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易执一声轻叱,喝停了甲兵,不仅仅是周子儒身边的这一个,周边的所有甲兵也尽皆停住不动。
“陛…下,没事了吗?”周子儒声音有些发颤,平日里再怎么老练成熟,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
赵易执不答,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甲兵,看似简单的一声大喝就叫停了甲兵,实则赵易执的神识放到最大,不是为了外扩,只是阻止此地的甲兵。
赵易执和甲兵们在暗中较劲。
神识一波波地从赵易执身上扩散,强度持续增加,而甲兵身上也开始显现一些晦涩难懂的符文,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周子儒看到甲兵身上的符文闪烁,连忙退到一边,绕到赵易执的身后:“陛下…你先走,微臣断后…”
赵易执没回头都能察觉到周子儒的腿肚子正在打颤,觉得有些好笑,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甲兵们身上的符文闪烁越来越急,周子儒在赵易执身后探出头,看到赵易执的牙关也咬紧了起来。
周子儒不敢说话,接触过神机派的他明白道术玄妙,此时也明白了是赵易执在和甲兵们暗中较劲,或许是龙气,或许是皇气。
周子儒朝揽月三人招了招手,示意过来护驾,万一情况不对,随时准备拉着赵易执逃命。
街尾一条深巷里,两个人探出脑袋,向赵易执这边看了过来。
“这就是那个小皇帝?竟能制住冯师的豆兵?”
“哼,冯师是何等是神通广大,就凭他?不过是仗着身上的龙气和皇气在死撑罢了。”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再等等看。小皇帝身边那四个人可不是好惹的。”
这两个人头上缠着蓝布头巾,两人皆少一耳,恰好一左一右。
终于,甲兵们身上的符文黯淡了下来,赵易执也从嘴里幽幽地呵出了一口气。
“陛下,没事了吧?”周子儒再次询问。
赵易执扭头看向周子儒,抓住他的手臂,向着街尾拔腿就跑。
“快跑啊!”
停滞的甲兵们也同时解封,疯狂地向着赵易执和周子儒追去。
周子儒被赵易执拖行,猝不及防之下实在有些跟不上,百来步跑得踉踉跄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群甲兵越追越近,揽月等三人拼命阻拦,却也无力阻拦这许多甲兵。
若是甲兵攻向他们三人,倒还不惧,可是甲兵只是追赶赵易执,这就令他们有些被动了,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周子儒能感觉到,赵易执拉着自己,也拖累了赵易执的速度,这令后面的甲兵已经追到了身边,大刀长枪在二人后心弄影,随时就要扎进来一样。
“陛下…追来了。你先走,周家先祖的誓言…要应在我周子儒身上了。”
周子儒一把甩开赵易执的手,转身就朝着甲兵冲了过去,向甲兵冲去的那一瞬间,周子儒脑海中闪过一丝疑问:“一个昏庸奢靡了三年的皇帝,为什么会这么有劲?”
来不及去想问题的答案,甲兵已到眼前,甲兵手上的大刀也举了起来。
赵易执被周子儒甩开,也停下来,嘴角微微勾起:“一箭双雕。”
甲兵已经跃起,周子儒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力求更可能多地拦住甲兵。
深巷里的两人见赵易执恰好站在巷子外,同时掏出木剑,从深巷中窜出,向赵易执扑去。
“斩!”
赵易执站定原地,并双指为剑,向侧方深巷窜出的两人一指,周子儒面前的甲兵一跃而起,当先五名甲兵顺着赵易执的手指指向,挥刀向两人砍来。
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五把大刀已经临头。
“不好,走!”
‘左耳’反应极快,将身边的‘右耳’一脚蹬开,五把大刀齐齐砍了下来,乱刀之下,‘左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毙命当场。
“这…怎么回事?”‘右耳’被蹬到一边,侥幸躲过了大刀,看着惨死在甲兵大刀之下的同伴,懵住了。
周子儒还闭着眼睛,伸出双手作遮拦状,后续跟上的甲兵从他两侧绕过,停都不停一下,径直来到了赵易执身边。
“你们也是万衍宗的人吧?那老头倒还磊落,你们两怎么这么下三滥?上来就想要朕的性命不成?”赵易执双指轻勾,甲兵们停下了动作,‘左耳’已成了一滩烂泥。
“你竟然能破了冯师的豆兵…这不可能…不可能…”‘右耳’在地上已经吓傻了,不知是因为赵易执能操纵甲兵害怕,还是因为‘左耳’的下场而害怕。
赵易执没指望现在能问出什么,对远处唤道:“翻雨。”
翻雨一个跟头翻起,脚踩甲兵为路,一路踏步赶来。
“为…为了芸芸众生!”
‘右耳’大喊一声,声音有些颤抖,抓着木剑刺向赵易执。
‘右耳’闭上眼睛,心中暗道:“不成功,便成仁。”
只一瞬,翻雨赶到,一把捏住‘右耳’的手腕,‘右耳’不觉疼痛,却不知为何木剑拿不住,掉落在地。翻雨抓着‘右耳’兜了个圈,将另一只手也抓住,一脚踩上后背。
单臂擒贼!
