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这些日子,这又要回楚州,墨九就像在天空自在惯了的鸟儿要被关回笼子,打心眼儿里不乐意(孤王寡女061章)。
次日早上起床,从洗漱到吃饭,她始终一言不发,早膳时遇到萧乾,她也懒得看他一眼,始终黑着个脸。
萧乾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情绪,默默吃完饭就自行离开了,墨九瞪着他的背影,把旺财唤过来,在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才算解了气。
行程是薛昉安排的,怜墨九大病初愈,薛昉特地为她安排了马车,可她偏生要骑马,还非得走在萧乾的身侧。
他越怕什么,她就越做什么,她寻官好灵的鼻子!罢又解释,你病刚好,不宜喝酒。
来一壶!墨九不看他,只瞪来一壶!
萧乾皱了皱眉,瞥她一眼,来一壶。
罢他站起来就走,看上去严肃冷漠,可打包两个字,又哪会没有纵容?这些亲卫们都没看过他们家萧使君这般惯着谁何况还是一个妇人?
墨九跺跺脚跟上去,萧乾已经上了马。
萧六郎,你为何要与我做对?
她在马下瞪他,萧乾骑在马上看她,上马。
墨九不高兴,我不与你回去,也没法与你一起回去。你先走呗,我还要在这里喝晚上我自己会回去,就不劳你操心了。
墨九。萧六郎突地低喊。
嗯?墨九狐疑瞪他,怎么?
你告诉我,苞谷酒是什么味儿?
他问得突兀也奇怪,可墨九仔细一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吃下肚的苞米酒到底是什么味儿了。脑子里天旋地转一般,似是真有些酒精上头了。她咂咂嘴,瓷白的脸上红润润的,晶亮的眼里像嵌了星辰,语
的眼里像嵌了星辰,语气却极是赖皮。
正因为没尝出味,我才想再要一壶。
萧乾盯着她,有些哭笑不得,可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了,我给你打包,回去再喝。
墨九撑了撑额头,好啊,回去可以,我要骑你的马。
这货得寸进尺,萧乾终是忍无可忍,把她丢上马车,醒醒酒。
墨九双眼红红地瞪着他,过去就抢他的马。萧乾面前还没有这么放肆的人,众人都呆住了。萧乾眉头紧紧皱着,倒没有生气,就是看没人敢动九爷,自个翻身下马,拍拍她的背,一把将她拎起来丢在了马车上。
于是,墨九就在马车上睡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昏暗,只有墨灵儿守在她的身边,而她还睡在马车上。听墨灵儿说萧乾一行已经先行回去,她也没着急,打个呵欠,先去了一趟食古斋,吃了晚饭又领着墨灵儿在楚州城晃荡,准备夜深了才从辜二家的院子翻回去。
逛了一会,她想去买些吃的回去慰劳蓝姑姑和玫儿,可就在她与灵儿路过萧府门外的长街时,却看了一出好戏。
一群乡里人模样的家伙,围在萧家的大门口,喧闹个不停。墨九凑在人群里听了几句,这些人好像都是温静姝的族人,他们听说温静姝在府里被捅了一刀,前来讨要说法的。
这事墨九自是知情。
可在她离开楚州之前,宋妍就被宋骜领着同回临安了,温家到底晓不晓得是。
可温家族人晓得进去就不好说了,趁着围观的人多,叉着腰就大声道:各位街坊都来看看,我们家那闺女,是个好闺女啊,又孝顺,又懂事,可这孩子苦命呐,自从嫁到萧家,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人得熬了一圈,如今又平凡被捅了一刀,也不知是死是活萧家便是官大,朝廷里有人,今日我等草民也非要讨个说法。
温家人的勇气值得欣赏,可墨九不认为蚍蜉可以撼树。萧家这是顾着脸面与他们好好说话,但真惹急眼了,这群人又能把萧家怎么样?单从萧家只派了一个管家出来接待他们,就知道萧家对温家人什么态度了。
管家仲伯是个会处事的,他点头哈腰着,从袖子里掏一个银钱袋来,塞到为首的汉子手上,他二伯,二少夫人的事,并非你们想的那般,只那一日府中闹刺客,二少夫人是为了护着大少夫人,这才
放你娘的狗屁!温二伯一把将银钱袋甩在地上,还踩了两脚,这点钱就想堵住我们的嘴?分明是你们家娶了长孙媳妇,欺我温家,把你们家大少夫人喊出来,今日非得给一个说法。
墨九摸着下巴,不禁想:这又是什么故事?
难道这些日子她不在府里,故事版本已经变成她捅伤了温静姝?
温家人还在说:就算我家静姝做错了事,那也应当由她男人来管,她婆婆来教,由老夫人来责打,何时轮得到她大嫂子动手了?这若大少夫人扇她一耳光,踢她一脚,我们只当闺女愚钝,入不得大少夫人的眼,也就忍了,可这动不动就要打杀了她,真欺负我们娘家没人了怎的?
