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泥人姑娘过来,原本喧闹的皇家御园笼罩在一片静寂之中(孤王寡女074章)。王公大臣后宫妃嫔夫人话,就是连呼吸,都的话自然也令人信服。
墨九觉得这一出很滑稽,冷不丁笑了一声,瞪她道:我就晓得你这老虔婆要倒打一耙。可到底是你无知,还是我无知?我与,我若杀了风凉话?哼,恩将仇报,出言不逊之人,怎配做皇室公主?
玉嘉公主脸色一变,你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不肯相让。
都觉得这墨氏胆大,居然还顶撞玉嘉公主,可也都想知晓事情原委。
墨氏把紫貂风氅给玉嘉公主?嚼着这句话,至化帝目光有些凉意,玉嘉,你来说。
墨九这个人说话没有条理,前言不搭后语,人人都不想听她交代剧情,都看向了玉嘉公主。可玉嘉这会儿浑身湿透,虽然清理过,但从墨氏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觉得有点过了,也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但当时若没有墨氏救她,她确实有可能会命丧黄泉。
这样的感受与矛盾的心情,让玉嘉有些挫败,也有些沮丧。分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当着这样多的人,又有萧乾在场,当时萧乾手底下的禁军过来,也曾亲眼看见墨九拼命扯着她,不让她沉下去,如果她睁眼说瞎话,实在为难。于是,她终是讪讪讲清了事情的原委,又恨恨瞪向墨九,也怪这人硬要把紫貂风氅给我。若不然,我也不会掉下去。
谢贵妃柳眉一竖,突地插话道:玉嘉你就是心善,分明是墨氏故意借着献紫貂风氅,故意推你下去的。
玉嘉晓得她母妃什么意思,可在众人探究的视线,她无法信口雌黄,只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见状,墨九哼一声,贵妃娘娘,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可莫要乱说话。我好心好意献紫貂风氅给公主,见公主滑入浮泥,又英勇舍身不怕牺牲跳下去把她抓住,她才得以活命,这大恩大德,娘娘自个儿得掂量,若恩将仇报,会不会遭天打五雷轰?
在今日游园之前,谢贵妃就听宫人说起过,墨氏脑子是有些问题的,说话向来不走心。可当众被她这一抢白,哪怕墨九是个疯子,她也下不来台,一张漂亮的脸蛋儿,青一阵,白一阵,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话,冷不丁感受到对面桌案后面萧乾的注视。尽管他并没有专注地看她,眸子甚至是微微垂下的。尽管墨九根本无法与他的目光达成统一的视平线,进行交流,但她却无法忽视他强大的气场所带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
为什么他要这样看她?
墨九来不及多想,顺口回谢贵妃,在碧水亭得的呐。不是你放上去的?
这回答很妙。似答了,其实什么都没答。
谢贵妃拿绢子试了试嘴巴,收敛住满腹的愠气,又温柔一笑:吴嬷嬷说,紫妍郡主先拿到紫貂风氅,尔后你抢风氅杀害她,可有这回事?
墨九道:我说是吴嬷嬷杀害不定。
紫貂风氅是饵,帝王一诺是诱,让她全力以赴身陷局中打击萧家才是重头戏。
她想到了碧水亭里桌案上的机关。
那个通道是生,不是死。可她如果是从通道逃出那么就板上钉钉了。
墨九仔细思考着,像是很努力的回忆了好久,又掐着手指头,蹙着眉头严肃道:到此,她摇了摇头,这运气来了,简直挡都挡不住。
看众人被她说得似信非信,她想了一下,又突然神神秘秘的道: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论起来,吴嬷嬷没有杀人动机,墨九的杀人动机也不足紫貂风氅虽然是个好的由头,但她分明就不看重,至少她没有用风氅邀动,还傻乎乎把它送给玉嘉公主也已经得到证实。
至化帝被她们吵得脑仁吃痛,受不了只得让她们先去换衣裳,一切等找到宋妍再说。
姑娘们裹成了泥人,确实不雅观。
可三个姑娘一走,紫貂风氅的归属又怎样论?
