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的夜很深沉,直到遥远的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才有人发觉黎明要到来了。
土赌坊前的烂布条儿摇曳,风雪中有两道身影盎然独立,黑色夜空下有白色精灵在飞舞,姜尘无暇欣赏这份美景,因为有一阵冰冷的杀意完全笼罩了他。
姜家图腾乃是一只上古异兽的断尾,传闻中那是一只能和人族圣贤匹敌的异种,可惜最后死于古国征伐,任凭岁月沉浮,千万年匆匆而逝,那半截尾巴不仅没有化为尘埃,反而是孕育出了一丝生机,受香火膜拜,成就图腾。
姜志是二长老一脉的玄孙,年龄最小,受到的待遇也比上面两位兄长要更为奢侈,服用过一株灵药,三年前,他便观想过姜家图腾,并从中得到了一丝图腾力,当时他还没有开辟出心海,而三年之后,他已经是一名入图一阶的正统修士,未来宏图无量。
反观姜尘,观想图腾之时酣睡一宿,如今,也仅仅是有一本凡阶圣诀裂山劲而已,而且修炼时日都不到一天,更别提他还是个连灵气都无法感知的半废人了。
这样的斗法,不,这还不能称之为斗法,这样的战斗,对一般人来说根本无从下手,但姜尘并不这样认为...
一道黑影如山林间的野狼般呼啸而出,冲向了满脸诧异的姜志。
姜尘竟然提前出手了
一拳轰出,犹如蕴含着山崩之力,霸道无比,姜志短暂失神,眨眼间拳头已至身旁,他慌忙失措,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对敌。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在姜家,二长老一脉丝毫不逊色于大长老,姜志从小衣食无忧,修炼圣诀更是堪称豪华,他接触的一本圣诀,就是姜家一族的至高圣典鬼蟒吞天诀,处于云端的他这些年是由于姜凌云的突然崛起才挫了些许锐气,但从本质来说,他依旧是个坐吃山空的纨绔大少。
“刁民”
姜志怒吼,高举双臂护住胸口,心海之中的那股图腾之力在仓促之间无法调动,他几乎是用身体硬生生接下了姜尘这一记铁拳。
一个踉跄,姜志险些摔倒,空山道袍上出现丝丝裂缝。
裂山劲,一拳裂山,好歹也是和圣诀沾上一点边的玩意儿,到底还是很有几分破坏力的。
“轰”
姜尘怒目而视,又是一拳打出。
这一拳威力更甚于前,隐隐有破空之声在半空中响起,正如这片腊月寒冬的一缕朔风,死寂阴冷。
“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姜尘提起最后一丝力量,贯穿五指,五指紧握,这一拳,开山裂石
在裂山劲中有一门格斗法被称作开山,威力绝伦,无法修炼的姜尘暂时还没有将这种格斗之术融会贯通,但此时的他,却隐隐记起了曾经那个时代的智慧。
百家争鸣,万花怒放,那片黄金盛世中诞生了无数绝艳天纵的奇才。
曹刿论战,一战名留青史。
姜尘凭借着多年压抑在胸口中的一口怒气,三拳竭力尽出,如海浪大潮般层层迭起,威力重叠,竟然造成了极为惊人的破坏之力。
这三拳,蕴含着他在姜家压抑了数年的熊熊怒火,生而为人,只求在天地之间争得一口气,无论是姜凌云的百般刁难还是姜落漓那近乎扭曲的怜悯,都让这位昔日饱读经书的少年感到了来自心底的苦涩,如今唯有一战,才能化解心中的压抑。
风雪被拳劲打散,姜志接二连三的遭受巨大冲击,高瘦身躯竟然如同折翼飞蛾般倒飞了出去,落在雪地中,飞扬出一片白色尘埃。
“赢了”
姜尘有点意外,他大口喘着粗气,默默地坐在了地上,这三拳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裂山劲在凡阶圣诀中的确与有开山裂石之威力,但用样的,修炼者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极其巨大。
即使姜尘无法开辟出心海,仅仅是修炼其中的打皮磨骨阶段,却也付出了太多。
庆幸的摇摇头,就在姜尘准备起身的刹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忽然从雪地中传出。
“姜尘看来姜天那个老东西又给了你炼体丹药”
一道身影如鲤鱼般弹跳而起,姜志穿着的空山道袍上沾满了雪花,和尘埃混杂在一起,充满了落魄感。
他表情狰狞,尤其当自己看见姜志那张淡然平和的面庞后,心中更是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想他一位入图修士,竟然被一个废物三拳打飞了这简直是一种奇耻大辱,一定是姜天那个老头子,一定是他给了这个杂种什么灵丹妙药当初姜黑心再世时就有族人见过,他让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姜尘吞下了一枚金色丹药,那枚丹药清香凝神之气传出了十米,百鸟闻之都啼鸣不止。
幸好这个混蛋经脉闭塞,不然在修炼一途上的成就将难以想象。
姜志满脸愤懑的摸了摸胸口上的瘀青,眼中闪过一丝阴寒。
那是一缕比这寒冬腊月天还要寒冷十倍的阴寒。
他这一次没有任何保留,浑身缭绕出一丝金色气流,眼眸中泛起淡淡灵气,神异无比。
姜尘苦笑。
果然,真正开辟出心海的修士还是如此强大,即便他把握住了最好的时机,打出了最强大的底牌,也依旧没办法给一位修士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不成道,终成蚁。
姜志出手了,没有动用神鬼莫测的修士手段,亦如方才的姜尘,仅仅是一拳轰出罢了。
但是他的拳头上竟然隐隐盘着一条黑色毒蛇,冗长的身躯布满了色幽暗色彩,烈风阵阵,姜志的拳头骨节之间竟然长出了一对森然獠牙,杀意阴冷。
“鬼蟒潜身...”
