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相对的刹那,墨九是尴尬的(孤王寡女083章)。
这尴尬不仅来自于有一个从天而降的姐姐,还来自于原本认定的钜子身份似乎成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从方姬然的出现开始,这里的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笑话的,奚落的,尤其把她当傻子的虽然她反正傻习惯了,可以装着看不懂。但方姬然直接唤了她,她又当如何?
按理墨九当叫她一声姐姐。
可她唤不出来。虽然都说方姬然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于她而言,她依旧只是一个陌生人。
于是她皱眉,装傻到底:我不识得你。
方姬然怔了怔,对她笑,到底是墨家内部的事,谁也不知真假,王承弼抓不到墨妄的家人都以为这位新钜子已故去,这关键时候,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左执事可不要以为随便找一个人出来,编一个故事,就可以让人相信错认钜子事清楚此事,估计皇帝那关不好过。
他与萧乾交换了一个眼神,缓了一口气,笑道:此事原本是师妹的私事,我做师兄的不便多嘴,但王大人心里有疑,我若不辩,就徒留话柄了
顿一下,他又看一眼方姬然,师妹你看?
方姬然声音哑哑的,似乎有气无力,但每一个字都很淡定: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兄但讲无妨(孤王寡女083章)。
好。墨妄看向众人,斟酌一下,把事情说得极为简略,师妹当年曾与一男子相恋,后生变故,她心灰意冷,几欲轻生,幸得萧使君相救,方才得以活命。这三年来,她一直隐居世外,不曾与家人联系,若非师妹的弟弟姬辰在萧府闹事,我与方家人都不知师妹尚在人事。
说到这里,似乎接下来的话是专程为了向墨九解惑,墨妄把目光望向了墨九,语气沉重了几分。
那一日,我在萧府接到姬辰,为解去这起三年来的事,师妹得知家中二老为她之事,身体染恙,三年未愈,已不久于人世,这才随了我们再回方家。我师父和师娘见到‘死而复生’的女儿,生恐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这才把成年往事说与师妹,又拿出藏在家中这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白布条。尔后我才得以知晓个中隐密
他隐去了方姬然与萧长嗣的那一段故事,可墨九大抵还是听明白了。这方姬然与萧大郎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她痛不欲生,然后轻生时被萧六郎所救,一直隐世而居她这一隐世,导致萧大郎也隐病而居,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萧六郎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到底什么事让方姬然痛不欲生?
她有疑惑,那王大人疑惑更深。
他哼一声,望向听自己故事也静默不语的方姬然,冷言冷语道:方钜子既然与墨氏九儿是亲姐妹,左执事又说你两个长得极像,为何不肯取下帷帽?只一看,不就都明白了吗?
这做官的人,说话就是会抓重点。
其实墨妄与萧乾的话是不是在说谎,只要让方姬然取下帷帽看上一眼,就可以一清二楚了。她始终不肯揭开帷帽,给人的错觉就是在欲盖弥彰。
墨九微微眯起了双眼。
其实她与他们一样,都好奇方姬然的长相是不是真的与她一样。虽然墨九这会红着一张全,可五官还是很清楚的,但凡真的一模一样,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然而,墨妄望了方姬然一眼,却拒绝了:王大人,女子闺颜,怕是不便示人
师兄!方姬然突地出了声,幽幽一
然突地出了声,幽幽一叹,既然王大人想看,便给她看吧。
这一番,不取帷帽恐怕过不了关。
可墨妄仍旧不愿,眉头深皱,师妹不可!