“别弄死了。”赵易执看到‘右耳’被擒,嘱咐道。
“辰从卫的傻缺,有擎天一个就够了。”翻雨笑道。
揽月和推林也赶了过来,出声说道:“陛下,刚刚可吓死我们了。”
赵易执轻笑一下,拍拍二人肩膀以示安抚,便向仍旧张开双臂,紧闭双眼的周子儒走去。
“我的好周相,周家先祖的话,没应在你身上啊。”赵易执出言打趣道。
周子儒听到赵易执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见赵易执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连忙查看自身,还好,各部件都在,没有被砍成人彘。
周围的甲兵垂首低头,静静站立,一动不动。
“陛下,这些甲兵…”
“当然是朕的功劳,难道是你周文相的本事不成?”赵易执颇为自傲。
周子儒扫视周围,看到了地上的一滩烂泥和翻雨手中的“右耳”,心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难道陛下一早就发现了这两名刺客?这些甲兵其实早已控制住了,只是故意装作无法制服,引到这边来,好诱这两人出手?”周子儒心思玲珑,猜了个七七八八。
赵易执摇头:“控制住的确废了一番功夫,但是这两个刺客我是发现了。万衍宗神机莫测,若是派人前来捉拿,怕他们有奇法逃窜,这才以身做饵…”
“陛下…您可是大启的皇帝啊!怎能以身做饵!”周子儒皱着眉抱怨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了,别说了。我们回吧。”赵易执摆摆手,浑不在意。
神识能制住甲兵,赵易执也是有把握才如此犯险,不然以他后世的惜命性格,早跑得无影无踪了,怎么会拉着周子儒?
其实赵易执还有一层心思,对于周子儒和易小刀,赵易执自是相信,尤其是易小刀,之前在宅院中试探一番,已知晓了易小刀的底线,只要不碰何月儿,易小刀就能死心塌地地为自己效命。
只是这周子儒,虽嘴上时时挂着周家先祖,但是有着后世思想的赵易执,对于家族宗门根本没多大感情,对周子儒也有一丝怀疑态度。这一番行动,既引出了刺客,又试探了周子儒,这才是赵易执口中的“一箭双雕”。
“起驾,回…”赵易执心中有些快意,刚脱口而出,忽的身子一软,幸亏揽月及时一把扶住。
周子儒看着被揽月扶着的赵易执,心中有些感叹,大启历任皇帝,没哪个能做到以身做饵的…
“起驾,回宫。”
周子儒替赵易执喊了这一声。
推林回头看了看已碎裂的马车,忙乱中,那掌车的小太监也不知了去向。
“这…我去找车…”推林挠了挠头。
易府中,一帮下人忙做了一团。有的出去找郎中,有的围着易小刀急得团团转,有的望着何月儿急得直跳脚。
“你们急也没用,在这晃悠得心烦,藏云已经去宫里请太医了,都下去歇着吧。”裂江对一众下人说道。
下人们一个个抹着眼泪出去了,一个家仆边走边扇自己巴掌:“就我这嘴欠,到处说老爷不是,老爷今儿早晨还赏了十两银子呢!都怪我这嘴,给老爷咒的,老爷夫人对我们可没说过重话…”
“看不出来,这小子才几天的工夫,还挺得人心的?”架海抱着枪靠着门框,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易小刀。
撼山笑道:“不然陛下也不会这么器重他,六百年的南淮,竟然能撤藩…”
“这小子一身的秘密,又玩火又入魔的,怎么还混成要饭的了?”擎天靠在另一边的门框上,不禁打趣道。
“嘘!”纳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李定星从府外闯了进来,拉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华大夫,你来仔细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撼山等人投来疑问的眼神,李定星解释道:“这是我南淮的大夫,华景华大夫,随我南淮军来的京城,医术十分高明!”
撼山纳风等人退到一边,让出了一条路,却依然盯着这个华大夫。虽然知道李定星和易小刀关系极好,但是赵易执对易小刀也是十分器重,谁也不敢出岔子。
华大夫也不在意众人目光,直奔易小刀床前,作为一名大夫,病人是首位的。
华大夫掰开易小刀的嘴巴看了看,又翻开易小刀的眼皮,最后把脉片刻,站起身说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精力耗尽罢了。此人生命极其顽强,脉象确有受损的症状,但是体内有一股元气,正在修复身体,休息几天就没什么大事了。”
“华大夫,要不再看仔细一些,真的没事了吗?”李定星不安地问道。
华大夫点头:“的确没事了。”
“难道华大夫就没查出点其他的?”纳风试探着问道。
华大夫听纳风话里有话,便坐回床边细细把脉一番,又在易小刀的胸口听了听,再度站起说道:“病人一切正常,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众人没有再说话,毕竟都不懂医药,门外汉就是门外汉,说破了大天也是门外汉。
“那边还有一人,华大夫,麻烦你再看一下。”李定星指着旁边房间,就要领着华景过去。
擎天和架海两人双枪交叉,拦住了大门,定定地看着李定星。
李定星一愣,随即沉下眉头:“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易大人大婚的日子…而且何月儿姑娘不是旁人,无陛下旨意,旁人不好窥探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