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闺房内,书籍画笔陈列的雅致整齐,毫无胭脂气息,反而有些廊阁书卷之气。迎面墙上一幅泼墨的山水,虽然尺幅不尽宽大,但其彰显的气势却足以气吞山河。
褚弘轻轻扫视了一周之后,目光最后仍旧落在那幅画上。
“怎么?褚少公大人对绘画也有研究?”玲珑姑娘在旁侧柔媚的问道。
“哪里,只是觉得这副画的作者心志高远,绝非等闲之辈罢了。”说完,径自微笑着看了一眼玲珑。
玲珑面上一闪而逝的惊讶之情,并未逃过褚弘的双眼。
旁侧的林十三大咧咧的走进内房,一转身坐在了花团锦被的软床之上,歪着嘴、眯着一对蓝碧凤目,盯视着褚弘和玲珑姑娘。
褚弘仔细的看了眼林十三身后的床帏,微笑着接过玲珑递上的香茗,正身坐在太师椅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此杯相传造自萨珊波斯,当年还是一位权势公子相送。”说着,玲珑自身后的漆柜中取出一支晶莹剔透的夜光杯,递到了褚弘的手里。
“玲珑一直奉若珍宝,不料那夜温公子带来的西域美酒,太过于醇香甘甜,奴家一时忘情,就将这夜光杯取了出来。”
“这夜光杯应是一对吧?只有一支,两人也难以对饮啊。”褚弘手握着夜光杯,上下翻动左右观瞧。
不料玲珑却掩嘴一笑,痴痴地说道:“我大唐的男儿们,自是喜欢和姑娘们共饮喽,两支杯子岂不是坏了景致、煞了风情。”
“也许褚大人没有这般嗜好吧!”林十三那幽幽的话语一旦入耳,让人感受到的尽皆是嘲讽和奚落。
褚弘并未理会他的话语,仍旧把玩着那支夜光杯。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音,紧接着就是砰啪碎裂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男人们的痛苦呻吟、女人的诅咒谩骂。
“哪来的小浪蹄子?竟敢在万花楼撒野!真是不想活了!”梅姐刚才被林十三殴打起来的怒火,瞬时爆裂开来。
屋内的三人俱都面上微微一动,还没等玲珑出言相问,空中已传来两声脆响:啪啪!
“你……”梅姐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刚要继续出言咒骂。啪啪,啪啪!四声更加响脆的耳光,直打的梅姐,圆润的双颊更加肥圆。
“小崽子们,上人!将这野蛮的丫头给老娘拿下……呜呜……太欺负人了,尽抽嘴巴子,呜呜……”梅姐眼见吃亏,竟将自己头猛地往下一低,像一只发怒的野猪一样,向对方当胸撞去。
“都给姑奶奶听好喽,我是来找褚少公大人的,你们想打架,改日再奉陪!”
“晴儿?”褚弘心下一怔:“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一抬眼,正好对上林十三唇边的那抹坏笑,而且眸中满是深意。
他刚要起身相唤,不料玲珑已是打开房门,脆生生的对着外面喊道:“是哪位姑娘找褚少公大人?他正在奴家的闺房。”
话音刚落,一道红影闪过。宇文晴儿已是怒气冲冲的站在了门口,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直直的瞪视着太师椅上的褚弘。见对方神色平和并无慌张之意,遂大声喊道:“好你个褚少公,竟有闲暇时间到这腌臜之地逍遥快活!”
“腌臜?”身旁的玲珑面色一凛,开口驳道:“不知这位姑娘出身于何门何户,竟是这般的盛气凌人,出口伤人难道是自幼少了父母的管教吗?”
虽然玲珑仍旧是笑意盈盈,但话语之意已是如刀锋般寒凉,透肤入骨。
晴儿没有任何预兆,猛然一个回身,伸掌向玲珑的脸颊击去。她对自己的这一掌相当自信,就像刚才掌抠梅姐一样,她相信这一掌的脆响,比刚才的声音一定还要大一些。
不过,玉掌挥出却没有任何的回响。因为一只修长而有力的大手,已紧紧钳住了晴儿的手腕。
此时,晴儿方才发现,原来在这闺阁内竟然还有另外一人,一位披着绿袍裸露着胸膛的男人。而此时,男人正用鄙夷的坏笑瞪视着宇文晴儿。
“你是谁!”
“林十三!”
晴儿的神情稍稍一滞,身形竟诡异的向后迅捷屈起,左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从身后将长刀抽出,并极速向林十三的手臂斩去。此番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而此一击,晴儿也是倾尽全力。
林十三一愣,旋即松手后撤。
不料晴儿长刀一斩,左手即已松开。右手好似早已预判了林十三何时松手一样,径自毫不停滞的前探将长刀接过。右手握刀,瞬时攻出了凌厉的连环三刀。
一刹间,整个闺阁内只有刀影翻飞、红绿晃动。
旁侧的褚弘反而是面色悠闲,好像眼前两人之间的争斗,与自己毫无干系一般。他趁玲珑转头观望之际,以最快的速度将夜光杯放于鼻端嗅闻了一下,随即放于手边茶几之上。
两人激斗正酣时,猛然响起一声兵器相击之声。不知何时,林十三已是抽出了长刀。
一击即分,两人持刀而立。
宇文晴儿依旧是柳眉倒竖、杏目圆睁,而林十三弯起的嘴角却动了动,笑着说道:“好一个名将之后,若生的是男儿身,定可与我林十三交手百余合。”
“狂妄!”晴儿娇叱一声,挥刀就又要砍过去。不料,林十三已是将长刀随意的插回了刀鞘。
“刀法不错,得到了先祖宇文九盛的真传,不过气力却是欠缺了火候。”林十三修长的手指往前一探,指着宇文晴儿手中的长刀说道:“可惜了宇文家的斩马刀。”
“你……”
“好了!”褚弘笑着起身,对晴儿说道:“林大人只是同你开了个玩笑,既然有事,我们现在就回府吧!”说着,挥手向林十三和玲珑告辞。
望着二人踏出万花楼的门槛,玲珑幽幽地问道:“这个宇文晴儿真的是上柱国宇文九盛之后?”
林十三并未回答,随手将丢于床榻的官袍抄起,转身头也未回的踏出了房门。
他不喜欢回答的问题,任谁,都不能让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