帝王一诺,人人眼热,墨九却只当未见,拽着墨灵儿走得风快。
玉嘉公主见她这般,又见自家嬷嬷捡了过来要塞给自己,脸色难看之极,紫貂风氅在墨氏之手,就算她的,玉嘉不要。
当着萧乾的面儿,她直恨嬷嬷多事,想不要这骨气都不行。于是,在谢贵妃恨铁不成钢的怒视下,也昂首阔步走了。墨九回头看一眼萧家人个个不同的目光,无奈地瘸着脚又走了回来,捡起被玉嘉公主丢在地上的紫貂风氅,走向一名禁军,借用一下。
只见刀光一闪,貂风氅就被砍成了两截。
这样不就好了嘛,谁都不用要它。
这做法,骇得园中众人都傻了眼。
紫貂风氅本身名贵且不说,关键在于帝王一诺呐。
墨九被人盯得脊背发毛,打了个喷嚏,又看向灵儿,去换衣服吧,我快冷死了。
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是痴的,就是傻的。
众人都在跟着她犯傻,至化帝却微眯起眼,摆摆手,让宫女过来接她。
可等她离去,场上众人的呼吸还未平顺。
这墨氏果然是个唉!众人她的傻是真的。
入了园子的更衣室,墨灵儿简单冲洗一下自己,又跑过来替墨九沐浴更衣。
她先把宫女支出去,方才啊,憋死灵儿了。
墨九懒洋洋瞥着灵儿湿润光滑的你单纯你不信!什么是皇帝?什么又是帝王一诺?皇帝想做的事,没人挡得住。皇帝不想做的事,也没有人可以逼他做。一个承诺,就皇帝而已,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皇帝若要我死,有帝王一诺就可以不死了吗?我要了那紫貂风氅,得一个不知真假的诺言,有何意义?不如现在这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来得好。
她难得认真解释这样多,可墨灵儿从,而且时人信重承诺,怎么都不能理解墨九的行为。不过,相处这样久,她习惯了唯墨九的马首是瞻,虽然不太情愿,但嘟着九九九宫格难走,可我们见着玉嘉公主的时候,就也到达了碧水亭附近,难道她也会走九宫格?
墨九撇下嘴巴,谢贵妃有私心你看不出来么?布置九宫格的时候,她肯定放过水,给了玉嘉特殊的指引(孤王寡女074章)。不过里头千变万化,所以,她花了那样长的时间,才找到碧水亭。
灵儿又问:吴嬷嬷是谢贵妃的人么?
墨九摇了摇头,不敢确定。
灵儿拿巾子擦着墨九的肩膀,迟疑一瞬,又问:是灵儿愚钝了,好些事情都想不明白。
墨九抬起眼皮儿,比如?
灵儿抿一下唇巴:姐姐是如何发现吴嬷嬷有异样的?
墨九看她问题多,大咧咧将双臂肘在木桶上,头枕着桶沿,阖上眼睛,慢悠悠道:我不说了么,吴嬷嬷突然对我太好,让我生疑因为我生了疑,就特地注意了一下。在她好心为我和宋妍遮挡荆棘的时
挡荆棘的时候,其实在荆棘条上做记号,指引方向。
灵儿啊一声,直叹墨九观察仔细。墨九摇了摇头,又道:若吴嬷嬷是谢贵妃的人,定是不放心,害怕玉嘉公主找不到,故意把我们走过的路再指引一遍。不过如今我也有些糊涂,那玉嘉不要紫貂风氅,看上去还挺有骨气的。那么吴嬷嬷杀宋妍,说不准只是谢贵妃的示意,与玉嘉无关了。
吴嬷嬷是谁的人,为什么她养大了宋妍,却要亲手杀她,墨九暂时无法肯定。
一个人要背叛主子,要么为利,要么为仇,要么是被胁迫。吴嬷嬷是哪一种哩?
这时,灵儿又道:吴嬷嬷晓得碧水亭的机关,她扑倒活的宋妍,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捞上来,好端端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御园里唏嘘阵阵,但最关心女儿的人,非诚王与诚王妃两个莫属。一夕之间,他们似乎老了十岁,宋骜也一直守在荆棘园里,指挥禁军打捞,然而禁军在碧水亭的位置捞了个遍,那个墨九与墨灵儿瞧见过的桌案早已不见,整体陷入了浮泥,他们扩大了打捞范围,也什么都没有找到。
找不到人,这杀害郡主的事,就成了悬崖。
墨九与吴嬷嬷互相指责,各执一词,也没有定论。
至化帝不可能仅凭一个嬷嬷的证言,就为墨氏定罪,得罪萧家。
可诚王与诚王妃夫妇,是完全相信吴嬷嬷为人的,他们跪地请求皇帝治墨九的罪。
在阵阵的讨伐声里,萧家人也跪地恳求,让陛下查清事实,还墨九一个公道。
至化帝见众人争执不下,脑仁又痛了。
他也想找到宋妍,知晓走九宫格的详情。他最想证明的事,也只是墨九的钜子身份,与如何得到千字引。
考虑一瞬,他各打五十大板,冷声道:墨氏与吴嬷嬷各指对方杀人,都有嫌弃。在事情尚未弄清之前,不可定罪,但此二人也不得擅自离开。
末了,他淡淡吩咐,先带入皇城司狱看押。
——
皇城司主要掌管宫廷出入禁令,但凡宫人出入,皆由皇城司负责,属于一个宫廷内部的防卫机构。皇城司附设的监狱,称为皇城司狱。它与其他监狱的不同之处在于,只拘押宫城之内的人员以及后宫妃嫔。
莫名成了阶下囚,墨九倒也不见紧张,看狱中干净整洁,还有可供睡眠的床,她把这经历当成了皇城司狱一日游,神色间竟有几分惬意,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好像是来参观古代监狱的,表情极是得趣,瞅得陪狱的墨灵儿头痛不已。
姐姐,你不想法子出去,还这样高兴做甚?
