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指针撞向下午两点,韦斯奇把勺子伸进锅里,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把饭舀起来。
命中率超过50%后,斯奇每天都要进500个三分来巩固成效。为了有足够的时间达成目标,他每天早上6点就爬起来,投到下午才吃饭。每次投完篮手抖是家常便饭。
“多吃点。”看到儿子颤巍巍的样子,妈妈虽然心疼,但还是抛出了狠话,“打球我不管那么多,但是学习你别掉队啊。”
“嗯!”斯奇举起手,颤抖着向老妈敬了个礼。
开学第一次排队时,斯奇被老师拎到前面。
“你长高了。”潘子桦在斯奇的头上比划。“等会打中锋吧。”
斯奇回家一量,才知道自己高了三厘米。
高一下学期,除了投篮命中率和考试分数,斯奇对其他数字没有概念。在校,他课室、球场两点一线,白天拼死拼活做完作业后,晚上投篮累得直接瘫倒在床。周末和寒假一样,每天至少练6小时。
“考到平均分了吗?”
期末考试出分数后,斯奇在围观的同学中探出头,像是等待审判一般望向成绩单。
“24.韦斯奇......”
看到自己考过了平均分,他一蹦三尺高,比拿头名的同学还高兴:“完事咯!”
散学礼落幕,烈日和冰棍的威逼利诱,拐走了操场上的篮球少年。
这次斯奇如愿以偿,占据了舞台中央。
发烫的校道上,逃离热浪的师生们不约而同地驻足,惊讶于斯奇的行为艺术。
命中率每高10%,斯奇就会给黄叔叔打一次电话。这次他感觉是时候了。“我来试训吧。”不想错过暑假的任何一天,斯奇早早订好了车票。
黄叔叔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目标,这个孩子竟然真的坐火车过来挑战了。
在职业球员们的注视下,斯奇投进了前五球。第六球涮筐而出后,顶着压力,斯奇坚持到了最后一球。
“铛!”投丢的瞬间斯奇怔住了,功败垂成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汉强,你在干嘛呢?”看到黄叔叔有点发愣,其他教练把他拉到一边。
看着教练组一阵耳语,斯奇的心在嗓子眼上不停徘徊。
“我们去医院,测一下骨龄。”黄叔叔没有拒绝之词,让斯奇稍微安定了些。
镇里,这种高级检测的结果出得比较慢,等待时,斯奇为所有结果做着心理铺垫。
拿到诊断书后,黄叔叔的脸上绽出笑容。“下周一回城里试训吧。”
试训日,斯奇大清早就从家里出发,生怕自己迷路错过时间。
找到训练馆后,斯奇想提前热身,但被清洁阿姨拦住了,于是只能在场边东张西望。太阳升起后,球员、教练陆续到场。训练馆一片小小的场地,被几十号人挤满了。
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看着黄叔叔往地上逐个摆放雪糕筒,斯奇手心出汗。
幸好这次练的运传球都是他的强项,移动投篮距离也不远,比投三分简单多了。
“这两个月来训练吧。”斯奇跑到一半,黄汉强双手叉在胸前对他说道。
“耶!”斯奇乐得想直冲云霄,可冷静下来后,他感觉教练话里有话,“那,两个月以后呢?”
怕斯奇失望,汉强不敢向他担保。“看你的进步吧。”
结束试训的小插曲后,分组训练赛时,斯奇被分到编号最大的九队,一来到就首发出场。
“就这垃圾?”上场时,斯奇听到对位球员不屑地跟队友说道。
开场后,没有队友理会斯奇,球基本在大中锋手上。中锋看斯奇空得离谱,才传他一个。斯奇接球果断出手三分,球争气地穿网而过。他冲对位比划着OK手势,“谁怕谁!”
不过,第二回合,斯奇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球就在后场被对位横肩掠走。他感觉肋骨被火炙烤,但还是拼命回防,对位则守株待兔般放慢速度等他犯规。斯奇一下手,就被打了个2+1。
“下来!”汉强毫不客气地把斯奇替换下场。
斯奇觉得对手刚才犯规了,心有不甘地望着教练,“黄叔......”
“输什么输?我是你的教练!”汉强冲斯奇吼道,“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
“没事的,”斯奇沮丧地坐到板凳末端后,身边的哥们摸着络腮胡对他说道,“习惯就好。”这个胡须哥看着斯奇破旧的板鞋,欲言又止。“你......打球很久了吧?”
“嗯,你呢?”
“三年,在这里。”
“哇,羡慕你哦。”
“哎,辛苦呀,膝盖都打伤了。”
“别聊天!”教练打断了两人,“你们看看人家,学习一下!”