听到这里,墨九恍然大悟。
这事儿还果真如此。不晓得哪个好心人故意诬陷她捅人的,可人家把故事编得很圆,妯娌矛盾也确实是普天下所有家庭都有的矛盾,符合逻辑。她有动机,有时机,据说还有人证
于是她就成了一个蛮横不讲理的疯子。她先推二少夫人下水,再拿刀子捅得她重伤,若非萧六郎救治,就一命呜呼了的事情,就在萧府内外传得沸沸扬扬了。
世间最可怕为众口铄金。
听到这些议论,墨九突然很想收回此地民风淳朴那句话了。
墨灵儿捅捅她,姐姐,他们若一定要见你,可怎么办?
经了她的提醒,墨九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个时候,她还站在这里看热闹似乎不太好?
就这会工夫,温家人已经往里冲了,管家喊来家丁护院,可毕竟不好与亲家打架,时人注意名声,这传出去萧家虐待媳妇,杖打亲家,对门风可不太好。
墨九皱眉:看来我得回府去了。
灵儿嘟嘴,姐姐还是不要回了,与灵儿和左执事回神农山去吧。
墨九侧头,哦?
灵儿,我这会去神农山,很有可能会被人碾成肉饼呢?旁人且不说,就那个尚雅,就不会放过我,她那情郎乔占平死了,她那媚蛊也未解噫,万一她看上我怎么办?
灵儿:
两人正不清,这时,便听见有人大声喊。
萧使君来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温家人嚣张的气焰也冷却了。
墨九看见萧六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调头就走,看来只有对不住蓝姑姑和玫儿了。
灵儿奇怪,与姑姑和玫儿何干?
墨九边走边道:这些人闹入府,老夫人说不准就会拎我去见上一见。到时候我若不在,岂不是把戏都拆穿了嘛?所以,那筒儿糕和鸭脖子就买不成了,她们也吃不成了。
灵儿哭笑不得,姐姐难道不是自己想吃嘛?
墨九走得很快,也不忘回头瞪她一眼,你这丫头不晓事。看穿了人家,也不要揭穿嘛!
灵儿抿着,姐姐不会拳脚功夫,难免会吃亏,身边也不能没有保护的人,左执事让我往后近身护着姐姐。
啊。墨九竖眉,你缠上我了?
灵儿嘟嘴不高兴,是保护,灵儿可厉害了。
听灵儿说她厉害,墨九眼一亮,又严肃地点头,好吧。可就算我容得了你在身边,萧府也不能无端多个丫头,而且老夫人不给你发月例钱,你还得让墨妄管饭,多亏啊?
灵儿笑道,左执事都与萧使君说好了,萧使君也是同意的(孤王寡女061章)。老夫人那里,姐姐就不必操心了。
萧六郎同意的?凡是他同意的,墨九就不想同意。她指着灵儿,不行,不许跟着我。
她说着转身就走,灵儿在背后喊她,姐姐,筒儿糕,鸭脖子也不行吗?
墨九顿住脚步,回头看她,限你一个时辰。
——
萧府门口的热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墨九悄悄地来去,没有任何人看见,只是,当她绕到辜家后院的时候,那辜二照常站在院子里,一眼就盯上了她。
二人对视,他道:这围墙是不是要加高了?
墨九瞪他一眼,从围墙跳下来,加高做什么?你难道不晓得,围墙与锁一样,只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墨九一边往萧家的围墙爬,那嗖嗖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化。
等她问完,他才道:我若知晓,就不会在这里看你翻墙了。
墨九疑惑,啥意
惑,啥意思?
辜二叹道:如今转运兵一案,乃是朝廷大案,莫说萧使君亲自督理这案子,便是官家也很重视,刑狱司上上下下都在为此事忙活。我若知道个中内情,这会该在临安吃牢饭了。
见墨九静静盯着他不吭声,辜二眼皮垂了垂,又道:发生那个案子的时候,我被谢丙生调离招信,去办别的差事了。他是防着我的。
这么一说,墨九就明白了,他不在场。
你还真是可怜的,人人都防着你,这次谢忱在赵集渡做事,不也防着你呐?好吧,你没白姓一回辜,果然无辜。
墨九猜度着跳下围墙自去了。
可她心里的疑惑,却未减轻。
辜二若真是一个事外人,当初就正好出现在赵集渡的花船上?这次送她去赵集渡,他也只是赶巧?甚至这会在院子里碰着她,也是凑了巧?
墨九很快回了南山院。
这会儿温家人在外面闹腾,府里都在说这个事,南山院这边因为萧大郎要养病好清净,所以向来没有什么人过来,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蓝姑姑与玫儿见到她,惊喜不已。玫儿冲上来给她一个狠狠的拥抱,开心不已。蓝姑姑却一边拭眼泪一边骂她,总算晓得回来了,你这一走,害我和玫儿担心死了
担心被人发现吧?墨九笑眯眯的。
你也晓得啊!蓝姑姑破涕为笑,张罗着给她备水沐浴换衣服。
墨九没有抗拒,只道:走了这样久,我都好想念姑姑了。姑姑去给我做一碗你拿手的的话,又推人下水又捅人卧床又害人性命的,我这杀人夺命的恶毒头衔,能由着人戴上嘛。
这姑娘向来没心没肺,可不代表她肯吃亏,蓝姑姑不想理会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在萧家没有根基,也没有地位,这种事不在于谁对谁不对,只在于谁的势大谁的势是大少夫人捅伤的二少夫人?
