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四更起床，蔡鞗早早穿戴整齐。
今日乃是每月一次的朔参日，早朝须在五更天开始。
这会儿坐在前厅，等待佣人准备马车。
巧儿端来蜜茶、糕点。
接过蜜茶喝了两口，
“不用管我，再去睡会儿吧。”
几日相处，巧儿习惯了他不一样的表述方式，回道：“待姑爷出发我便去睡。”
“那就陪我吃点东西。”
烛光下，巧儿欣然一笑，拿起糕点塞入口中，坐到一旁高椅上，前后晃动着双腿。
“蔡驸马，马车备好了。”
“走吧。”
蔡鞗刚走出前院，赵福金抱着狐裘追来，
“等等！把裘衣带上。”
“你怎么起来了，不是告诉你天不亮不许起床吗？”
“谁让你不知道爱惜自己。”
“记住了，赶紧回房吧。”
马车消失在黑夜中，赵福金回到前厅，端起蜜茶递给巧儿。
“糕点可还好吃？”
“...好吃”巧儿不明所以。
“倒是知道糕点好吃，怎就不知为你家姑爷添件衣裳？”
“巧儿错了，只顾着为姑爷准备吃食。”
“一会儿不许睡觉，罚你亲自煮一壶姜茶，温着，直到夫君回府。”
“是。”
马车在左掖门外停下，蔡鞗披着狐裘走出。
官员正式朝参时，不许车马入宫城，只能步行入宫。
寒冬时节，气候反复不明，地上积雪尚未化尽，天空再度飘起了雪花。
哈一口热气暖手，从佣人手中接过灯笼，提步入宫门。
除了重要节日才会举行的大朝会，朔、望两日前来朝参的人数最多。
文武百官齐聚待漏院，等待着正式上朝。
“蔡驸马早”
“蔡驸马...”
一进门，立即有人向他执礼。
别看他只是四品衔，在场大部分人不如他的官职高。
加上蔡京之子、当朝驸马这两重身份，有的是人巴结他。
特别是一些官职较低，在蔡京面前说不上话的人。
蔡鞗一边向这些人点头示意，一边凭着记忆向前，直走到居中一张圆桌旁。
“爹爹，长兄、三兄、四兄、七哥儿”
从老头子开始，叫完一圈才好入座，他的心中很是无奈。
怪只怪老头子太牛，一大家子全是高官。
“五哥儿这几日可算美满，身子可否吃得消？”
此话出自声旁四兄之口，使得几人全都一脸猥琐地瞧着他，
包括老头子在内。
记忆中这一大家子的关系且算不错，目前只有长兄和老头子因政见不合有些矛盾。
不好保持沉默，故作不客气道：“四兄有这份闲工夫，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别出了问题尚不自知。”
他这几个兄弟，可谓深得老头子真传，一个比一个花心。
就连小他两岁的老七，也是成天出入于花街柳巷，乐此不疲。
“你且宽心，哥哥我好得很，日驭八九尚且无碍。”
“吹吧你就！”
“对了，听闻五哥儿这几日琢磨出一物甚为有趣，不知可否送三哥哥一些？”
“冰刀鞋是我家那位弄出的物件，我不过助她寻些匠人罢了，三兄若是喜欢，晚些回府自当遣人送去。”
“还有我呢？”
“还有我”
“...”
“都可以有，只是我最近囊中羞涩，付不了那许多工钱，不知几位兄长可否援助一二？”
话一出口，几人全盯着他。
“行啊五哥儿！可算是开了窍，终于知晓钱财的好处，愿意向我等讨要。”
蔡鞗明白大家为何会如此意外。
看来史记为实，这幅身体的前主人颇为另类，是整个蔡府唯一正直的男人，与他这些兄弟全然不同。
而他此番的真实目的并非只是筹备工钱。
心中那些个计划想要顺利实施，首先得满足两个条件：权利和钱财。
权利对他而言相对简单，只要借助老头子之势，以及家里那位帝姬的身份，图之可得。
相较之下更令他头痛的反而是钱财，毕竟光靠朝廷的俸禄根本起不了作用。
不愿意行欺压百姓之事，只能在贪官身上打主意。
如此，老头子和他这几个兄弟自然成了第一批目标。
“几位兄长有所不知，弟弟我也是有苦难言。家里那位喜好玩耍，每日一个新主意，光靠朝廷这点份额，根本无力支撑。”
“五哥儿无需忧心，此事咱们过后再谈。”
老头子率先表态，倒也没有明言给多少。
哪怕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富可敌国，也不至于张狂到在宫中自曝家财的地步。
目的达成，蔡鞗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吃着桌上茶点，偶尔借着灯光环视众人。
他要把这些人的面孔逐一确认，避免露出破绽的可能。
忽然撇过一道阴狠的目光，定神再看对方已然恢复正常。
对面一桌坐着三名男子，一人背向他不知是谁，面向他的正是王黼和梁师成二人。
待漏院聚集的官员一百有众，细瞧便可看出，隐隐分为三拨势力。
以他家老头子蔡京为首的是一拨，人数最多。
另外一拨则以梁师成、王黼为首，人数也不少。
两拨人明里尚能维持基本礼仪，暗中却斗得不可开交。
还有一拨则是中立派，人数最少，没几个得势人物，没有主心骨。
严格说来他的长兄蔡攸算是中立一派，只不过关键时候也还念及父子情分，会适当地帮上一把。
不用想也知道，刚才那道一闪而过的阴狠目光定是出自王黼，毕竟他的儿子确实被打得很惨。
蔡鞗多少有些疑惑，若按历史记载，这时候的王黼应当并未升为少宰，可他偏偏已经是了。
想想又觉不值得深究，左右不过是蝴蝶效应罢了。
对此他毫无惧意，反正这家伙的可恶程度丝毫不弱于他家老头子。
索性先帮助老头子把这伙人给收拾了。
如此想着，冲着对方微微一笑。
时间在古怪的气氛中流逝，五更已至，赵佶却并未出现。
一众官员开始小声议论。
若是平时不上朝也就罢了，至少每月的朔、望两日应该出现。
梁师成起身离去，想必是要去探个究竟。
作为官家近臣，他可以自由出入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