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神情平静,静静的听着纪帆叙述。
在第一句道出后,纪帆的语速加快了一些,颇有倾诉之意:“血纹古族,乃是东荒一支不世出的古族,传承深远。”
“我这一族内,因血脉缘故,幼童在出生时,肌肤上会生出伴生血纹,是为血脉神异之处。”
“我自幼出生在古族内,在古族内长大,父母在族内也颇具地位,受人尊崇。”
“直至我十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他面露回忆,有悲伤之意:“我这一族,在骨龄满十岁时,将参加由族内大祭司主导的血脉之礼,彻底觉醒血脉力量。”
“我的血脉力量,在觉醒的前期非常顺利,但在血脉觉醒即将成功,在我真正可以解读血脉之秘之时,一切却戛然而止。”
“而且……”
“在那一日不久后,族内竟生出异象,天空凝聚血云,降下血雨。”
“族内大祭司说这是因我血脉生异,天地不容,是不祥之兆,留我在世,会让古族生乱,要对我处以火刑,以告慰天地。”
“我父母自是不愿。”
“但……”
“大祭司在族内德高望重,加上那血雨异象,族人们将我视为灾祸的来源,又岂能轻易放过我。”
“我父母不得已,联合了至交,也就是纪萱的父母,动用手段,将我们送了出来,一路逃至北境,他们却……”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声音戛然而止,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声音深沉了一些:“抵达北境后,我本想认真修行,以期有一天可返回古族,为我父母报仇。”
“但我却发现……我的修行进境极其缓慢,我在锻体境圆满,已经停留许久,却迟迟无法更进一步,登入神藏境。”
“为此,我在北境内,曾加入过一些势力。”
“但要么是不得解决之法,要么想要深究我的来历,血纹古族在东荒还设有我的悬赏,我的来历不能轻易暴露,最终都只能寻机离去。”
“所以,你最终来了太一?”
方舟的声音响起。
“嗯。”
纪帆深吸一口气:“血纹古族虽少与外界接触,但在东荒内,也有一定实力。”
“我想要报仇,就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了。”
“因此,我带着纪萱来到了太一门。”
他的神情坦然下来:“拜入宗门前,我听闻了不少有关于太一门的消息,纵览北境,有能力助我解决修行问题,而且必然和古族无染的势力,唯有太一……”
“掌教,血纹古族在东荒还设有我的悬赏。”
“若您……”
方舟望着他,望着那玄奇纹路遮掩下,再度开始不断发光,蠢蠢欲动的遁逃异宝,哑然失笑,平和道:“你的这种小玩意,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他微微拂袖间,那遁逃异宝暗淡下来,任凭纪帆在心中如何呼唤,都不再做出反应。
望着微微有些色变的纪帆,方舟开口道:“入我太一,恐怕也是抱着我太一门初入北境,和其他势力毫无瓜葛,纵是要联系那血纹古族,也需要一定时间,方便你逃离的想法吧。”
“大可不必。”
在此刻,方舟的声音严肃了些许,意味深长道:“我太一门,还没有把自家弟子送到其他势力换取悬赏,让其置身于险地的习惯。”
“若行此事,宗门威严何在。”
纪帆沉默未语,显然被点中了心思。
方舟的神情平缓,并未因此动怒。
设身处地,在十岁的年龄,带着幼妹孤身闯荡至今,有这般心思,也倒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
若不是真的找不到解决之法,又不想蹉跎,负有报仇之望,纪帆也不会来到太一门。
而今,方舟沉吟一声,开口询问道:“血纹古族,主事者是谁?”
闻言,纪帆神情错愕,随后才犹豫道:“是大祭司。”
“自我记事起,族内的一切大事,都由大祭司主导。”
“难怪。”
方舟恍然,自座位上起身,负手而立,望着纪帆道:“你的血脉确实有异。”
一言落下,纪帆的神情暗淡了一些。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正是因自己的血脉,才导致了这一切。
“但你的血脉,绝不是你族内那大祭司口中的不详。”
方舟的声音悠长,迎着纪帆投递而来的震动目光:“你血脉返祖,觉醒了古族皇者血脉,虽不被现世天地所容,修行进境迟缓,但也远远不会在神藏境就困顿终生,不得寸进。”
“你的血脉,被人施展秘法被禁锢了。”
“古族皇者,血脉禁锢。”
纪帆喃喃的复述了一声,自幼独自闯荡,他也颇具聪慧,联想到方舟最初的问题,很快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
“大祭司……”
方舟微微颔首。
“我对于你出身的血纹古族不甚了解,但想来似这般古族,血脉是重中之重,是影响身份地位的极大因素。”
“古皇血脉,被现世所不容,在现世修行,需打破一道道天地禁锢,方能真正重现远古古族皇者的风采,难度颇高。”
“但……”
“你血纹古族传承至今,岁月久远,难道在过往里,就未曾出现过具备古族皇者血脉的年轻一辈?难道就没有针对性的探寻出现世古皇的修行之法么?”
听闻方舟言及此处,纪帆已经彻底明悟。
他的拳头微微握起,面容上升起了愤恨之意,喃喃道:“大祭司!”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禁锢了我的血脉么。”
往昔那一幕幕萦上心头,他想到了自己血脉觉醒到最后的异常,想到了那天穹上生出的血云血雨,想到了在族中战士追杀下,父母浴血而战的身影。
他没有亲眼见到父母陨落的那一幕。
但,他们施展手段,将他和纪萱送到了北境,自己却再无了消息,结果可想而知。
脑海中回忆起这些,让他的情绪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他的拳头握紧,双腿一弯,就准备跪下,在下弯同时,他的语气无比激动:“请掌教助我解除血脉禁锢。”
“纪帆……”
“纪帆愿以死相报!”
他最终没有跪下。
因为,方舟微微拂袖间,一股力量拦在了下端,阻止了他跪下。
迎着纪帆的视线,方舟的声音悠长:“你的古皇血脉被禁锢,血脉力量本就有所削弱,你若是跪下去,伱的血脉力量,恐怕就要彻底消融了。”
“到了那时,你就真的终身踏不上修行路了。”
“毕竟,有哪一族的皇者,是可以轻易跪于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