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正要跟出,忽然又停下脚步,看着钱贵身后:“钱将军,你受伤了?!”只见钱贵肩后的部位已被鲜血洇湿,毛怀山一个箭步窜到近前,伸手扯脱他的衣裳:“严不严重?”
钱贵的嘴唇有些发白,勉强笑道:“不打紧,皮外伤,快去抓贼吧。”
谷雨左右环视,见那罗汉床上有件赭衣褂子,不知是谁扔在这里的,他把褂子抄在手中猛地较力,嘶啦一声响将褂子扯脱一角,将钱贵的伤口包了:“钱将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改日登门拜谢。”说完便向门口跑去。
“哎,”钱贵叫住了他,谷雨回过头,钱贵道:“不叫你好事精了,叫你声老弟可否?”
谷雨扬扬手:“得来。”他担心唐海秋跑了,心里如同长了草,院中已无捕快的身影,他着急忙慌地奔向门口,恰好此时从门外也正好窜上一人,两厢一照面,谷雨哎哟一声已来不及躲避,哪知对面那人身体平地滑出三尺,将谷雨胳膊揽住,谷雨只觉得犹如腾云驾雾,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站在了石阶下。
这一手如流星赶月挥洒自如,谷雨从未遇见过武艺如此高绝之人,抬头看向那石阶上的人,只见此人约有十六七岁,生得身材高大,鼻直口阔朗眉星目,只是肤色黑了些,见谷雨瞧向他,启齿一笑露出一嘴的小白牙:“抱歉抱歉,是我莽撞了。”
院内脚步声响起,毛怀山匆匆走出,瞧见这年轻人一愣,继而大喜:“豆豆,你他娘的这么多天也不来看我,还以为忘了老子呢!”虽然说得难听,但比对待方伟时的客套可要亲昵的多了。
那被叫做豆豆的年轻人哈哈大笑,一把将毛怀山抱住:“哥哥哟,想煞我了。”
谷雨不再耽搁,向两人看了一眼便转身向坊门处跑去。此时的大街上已多了许多行人,谷雨边跑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路跑到坊门口,只见坊门大开,行人三三两两通行,坊门一侧吴海潮领着另外两名捕快正在此把守,谷雨赶上前问道:“有唐海秋的踪迹吗?”
吴海潮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张口,忽听身后的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即便是尖叫声、呐喊声,谷雨回头看去只见一群人疾如风似地向坊门跑来,为首的那人正是唐海秋,后面跟着的正是方伟等一众捕快。
方才事发突然谷雨也只来得及看到唐海秋的背影,这一次看的清晰了,只见他原本俊逸的脸上血色全无,衣衫凌乱腹部用不知从哪里找到的纱布包着伤口,却早已被洇透了。道旁的行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心生畏惧,纷纷向道路两侧躲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谷雨一摆铁尺,回身吩咐道:“海潮,关坊门!”
吴海潮嚷道:“快让开!”挥手驱散门口看热闹的行人,招呼另两名捕快推动厚重的坊门,唐海秋原本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此时的他可再也没能力从坊门之上翻过,若是门被封,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眼见那名年轻捕快杀气腾腾地向自己冲来,唐海秋咬紧牙关,身体忽然飚射而出,直取谷雨的面前!
嚓地一声脆响,谷雨手中的铁尺架在唐海秋的短刀之上,手腕猛扭要别对方的刀,唐海秋眼疾手快将刀回撤,谷雨一记鞭腿直扫向唐海秋的腹间,唐海秋不敢硬捱,身体向谷雨的侧方偏出,径直向逃命的一对母子抓去!
谷雨又惊又怒:“直娘贼!”在他身后拼命追赶,那对母子眼见对方凶神恶煞地赶来,母亲的眼神中流露出绝望,停止跑动将孩子护在怀里,唐海秋上前一脚将那女子踢得飞起,揪住那孩子挡在身前:“看哪个赶过来!”
女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孩子吓得嚎啕大哭,唐海秋听得哭声在耳边聒噪,刀柄在孩子头上狠狠地敲了几下,孩子吃痛之下哭得更加大声。谷雨奔到近前:“放了孩子!”
唐海秋狞笑一声,刀尖抵在孩子的颈间:“别动,你过来孩子就死!”
此时方伟也已赶到近前:“唐海秋,不要负隅顽抗,周围都是官差,你能跑得了吗?”
唐海秋冷笑道:“方捕头,五年前我便是从尔等鹰爪孙的包围中逃出生天的,这一次我也很有自信。”他环抱着孩子,将头部隐藏在他的身体之后,慢慢向坊门口挪动:“将门打开!”
吴海潮手抚门板不知所措地看着方伟,方伟紧咬牙关恶狠狠地瞪视着唐海秋,唐海秋则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刀尖向前递了一寸,血顺着孩子的脖子流了下来,孩子放声大哭,女子在地上抽动地更加剧烈。方伟扬起手:“开门!”
吴海潮慌慌张张地将门打开,唐海秋倒退着挨到门口,向身侧的吴海潮道:“关门。”
“啊?”吴海潮愣住了。
“从里将门关起来!”唐海秋再次命令道,吴海潮慢慢将门板合上。坊外的大街上行人围了个半圆看着热闹,见到唐海秋凶狠的样子都吓得向后退去,唐海秋趁乱挤入人群逃了出去,过了两个街口忽然身后有人叫他:“唐海秋!”
唐海秋转过身来,只见李福从胡同口探出半个身子,唐海秋乐道:“怎得才来?”看了看怀中哭闹不休的孩子,嘴角露出残忍的一抹笑容,李福见势不妙正要说些什么,只见唐海秋忽地一把将孩子掼在地上!那孩子躺在地上登时没了动静,李福的腮部肌肉痉挛般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唐海秋随在他身后,两人随即隐没在胡同中。
待方伟与谷雨冲出坊门,除了仍待在原地看热闹的几人外早已不见了唐海秋的踪影,捕快追出老远将那孩子寻到,只见孩子嘴角鼻端鲜血汩汩,气息微弱而散乱,方伟恨道:“畜生!”将孩子抱起急急送往医官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