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远去了,凉州正午的阳光多了几分炽热,但不扎眼,万阳贯九霄,鬼魅伏慑,仅次于春雷乍响的时辰,却失去了本该毕露的锋芒,看似辉煌的背后默默隐藏着凋零夕阳颓色。
众人目光随着那一小截略显单薄的黑色麻布一齐落入了姜家圣地流云阁。
流云阁深处灵气如瀚海般升腾而起,然而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里依然是一片沉默,站在望辰塔塔顶俯瞰着其中各色神异的亭台阁楼,却没有想象中的异象出现,姜凌云仿佛真的陷入了死关,不问红尘因果。
姜尘的呼吸声均匀却沉重,他心中一沉,隐约有些担忧,倘若姜凌云惊才绝艳到了这种地步,那他必胜的念头便有些可笑了,一块顽石尚可以雕琢,但是海边忍受着万般折磨却对一切仍旧漠不关心的礁石,实在无懈可击。
姜尘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这也可能只是姜凌云的黑色计谋而已,他知晓外界姜家出现了惊艳的一位子嗣,气势极盛,欲拿他作为开锋的磨刀石,这才暂时拒绝回应,消磨其无匹之势后,再待时出手,一举镇压。
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并没有人会相信,至少姜蒙一脉的老人已经开始冷笑了,尤其是一位入图六阶的宿老,修为虽然最差,但嘴皮子功底利索的很,冷眼斜视着姜尘,颇为仙风道骨的捋了捋胡须,阴阳怪气道出了一句话:“很多时候善良是沉默的,邪恶是嚣张的,古来圣贤,哪一个不是胸藏碧海泰山,何曾见得重恩怨的小人问得大道”
人心难测,几位老人点头附和,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姜家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的一句话或许便能让姜尘难以翻身,只是有一位深不可测的家主和一方城主的庇护,不好发作而已。
面对如此露骨的不屑,姜尘虽然心中有所不乐,但也没作出太过激的举动,三世禅花佛陀诀修的是一股至刚平和气,有拈花佛陀的禅意加持,万般恶言相向也只会春风化雨,难伤道心,姜尘拍打着望尘塔上布满灰尘的青砖瓦石,一道道古朴平凡的花纹显露了出来,他语气不卑不亢,只是气势上弱了几分,但有剑游云压制着其余不善者的威势,倒也没有尴尬。
“人若犯我,我不杀人,却也不会熟视无睹,倘若世人皆以德报怨,那该如何抱德”
“强词夺理”
那位白发老人长须随风而动,岁月榨干了他的修为,却赋予了他一股淡淡的威势,即便修为在其之上的年轻一辈,也不敢对他轻易出手。
“姜凌云乃是空灵之体,曾经与万般人杰妖魔争锋,如此人杰,怎会真的欺压你,须知大道虽然无情,却总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昔日姜凌云的羞辱也只不过是对你的一种磨练而已。”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感叹着城墙与面皮还是越老越厚的同时,也暗自低下了脑袋,尤其是姜蒙,和大长老一脉同气连枝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学到多少阴人的手段,可真的未曾想到自己一脉的宿老竟然是此道高手,一番强词夺理下来面不红心不跳,更有傲然之气在面庞上流淌,当真是人不要脸则活得长久。
姜尘微微皱眉,怒火燃起,但立马被心海间一股清凉之气一冲,顿时淡去了不少,自从在问道楼九重阶梯上走下来之后,他似乎有了一点改变,但是到底变化在哪儿,还真是说不清楚,约莫是杀伐之气被竹公子感染了,淡去了不少。
只是一身傲骨相比于昔日在来仙殿直面蓝苍的时候,貌似要更为要命了。
“空灵之体人不过是皮毛血肉而已,何分三六九等,空灵之体活在世上,凡人血肉之躯亦活在世上,呼吸同一片天穹下的空气,哪有所谓的优劣之分。”
尚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姜尘气势猛然一提,出口若惊雷,让人震颤。
“所谓挑衅,也不过是弱者的挣扎,姜凌云过往的羞辱若是磨练,那我便将这些年来的感激之情全部还给他便是”
白衣老者连连倒退,心海中气血一阵翻涌,面色苍白,险些要吐出一口污血,幸好身边有一位修为高深的红袍老者搭了把手,将其反推了回去,神色凝重的看着姜尘,杀意外露,毫不掩饰。
这才是真正的宿老,姜家底蕴之一,也是站在姜蒙一脉的幕后掌控者,莫说姜尘,连姜天都眉头紧蹙,身形若猛虎般匍匐,警惕着他突然发难。
但还没等这位老人发话,一道璀璨金芒自流云阁中射出,直冲霄汉,便让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过去。
“姜凌云”
姜尘猛然抬头,只见骄阳之下,光芒万丈,一片碎裂的白色锦缎在布满暖意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即使在刺眼的光也无法给掩盖住哪一枚字符的无敌色彩。
金色的字,仿佛是血,如水般流淌。
战。
极其平庸,却又让每个人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凡,连同剑游云在内的所有人目光无比震撼,投向了被白雾笼罩神异莫测的流云阁,这块白布,便是从那处土地的深处迸发而来,如流星,划破苍穹。
“战。”
姜尘抬手,接过了那块白布,看似朴实无华,却如一团火焰般炽热,他微笑,心海之中的佛陀禅意陡然间变得暴虐无比,八臂大魔在心海中挥斥蛮力,似朔风呼啸,让人入坠冰窟。
“这...”
先前那位入图六阶的宿老瞪大了昏花老眼,震撼之情无以复加,他竟然看见了那块白布被冻成了冰纸,在阳光下,渐渐融化,一滴滴水珠坠落,发出的清脆声响仿佛落在了他的心海。
修道百年,入图六阶,这位宿老的修炼天赋太差了,但能活到现在,自然有他的道理,至少姜尘这一手术法在红袍老人眼中似乎是小儿打闹之举,但对他而言,可绝不简单。
望尘阁内勾心斗角的话剧停了下来,如一曲尚未唱完的戏剧,高氵朝迭起后却见到了一地枯骨般的寂静,让人无比失落。
“三日后,我会请大长老让凌云出关。”
姜蒙神情复杂,看了看姜尘手中的白布,在望着那块缺了一角的黑衫,竟然有些迟疑。
“姜凌云很强,圣诀双修,不可同日而语。”
“我不弱,大鱼大肉吃了几年,残羹冷痣挣扎了几年,也还活着。”
姜尘不动如山,气势愈发沉稳了,他站在高处俯瞰着流云阁上方的天穹,那一层层无暇白云朵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趋势着,演化成了一条盘旋的巨蟒,獠牙隐去,依然使人畏惧。
“入图,幸亏没有养魂。”
姜尘在心底轻叹,又摸了摸那块白布,感知着残留在上面的气息,眼角闪过一丝庆幸,他不敢轻视。
午时的几缕阳光下,他注意到了姜天和剑游云的目光,有期待和鼓励,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冰冷,不是彻骨的寒意敌视,而是平等。
本来是不平等的,但在相等的价值面前,万物平等。
姜凌云的天资太过绝艳,相信如果他出关后将自己镇杀,眼前这两位大人物也不会说上什么,毕竟,他们只是棋子,不过还未真正入局,但自己不一样,他是一颗正在生死局中挣扎的棋子。
是黑是白不重要,活下去,便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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