那婆子撇撇嘴,笑道:那我可就不晓得了。反正这回温家是赚足了。说到此,看蓝姑姑不解,她指了指客堂背光处一个瘦瘦的二少夫人受伤养病,也没个可心人伺候。这不,硬是把自家到末了,这婆子已满带恶意的笑了起来。
听了一肚子八卦回去,蓝姑姑长吁短叹,这温家人,还真不是东西。毁了大女儿,还要毁了明白,我其实并没有捅伤温静姝?
蓝姑姑垂下头,忘了问。
墨九又开始了锦衣玉食的大少夫人生活,南山院的衣食不短,也没人管她活成个什么样子,她吃了睡,睡了吃,很是自在。尤其看蓝姑姑与玫儿兴冲冲地打点行装,心里也有点到一家团聚时,她想到在盱眙的沈来福,仍是忍不住叹息,不晓得那死鬼,有没有把娘子伺候好。
墨九歪头看她,想男人了?
蓝姑姑脸倏地涨红,呸,八道什么?我只是想娘子了。
墨九笑话他,想男人又不丢人,你脸红什么?
蓝姑姑狡辩:哪个脸红了?
墨九轻咳一声,到底是亲生的男人,你说不想我还不信呢,也不晓得你别扭什么?这都离开多久了,你跟着我颠沛流离不说,与来福叔的夫妻生活也没机会
看蓝姑姑的脸愈发涨红,墨九好笑道:好了,好了,别动不动就害臊,娃都生两个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不服老夫人,老夫人不允许她入府陪伴?
——
第三日就是中秋。
这样的节日,萧家这样的望族世家自然热闹得很。如今又牵扯上一个就要举家搬迁了,府里上下更是闹成一锅粥,远近的亲戚都趁着这个时候过来团聚,盼着有朝一日去了临安,也好有个投靠的地儿。
南山院里一如既往的冷清。
玫儿一大早过去领府里发放的饼子和喜钱,回来时兴冲冲,满脸都是笑。
她说,今日中秋节,老夫人下了话,允许大少夫人去前院一同就餐,而且,她的禁足也解除了,可以随便走出南山院了。
看她那个兴奋劲儿,墨九鄙视地一瞪,就这点出息?
玫儿话直接,玫儿当即羞红了脸,末了又委屈地吸鼻子,姑娘难道不想见萧使君嘛?玫儿是替姑娘高兴的,若不是姑娘巴巴地盼着,玫儿才不管哩。
墨九冷着脸,我啥时候巴巴盼着见他了?
玫儿扁着嘴巴,无辜的瞄她,姑娘这两日常去竹楼,不就为了见使君么?
墨九差点被这丫头噎死,恨恨捶桌,我有吗?我哪里有?我根本就没有。
从回到萧府,她就没有见过萧六郎。
她的生活与以前一样,一成不变,每天都会打扮得花朵儿似的在南山院幽禁,也像以前一般,时不时去竹楼骚扰一下萧大郎。只不过这两日萧六郎有在南山院为萧大郎看病,她去得好像是勤快了一些?
不过,不也一次都没有见到嘛。
她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不是因为萧六郎才会去的,可这种事要她承认,比杀了她还难。她严肃脸告诉玫儿,不要再提这个杀千刀的名字,她那一副恨不得揍死萧六郎的样子,比杀父仇人还要厌恶。
玫儿年纪。
姑娘,你与萧使君是不是有什么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墨九看
辣。墨九看蓝姑姑笃定的样子,突地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两日她其实很少想到萧六郎,也许是刻意回避去想,但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在水里带着她逃命的身影,那个把唯一的烙饼留给她吃的男人,还是会出现在脑海里
在那个凶险的天地间,他们是彼此的唯一,是逃生的伙伴,可离开了那里,他们便像陌生人,见一面都难。
这样的角色转变是让她很不适应,可她不认为自己真的就爱上了萧六郎。
人在特定的环境,对一个男人产生的依赖,加上还有蛊虫作祟,这根本就与她本人的意志无关。她之所以对萧六郎有一肚子的怨气,与其说是因为他对她的冷漠,不如说是她被横空出世的蛊虫控制了情绪所产生的怨念。
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得像个你是他大嫂蓝姑姑压着嗓子,一副维护自己人的心态,可大郎这般,肯定得误了姑娘一辈子。萧使君若是有意,他是个有法子的人,一定可以把姑娘要过去
要你个头啊。墨九拿枕头砸她,你当我是谁的货物不成?还有,哪来的什么笑了,使君确实有正事,还有旁人在哩,不会有人闲话的。
墨九拉了拉肩膀上的衣服,笑着款款走过去,盯了薛昉一眼,突地拉开蓝姑姑,把薛昉往门外一推,一句话也没有说,砰一声,重重关上了院门。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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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九爷的脾气真的是太好了,有没有
话说,六郎大半夜找九儿去,是要做什么呢?
这九儿不去,六郎又该怎么破?
且看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