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听了老三的话,朱樉拍拍脑袋道:“俺,俺咋把这茬忘了。”
“你就是想逃避下地干活!”朱棣却没那么好糊弄,当场指出朱那点儿小心思。
“不行,你也得一起下地。等农闲的时候,咱们一起去调查!”
哦,吃苦受累的事儿我们干,出头露脸的事儿归你老三?咱老四可不是那么傻的人。
“那农活干起来没个完咋办?”朱一脸不爽道:“父皇的差事不耽误了?”
“啥差事?调查啥啊?”见老三老四又要吵起来,老六赶紧抢着问道。
“没啥,这是大人的秘密!”朱一摆手。
“伱别门缝里看人,老六可比你聪明。”朱棣马上揽住朱桢的脖子,笑道:“他不跟你说,四哥告诉你。”
“我说不告诉老六了么?”朱变脸向来快得很。马上坐到朱桢另一边,笑道:“只要六弟想知道,就是大人的秘密,三哥也全都告诉你。”
“你们谁说都行。”朱桢点点头,他已经知道该怎么跟他俩打交道了。
老三老四便你一言,我一语,将父皇的旨意告诉了老六。
“就是说,父皇让你们调查一下,户贴上登记的亩数,与每户实际的亩数出入大不大?”朱桢听完总结道。
“对对。”
“再就是留心查访一下地方上,有什么不能上达天听的不法之事。”朱桢接着道:“重点要放在勋贵家。”
“没,没说重点放在他们身上吧?”老二挠挠腮帮子。
“廖永忠案刚结束,京里都说这是父皇杀鸡儆猴,那儆的是什么猴?”老三沉声道:“当然是开国公侯了!”
“是。”朱桢点点头道:“开国公侯大半都是凤阳人,父皇还在中都城给侯爵以上都修了府邸。这凤阳若真有什么无法上达的不法之事,九成九跟他们家脱不了干系。”
“好家伙,老六!”朱不禁对朱桢刮目相看。“没想到你大了一岁,聪明了这么多!”
“我说吧?”朱棣得意的一拍他的小肚腩道:“老六肚子里的东西多着呢”
朱桢讪讪一笑,看来以后很难在四哥面前萌混过关了。
话说到这份上,朱的小算盘也就泡汤了。
最后兄弟们还是一致决定,先一起干农活,等农闲时再出去调查。
朱刚要宣布散会,一直很安静的老五忽然开口道:“刚才我盘算了一下,要是按照咱们这顿的吃法,最多三个月就要断粮了。”
显然,他把唐甲长的忠告听进去了。
“那你说怎么能撑到秋收?”
“一日三餐减为日食两餐。早上喝粥,下午吃干。”朱橚果然是过日子的料,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再自己种点瓜菜,勉强能够吧。”
“这么惨的么……”兄弟们全都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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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五位殿下开始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乡村生活……
每天清晨,任劳任怨的老五便早早起来,先洒扫庭院,然后为哥哥弟弟们烧水做饭。
早餐一般是加荠菜或者水芹菜煮的野菜粥,配上各种野菜腌制的小咸菜。
说起来,这临淮县的移民安置工作真有够细致的。朱橚居然从发给的物资中,找到了一包盐巴!这让兄弟们不尽感叹,临淮知县可真是把父皇的旨意落实到位啊,日后一定要举荐一番!
至于野菜么,老五熟读,对各种植物了若指掌,到野地里一走,随便就能找到好几样能吃的野菜。
朱桢也捞不着睡懒觉,因为大水牛经过一夜的反刍,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听到有动静就在院子里哞哞直叫了。
他现在所有的工作,就是伺候好这头牛,接下来的春耕还得全靠它出力。
揉着睡眼爬起来,穿上越来越脏的衣裳,蹚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棉鞋,朱桢到院中先给大水牛喂了些干草。
一是先让它充充饥,二是防止它待会儿吃太多露水草,导致拉稀涨肚。
这都是唐甲长传授的宝贵经验,朱桢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反正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干。
胡乱洗漱一下,来到伙房,五哥便给他盛上一大碗野菜粥。
他们用的碗筷勺,全都是四哥制作的木器,虽然看起来不咋地,用着更不趁手。
但只要一想到这是未来永乐大帝亲手御制,朱桢就觉得用起来棒棒哒。
就着盐渍折耳根,把粥碗吃得光可鉴人,朱桢便准备去放牛了。
他先给大水牛套上牛绳,戴上竹编的笼嘴,以防路上啃了邻家的菜。
跟哥哥们打声招呼,楚王殿下牵着牛便出门往村外去了。
他开始都是牵着牛走的,后来看到别的放牛娃都骑在牛背上,一晃一晃很是惬意。他就很羡慕,便也想骑牛。
可那头大水牛眼似铜铃,鼻孔喷气,一对犄角又粗又亮,样子凶巴巴的很像牛魔王。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楚王殿下决定还是先跟老牛搞好关系再去骑它。
到了二里外的河边向阳坡,朱桢便解开牛绳和笼嘴,让大水牛自由活动。
他发现牛一般也不会乱跑,它们总喜欢在向阳的坡面吃草,背阴的草再繁茂也不去吃。七八头牛聚在一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围着那一大片草地开吃。
也不用担心牛会打架,因为他家的大水牛个头冠绝牛群,只有它欺负别的牛的份,别的牛休想欺负它。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偷懒了,朱桢得拿着小铲子,挎着竹筐子,到处寻摸着挖野菜,找草药。
春天是万物竟发、生机勃勃的季节,田野里各种野菜次第萌发。只要人不懒,供得上全家吃菜。
草药则是五哥让他采的,采回去晒干了炮制出来,兄弟们有个头疼脑热拉肚子,五哥就都能应付得了。
用不上的草药,也可以带去集上,换点生活必需品之类。
朱桢干的很卖力,没用几天就完成了从一个饭来张口的皇子,到农村放牛娃的转变。一方面是他还没当几个月皇子,由奢入俭总还没那么难。
二来,饥饿感是最好的驱动力。这里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饥饿感,现在他每天只能吃两顿饭,还只有一顿干的。而且别说荤腥了,就是油花都见不到。
他每天都感觉很饿,一切能吃的东西对他都充满了诱惑。要不是因为杀耕牛会被送去官府治罪,他早就建议哥哥们,把大水牛宰了吃肉了。
这种强烈饥饿感的驱动着朱桢,要不停的寻找食物……
三来,他哥哥们实在是太拼了。一个比一个能卷,卷的他根本不好意思偷懒。
贤惠的五哥就不说了,一天两顿饭烧着,家里家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还顺带给街坊看看病,换点家用。在金桥坎简直口碑炸裂。
二三四哥也都是好样的。
二哥力大无穷、吃苦耐劳,干这点儿活轻松加愉快。其实只要不让他动脑子,他就总是很轻松;只要不让他念书,他就总是很愉快。
而且朱樉好像在田地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一般。他不断展示着自己的力大无穷,享受着乡亲们‘真是牲口啊’、‘黑熊精转世’之类的惊叹,还有大姑娘小媳妇们垂涎的目光。
三哥四哥则时时刻刻在较劲,想要把对方比下去。今天你耕一亩地,明天我就得耕一亩半,累不累不重要,关键是要赢!
朱桢看着三个哥哥在田里挥洒汗水的样子,觉得父皇的决定也挺有道理。日后三位哥哥能出塞作战,在狂风呼啸的漠北挺进千里,怕真有今日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功劳吧。
可是本王不用出塞作战啊,为什么也要遭这份罪?呜呜……
ps.第九章,3500订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