午餐前,汉强叫住了斯奇,“哎,这不是野球场。”两人坐到场边,“你进三分得瑟啥,理所应该的。你打快攻,觉得进了就好。我们打快攻,要不到2+1都是失败的。要做到最好,别给对手任何机会。”他锤了锤斯奇的胸口。
短暂午休后,汉强离开球馆。一位瘦高个教练接手斯奇的队伍。
瘦教练的战术思路很死板——球过半场就一定要给中锋。这让斯奇很不自在,加上初来乍到,他唯唯诺诺,生怕做错一点细节。见斯奇放不开,教练干脆让他坐了一个下午。
训练结束后两小时,天已经黑了,场上只剩斯奇在练球。
“你一直打不上球,这个年纪还在三队,考虑下吧。”瘦教练对胡须哥说道。
听到对话,斯奇停下了投篮,胡须哥则主动向他走来。
“加油。”
面色始终平静的胡须哥,真正告别时还是流泪了。他蹲下身摸了摸地板,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转身,胡须哥就此离开了斯奇的世界。
暑假是训练营更新换代的时节。
先天条件一般,又缺乏系统训练的斯奇,是最容易被淘汰的边缘人。
第二天的对抗赛中,斯奇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突破成了六脉神剑。即使第一步冲过去,之后往往会被拦在半路。“没犯规吗?”再次失误后,斯奇不解地对着裁判摊手。
“下去!”瘦教练没理会他的抱怨,把他的位置给了球队领导的儿子。
直到赛后缺人陪练时,教练才想起让斯奇上场:“防不住动作大点啊!”
队友粗野的动作,斯奇防守时不想效仿。这样一来,他的身体弱势更是暴露无遗:即使完全到位,还是会被高度和力量碾压。
投篮时,两米的空位都不足以让斯奇出手,对方罩上来就是大帽。
被盖前,斯奇望见场边跃跃欲试的队友,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
果然,球出界后,他马上被换下。“球都运不稳,还投篮?”瘦教练吐槽时甚至没看他一眼。
从此,斯奇连坐三天冷板凳,连训练都上不了场。
“成浩,”周日夜,斯奇抱着篮球,习惯主力位置的他备受无法上场的煎熬,想起了1班那个没法上场的同学。“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
和学校相比,这里的队友更像敌人,谁打得好就会挤走别人。可他不懂,为什么有人和他一样拼命争取,机会同样寥寥无几;为什么有人懒散无能,位置却稳如泰山。
斯奇慢慢发现,这里的球员非富即贵,都有各自的小圈子。球只要给到他们基本就是内部倒手。斯奇不喜欢拉帮结派,也没什么人和他说话,除了队长胡信庭——九队的大中锋。
两人初见时,信庭先搭讪道:“喂,你认识黎何灿?”
斯奇点头,没想到信庭竟是何灿的朋友。
“你太瘦了,要练啊!”信庭捏了捏斯奇的手臂说道。
道理斯奇也懂,可身体的差距不是短期可以弥补的。
拉体能时,同样是练卧推,别人能轻松地做几组,斯奇做一组就被杠铃压得眼冒金星,因此他总是被当众嘲笑。
“太强了!”望着墙上的“U16”大字,斯奇既惊叹于其他人的能力,又为自己即将超龄不安。
可他不知道,和自己竞争的都是成年人。
“又要去坐板凳咯。”月光之下,斯奇停止回忆,入睡前满脑子都是被高个支配的画面。
真羡慕那些长得高的队友,出手不怕被盖,球还都是他们的。
想到高个,他在记忆中马上找寻到了木美朦男朋友的身材。
他好像很高。
她一定喜欢高个子吧,呵呵。
思绪中,斯奇的脑袋开始发热。起初他还以为这是羡慕嫉妒恨的症状。头痛欲裂后,他意识到自己发烧了,想到第二天要训练,就忍住没吭声。直到呕吐,被妈妈发现,他才被迫请假。
“都快被刷掉了,还要请假。”
想起训练,去医院的路上,心急如焚的斯奇脱口而出:“我要死了......”
“乱说啥?”妈安慰斯奇道,“发烧能长个子,你要长高了。”
“哈哈!”意识模糊中,斯奇咧着嘴笑道,“妈妈,我还想发烧。”
妈摸了下他的额头说:“你是不是烧坏了?”
吃药三天,没能让斯奇完全退烧,但他不想错过训练赛,白天就瞒着父母跑回训练馆。
斯奇归队后,没有人过问他的病情。“热身!”汉强好像也不知道斯奇生病了。
“又漏人!”训练赛接近尾声,看到替补后卫连两分钟都顶不住,汉强往板凳末端望去,才想起有个亲戚的小孩好像没上过场。
“信庭、那个谁......30号,热身!”
看到教练指着自己,斯奇赶紧跑出来。
“上场做三件事:防守、别丢球、空位就出手。听到没有?”汉强勾着斯奇的肩大声叫道。
“好!”
“加油!”上场前,信庭拉起斯奇,拍了下他的屁股。
为了留在场上,斯奇放下包袱,用尽全身力气对抗,把球带过半场就交出去。
几个回合后,斯奇没有失误,对位球员也没有得分。他看似无功无过,但就是没被换下。
见状,斯奇的胆子大了起来,挥手叫信庭来掩护。挡拆后,没有人管斯奇,于是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趁对方内线空虚杀入上篮。
“干嘛不补!”
被队长吼完,对手还在愣着,“太快了,人影都没......”
球进后,哨声响起,斯奇瞥见场边蹦蹦跳跳的队友,“表演结束。”他走下场,只想一头躺倒在板凳。
“好球!”望着30号弟子,汉强伸手击掌,“韦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