这帷帽碍事,我也不喜。方姬然慢吞吞抬手,掌住了帷帽的帽檐。墨妄还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声音未落,那一顶遮住脸的帷帽就被她揭了下来。
只一瞬,整个暖阁的人都惊住了。
他们看见了一张与方姬然的身段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脸孔。
那张脸上,缺水的肌肤布满了细纹。干燥发黄还有暗斑,五官依稀可辨当年丽色棱角,可这样的肌肤年纪,哪里像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便是四十岁的妇人也比她容色姣好。
我与我妹妹,像吗?方姬然淡淡微笑。
这张脸从初起变化时她不敢面对,到如今可以在大殿之上,任上无数人用一种见鬼似的目光打量,她居然也可以很平静地应对了。
若当初不执着于容颜,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静静环视着众人,众人也在看她。
可暖阁里安静得出奇,无人回答。
没有人会想到方姬然那样窈窕玲珑的身段,会有一张这样惊悚的面孔。但墨九只微微一诧,心已凉了欲死,可有打动过清心寡欲的萧六郎?若是没有,难道他这三年来,留下方姬然还为她医治,真是为了悟,不为医?
她心里有无疑的疑问。
可黑压压的天空不会回答她任何问题。
薄薄的一层夜雾中,不时有笑声传入耳朵,但似乎所有人都把她遗忘了,他们都围着这个叫方姬然的女人她的姐姐在转。
上辇!
一道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维。
她回过头,看见了萧乾的脸。
明明灭灭的灯火中,这张脸依旧风华绝代,却一样清凉疏离。墨九站在灯笼的光晕中看着他,说不出应当感激他还记得她伤了脚,还是应该怨怼他把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剥夺了——而且,夺得无声无息,不给她半点心理准备和喘息的机会。
她没有上肩辇,望着他问:这都是真的吗?
到了这会儿,她其实还有存疑。
方姬然试过神农山的祭天台手印,可她并没有试过她们两个都是四柱纯阴之命,若她的手印也可以打开祭天台,又怎么说?为什么没有人觉得她也可以试一试?
她这种:是真的。
墨九有些失望
她以为萧六郎应该与旁人不一样的。可他终究还是忽略了她的感受,他并没有看出来她的失落,即便有蛊,他也看不出来。
墨九昂着下巴,冲他伸手,扶我一把。
这时,墨妄过来,她的身侧是方姬然。
灵儿依旧不晓事的笑着跟在方姬然
跟在方姬然的身侧,墨九突然觉得这一幕特别刺眼,她硬着头皮,躲开了想扶她的萧乾,不让任何人看出她受了伤又拖过脚链的脚背痛得钻石,径直走向肩辇,坐了上去。
一行人出了皇城。
城门口各自上马,墨妄与灵儿依旧在方姬然的身边,三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墨九看过去好几次,也没有人过来。
她心里正闷闷的,萧乾把马骑到了肩辇的边上,不温不火的道:他们会带你去一个叫怡园居的地方,你娘在那里等你。
稍顿一下,看墨九不语,他又补充,嫂嫂在那里多住几天吧,与娘家人好好叙叙旧。
墨九侧过眸子,在微弱的火光中看他。
原来他把她娘从盱眙接来了。
听他的意思,已经安置好了。
虽然这省了她的事,可莫名的,她有一种被人玩耍于股掌之中的恼怒。还有他说多住几天是什么鬼?是让她从此不要回萧家了吗?
墨九斜斜躺在肩辇上,萧六郎。
萧乾目光淡然望她,嗯?
墨九唇角一弯,昨儿在皇城司狱里,我说请你帮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如今见你对我这么好,我收回这句话。
萧乾:
墨九扬了扬眉,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对我做的事,问候九代足矣!
马蹄声远去了。
在安静的夜里,尤其刺耳尖锐。
墨九看着萧乾策马而去的背影,坐在肩辇上一动不动,直到他与几个侍卫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她才淡淡望向两个抬肩辇的侍卫。
停!放我下来。
两名侍卫吓了一跳,大少夫人!你要去哪里?萧使君吩咐,必须把您送到怡然居去
墨九不耐烦了,再啰嗦一句试试?
这货的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两名侍卫没有法子,只得先把肩辇放到地上。可他们却没有想到墨九会利索地走到牵马的墨妄身边,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夺了他的马缰绳,就翻身上马,驾一声拍向马背,扬长而去。
墨九!墨妄在后面喊。
墨九头也不回,向着与萧乾的反方向飞奔,等走了老远,才有一句话从夜风中飘过来。
借马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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