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至府邸,蔡鞗始终想不明白,
“方才你与官家私语些什么,怎就不追究了?”
“这可不能讲与你听。”
赵福金跳下马车,快步走在前方。
蔡鞗无奈摇头,跟随入府,
得见一侍女跪在她身前,众人在旁瞧着,尽数不敢出声。
府中女官上前执礼,曰:“臣已查明,正是此人与王家管事泄密。”
本以为昨夜之事是在酒楼中传出,没想到是府中出了内鬼。
“帝姬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帝姬饶命...”
侍女一边求饶一边死命磕头,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碰撞声,额头很快乌青一片。
血液从伤口浸出,粘在一处显得尤为凄惨。
蔡鞗心有不忍,劝道:“也没酿成大祸,便饶她一次吧?”
赵福金却像换了个人,脸上布满寒霜,
稍许才道:“既有驸马求情,那便打折一腿,扔出府罢了。”
说罢不再理会,径直往里走去。
“谢帝姬开恩,谢帝姬开恩...”
开恩?
如此叫做开恩,那不开恩又会怎样?
蔡鞗觉着有些口干。
经过之前短暂的相处,本以为自己了解她的性格,这会儿忽然意识到,那些不过是表面。
怔怔地往里走,穿过正厅是一道楼廊,对分内院,直与卧房相连。
赵福金走在前方,身后紧跟着一名女子,年龄如她一般。
这便是被她唤作“巧儿”的宫女,此前一直跟在她身旁。
又走几步,转身道:“巧儿,去账房取些钱财,暗中交与她”
“是。”
见蔡鞗还在发愣,走过来挽住他胳膊,
“驸马可是惧我冷血?”
“没有。”
其实他能够理解,只是上一世身处和谐社会,一时难以适应罢了。
“那你为何突然不喜?”
“也没不高兴,我只是觉得可以给她一次机会,如若再犯...”
“驸马倒是心善,那我且问你,若此番是我俩密谋造反,被人泄密可有机会再来?”
听她这一说,蔡鞗刚平静的内心再起波浪。
心想:好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就不怕再被人听去?你老子虽然面对外敌很怂,惩治起自己人来那可是毫不手软。
“不过说说罢了,瞧你怕得那样!”
“我怕?以后你就知道我怕不怕了。”
“嘀咕什么呢?”
“没事,只是想起之前的打赌输了,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对哦,让我想想...”
事实上他俩应该算是打平,王黼确实是进宫请罪,只是“顺带”告他一状。
二人皆不知经过,这便算作她赢了。
“算了,改日再想。你呢,若此次是你赢,又当如何?”
“若我赢了…咱这府里应该也有池子或者小湖吧?”
“自然是有。”
“那便成,一会儿你命人在城中寻几个能工巧匠,我自有安排。”
“你待如何?打赌可是我赢了。”
“此前你不是抱怨日子无趣么,我想给你弄点有趣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还等什么,我立刻令人安排。”
说着,急冲冲跑回前院。
帝姬一开口,门下之人自然不敢怠慢。
不过在厅中喝会儿茶吃了些点心,便已找来几十个匠人。
“就弄个小玩意儿,哪需要这么多人?罢了罢了,你们都过来。”
蔡鞗把人聚在一处,又叫来府中隶属尚衣局的几名女官。
他将自己想要之物画出,并说明其中细节,吩咐众人自行前去准备材料,要求明日正午之前做出成品。
“你方才所画那物不就是皮履么,怎得下面还有刀?模样甚为古怪。”
“其实你应该知道,那玩意儿是用来滑冰的。”
“滑冰,你是说冰嬉吧?我道是什么趣事,弄了大半日原来是冰嬉。”
这活动她爹爹每年都会办,这会儿多少有些失望。
“放心,我保证比你想象中有趣,咱们明日便可见分晓。”
“行!那便信你一次。走吧,实在乏得紧,该歇息了。”
赵福金挽住他往里走,巧儿紧跟着俩人进了卧房。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
巧儿端来洗脚水后便要上手,吓得他赶紧抽身退开。
“五娘子你瞧,姑爷他嫌弃我笨,不让我与他更衣。”
“别在那儿装委屈了,赶紧下去。”
“哦”
“一会儿记得吩咐一声,晚膳就别再叫了,让我好好睡会儿。”
“是”
巧儿嘴上答应着,却不走正门,绕过床尾屏风,推门去了。
这是什么操作?
见他一脸疑惑,赵福金解释道:“巧儿此前都是同我睡,如今连通侧房,方便我随时唤她。”
“......”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慢慢适应吧。
赵福金倒是一点也不别扭,十分自然地爬上床去。
她躺在里侧,双眼微闭,
“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
蔡鞗轻声道:“困了就睡吧,我给你唱曲。”
明月几时有~
把酒...
他是在用唱曲分神,强迫自己不要往邪恶的方面去想。
唱着唱着,屋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在微微烛光中传唱。
天色暗下,夜越来越深。
察觉到冷意,不自觉钻入蔡鞗怀中。
许是压迫了呼吸,蔡鞗微微蹙眉。
他看见无数金兵骑着高头大马冲进皇城,掳掠许多女子狂笑而去,他的女人亦在其中。
她是茂德帝姬,王朝最美丽的公主。
她哭喊着向他求救,可他被人死死踩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视线中消失。
“不!!!”
他猛然坐起,惊醒了怀中佳人。
“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怎么了、怎么了!姑爷他怎么了?”巧儿顾不得穿戴,慌忙冲进房中。
“没事,下去吧巧儿,你家姑爷只是着了梦魇。”
“哦,梦魇,梦魇...”这便打着哈欠回自己房去。
见蔡鞗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赵福金轻轻为他拍打,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蔡鞗紧紧把她拥在怀中,粗语道:“你放心,这辈子有我,定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害。”
虽不懂他为何会说这话,但她能感觉到其中的真诚,爱意愈浓。
“郎君,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