矮子时的神威。

　　赵小力看三当家摆着造型没有动，退了两步又来了几下。

　　啪！啪！啪！

　　金步摇后悔了，托大了。

　　刚才最后这几下差点没把她尿打出来。

　　她年轻时得遇明师，为她量身打造了这一身卸力之法，直至如今，已趋于大成，一般的拳脚，全伤她不得，她也凭此给四海帮打打杀杀，立了无数功劳。

　　这一身肥肉，别人看是累赘，却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一个小孩，就算打娘胎里练功，她也没放在眼里。

　　赵小力一出手，她就看出来了，这小子会个屁，就是一顿王八拳，全在乱打。

　　可等这拳头打在身上，她就感觉到不一般了，力大得夸张且不说，还十分怪异，有一股阴寒之力，直往她心口窜，她感觉浑身的血都流得慢了。再多挨了几下，现在是再想抬手都难。

　　一旁的山羊胡郎中，跟四海帮的几位当家是多年的交情，知道三当家金步摇的高明本事。

　　当那小子第一拳打中时，他也是看稀奇的心态，全然没当回事。

　　等这小子再挥了三五下，他准备拍三当家马屁时，就发现三当家的脸色全然变了。

　　他人老成精，知道要遭。立马喊停。

　　小力听话，立马退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金步摇却依然扎着马步，立在那里，半响，才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众人呼啦啦的围了上去，有的扇风，有的捶背，有的喂水。

　　一把挥开众人，深吸一口气道：“把他们看着，等着发落。”

　　说完带着人转身快步离去。

　　山羊胡的郎中见金步摇面色不对，也赶紧跟了过去。

　　金步摇径直上了凝香馆三楼，到了歇息的房中，才按耐不住，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跟着过来的郎中，看见血中还含得有内脏碎片，吓得亡魂大冒：“三当家，这。。。这是怎么了，那小子有这么厉害？”

　　说罢就取出随身木箱中的银针，要为金步摇下针。

　　金步摇摆了摆手，扶着桌子说：“不必了，那小子很邪门。那不是武功。”

　　招手喊来一个在门口待命的打手，吩咐：“你快乘船去龚州府，请我大哥，二哥回来，就说有极重要的事商量。”

　　说完，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晕倒。

　　一滩水渍也从下身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