这是姜黑心姜老爷子曾经给姜尘演示过的术法,当日本是晴空万里,此法一出后,乌云惨淡,万里幽暗如冥狱之地,苍穹之上更是演化出一条黑色巨蟒虚影撕咬星辰。
当年的姜老爷子浑身布满鬼纹,整个人势如修罗,姜志与之相比,简直差距如天谴鸿沟,但对付姜尘,确实已经足够了。
“土赌坊前不得见血,这是规矩。”
一直沉默不语的洪老二忽然眼眸一抬,目光如电芒般射出,一股如苍天般无垠浩瀚的气息从他身躯之上蔓延开来。
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姜尘,当看清楚这位少年满脸诧异后,很是自傲的捏了捏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旋即高昂起了头颅。
姜尘怔怔凝视着洪老二的头顶上方,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
在那里,有一柄古朴长剑在沉浮,气若巍峨山脉,闪烁青锋寒光,耀如九天星辰。
长剑锋芒毕露,缕缕剑气演化出一朵莲花,流转不息,气息如云朵般洒脱闲逸。
召国乃是一座不朽古国,建国于上古年代,历经无数杀伐,最终召国初代国祖斩去三位大妖头颅,并以大妖之血将三尺青锋点化为图腾,护佑召国万载不朽。
姜尘眼眸中异彩连连,他想明白了很多。
“会见血,这不吉利。”
洪老二把玩着手中两颗光华圆润的黄花石球,对着姜志冷冷道:“把你的拳头收回去。”
无尽剑气威压如山岳般扑面而来,姜尘隐隐约约感到有股滔天剑势在土赌坊前凝聚,但这股气息并未针对他,所以很模糊,并不清晰。
“扑腾”
只听得一声干脆之响,姜志竟然双膝跪地,在隆冬的西城,雪花凝结成冰,地面坚硬如铁,他这一跪,干爽利索,没有拖泥带水,冰渣飞溅,一抹殷红在他双膝下流出。
“饶命...我是姜蒙的...”
姜志拼命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儿,可仿佛承受着莫大的压迫,最后那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天赋聪慧,早已听闻土赌坊洪老二是个扮猪吃虎的人渣,但方才这个混蛋打佯的举动明显是向着他的,却没想到...
姜志在心中哀嚎,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姜尘何时攀上了这样的一棵百年大树。
“孙子。”
此时,姜尘很友善的帮他补全了那句话,心中涟漪终究渐渐回归于平和。
“大隐于红尘。”
姜尘仰望着那尊古剑图腾,心中五味陈杂。
“回去吧。”
洪老二低语,一朵朵五彩青云托着长剑,仿佛供奉着一尊古老的神明,只是瞬间,便破空而逝,难寻踪影。
姜志艰难无比的支撑着自己爬起了身子,鲜血如水滴般坠落,他充满怨恨的眼眸死死凝视着姜尘,一声冷哼也显得有些示弱。
他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风雪中。
两颗黄花石球在洪老二粗糙的大手中摩擦,发出一阵欢吟。
“你让我怎么办姜家还能要我”
遥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姜尘苦笑连连,笑容在风雪中凝固。
洪老二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个红袋囊,笑着掂了掂,看起来很沉。
“呐,是你的,别人拿不走,至少在土赌坊,没人能作怪。”
洪老二将红袋囊扔给姜尘,姜尘接住了,还是那么沉。
姜尘略微沉吟,道: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该怎么解决,二长老估计要把我扒皮抽筋供奉给图腾了。”
洪老二不屑的笑了笑,左手手心的黄花石球儿如抽了风般,转的欢快。
“如果厌倦了那些家族中的纷争,你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死。”
洪老二语气轻松。
姜尘满头黑线,道:“还有呢”
“还有...那便来我土赌坊做一个小厮吧。”
“没有了”
“人生也是一场赌局,你连下注都不敢,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洪老二讳莫如深的看了看姜尘,道:“再不追,那个受伤的家伙可就走远了。”
姜尘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旋即微微一笑,望着这阵仿佛永远停不下来的风雪,儿女姿态褪去,眼眸深处多出了一抹杀意。
“敢问土赌坊当家人高姓大名。”
“召国,弃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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