墨九咂咂嘴巴,率先抢占了牢室内唯一的床,摸了摸受伤的脚:想法子这种事太累了,我懒,不如交给萧六郎,他会想。
墨灵儿嘟一下红扑扑的嘴,悻悻在床沿坐下来,双手环着膝盖,有些不满,今日陛下处罚时,老夫人都替姐姐求情了,萧使君却一句都没说。
不说才是为我好,你可懂?墨九道:再说,皇帝才舍不得杀我哩。
你倒会想。灵儿不悦道:可灵儿觉得,萧使君是要做驸马的人了,肯定不会为了你得罪皇帝,这分明就是权衡轻重,不敢妄言。亏得灵儿往常那般看好他。哼!
一个人自说自话着,见墨九没有什么反应,灵儿又苦苦地撇了撇嘴巴,瞪着四处透风的牢室,不晓得左执事,能不能知晓我们被关入皇城司来了。
晓得又如何?他未必还敢劫狱。墨九懒洋洋叹息。
那可未必,左执事最关心姐姐了,比萧使君好。
使君好。灵儿对墨妄,总是极有信心。
墨九又冷又饿还很困,看一眼忽闪忽闪的油灯,祈祷着牢里赶紧来改善犯人伙食,就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半点也不紧张。
因为她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糟糕,今日皇帝的反应很古怪,却分明对她很有兴趣。她暂时没有姿色,皇帝年岁也大了,能对她有兴趣的地方,肯定在于她的身份与千字引。所以她并不担心生死安危——唯一难过的就是她的脚,太痛了。原本脚背被砸得淤青红肿,又泡了那样久的污水,还未上药,这样在狱里呆上两三天,不晓得会不会废掉。
望一眼粗木隔着的牢门,她又闭上眼睛,想睡觉。
睡过去了,就不会冷,也不会饿,更不会痛了。
可脚背肿痛着,她迷迷糊糊辗转反侧了许久,还是睡不踏实。
不晓得几时了?
她问了一句,感觉面前有人影晃动,又翻转身来,闭着眼睛把脚伸出去,咕哝一声,灵儿,帮我揉揉,痛死我了。
一只温热的手撩起了她的裤腿儿,然后落在她肿痛的脚背上,带着清凉的温度,搓揉几下,就有一股子中药味道飘入鼻子,她半睡半醒的知觉神经登时苏醒,冷不丁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一双清凉中带点温暖的眼睛,在牢室这样枯燥幽暗的背景之下,他也如中画中谪仙,俊气得带了一抹荡漾的风情。
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牢室里只有他,没有了墨灵儿。
在淡淡的中药味里,还有充斥在空间里的食物香味。
墨九与他对视着,什么没有问,也顾不得受伤的脚,冷不丁坐起,就看向地上的食盒。
六郎啊,你总算想起你祖宗来了。
萧乾凉眸森森,却没有理会她,可见她跛着脚就去抓食盒,也不得不无奈地拽着她,按坐下去,不要动。
墨九吸一口食物的香气,我饿了。
萧乾望一眼外间,淡淡道:擦好药,再吃。
墨九哪里等得?她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拎了食盒打开,就揭了碗。
一盅汤色雪白的雪梨银杏炖乳鸽,一碗熬得黏稠的什锦粥,一盘光鲜夺目的海翡翠煲排骨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拎起一块排骨塞入嘴里,就含糊道:先吃一口,脚不治,一时半会死不了。再不吃东西,我就真死了。
萧六郎瞥着她馋猫的样子,终于妥协,由着她祸祸那一堆食物,只抓了她的脚来,为她上药搓捏,以便活血化淤。
已经入冬了,狱里的牢室很冷,可有萧乾坐在身边,又有美食在手,墨九无端就觉得温暖,便是那冷风吹在稻草上的呼呼声,也有点像花开的声音,带了盈盈的香气,这是一种奇怪的生理反应,她先是惬意的享受一阵,方才考虑到身上的雨蛊,不由叹口气。
两只虫子作孽而已,要不然,像萧六郎这样薄情寡义之人,又怎么可能给她这样的温暖?
填了填肚子,她精神好些了,不由又由萧乾邀功,萧六郎,我这回聪明吧?
萧六郎淡淡打量她一眼,不言不语,只专注地管她的脚。
墨九习惯了他这凉薄的性子,也不以为意,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添油加醋地把她如何走过九宫格,如何在碧水亭出现机关的时候,选择了离开,又如何把玉嘉公主拖下污泥的事儿说与他听。
末了,见他无动于衷,她没了耐性,认真地扳着他的手,让他不得不看着她的脸,方才解释道:宋妍说,荆棘园的‘棘’字通‘吉’字,我当时就想到你不吃水果,却拿葡萄来吃,有些反常于是看到那条亭中的生路,就想到了你的提示——‘葡萄’通‘不逃’,葡萄像极墨色,定是墨家钜子之试我若逃了,入了那机关,铁定中了老贼的诡计,让萧家万劫不覆,对不对?
越想这茬儿,她越是得意,就着油油的了,快过年了,小伙伴儿要愉快的看文。
总而言之,这文并不复杂,只是一本开胃的喜剧小菜。
另:错字再改。谢谢给二锦送票送打赏送热吻送爱的姐妹们,祝你们颜值节节高,来年天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