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三年六月初三。
重山镇十万大军出关,号称大军二十万。
以总兵张守望为征北大将军,副总兵计非语为杨威大将军,兵分两路征讨东海胡族。
镇守太监张玉德随军出征,巡抚孙新成钦差巡抚重山镇军务,又有户部右侍郎吴明镇监收支给各路粮饷。
承平二十三年六月初六。
张守望率领镇标五营,援兵四营,游兵七营,总计六万大军长驱直入,兵临黑云山下。
黑云山,二十年前黑云山之战乃是重山镇最辉煌的一战。
仅此一战,大荣东北边境承平二十年。
如今,重山镇大军再临黑云山,不知能否再创二十年前的辉煌。
杨正山随镇标左营出征,镇标左营有三个千总的兵力,又有一个把总的辎重队,四百营部护卫骑兵,两百夜不收精骑,合击约四千三百人。
除此之外,镇标左营还有临时征调的民夫千人,负责帮辎重队运输粮草物资等。
杨正山就是辎重队的副把总,此时他正带着临关堡的一百兵丁和三百民夫押送着百余辆的骡马牛车跟随在镇标左营的大军之后。
押送粮草可是个辛苦活,重山关之外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和草原,根本没有道路可言。
唯一的道路就是前面大军踩出来的道路,坑坑洼洼的,难行至极。
关键是军令如山,他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粮草运到规定的地方,若有差池,所有人都论罪处置。
哪怕是杨正山有周兰撑腰,也不敢有半点懈怠。
好在这几天没有下雨,他们这一路虽然辛苦,但也跟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站在黑云山下,杨正山仰望着那座不算高的山头,脑海中浮现出原身在这里厮杀的场景。
二十年前的那一战,原身只是一个小卒,根本不知道整体的战况如何,只知道在混乱的战场上拼命的厮杀。
血淋淋的战场呈现在杨正山脑海中,让他浑身一颤。
虽然只是如同看电影一般的梦境,但他依然感到无比的惨烈。
那是真的战场,什么血流成河,残尸遍地,都无法准确形容的战场。
原身能从那一战中活下来,真的是非常走运。
而现在杨正山自己来到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也要经历那样一场惨烈的战斗。
……
东海胡族是一个以游牧和游猎为生计的民族,他们占据大荣东北两千里的丘陵和草原,大部分族落过着游牧的生活,只有少部分族人居住在复山城。
如果说东海胡族是一個王国,那复山城就是他们的王都。
而复山城就在黑云山东北方五百里外,二十年前黑云山一战,就是因为重山镇大军威胁到复山城的安危,才逼得东海胡族举全族之力前来迎战。
可惜那一战,重山镇也是损失严重,无力继续进攻复山城,再加上大荣朝堂上出现了分歧,否则东海胡族早就成为历史了。
这次重山镇征讨东海胡族,所用的策略跟二十年前是一样的,同样是兵分两路,同样是兵临黑云山下,就是想逼迫东海胡族再次来黑云山决战。
若是不能逼东海胡族主动迎战,重山镇大军想要在这茫茫北境找到那些迁徙的族落,将要花费数十倍的时间和物资。
然而东海胡族也不是傻子,吃一堑长一智,二十年前他们已经在黑云山下吃过一次大亏,如今又怎会重蹈覆辙。
黑云山下,营帐连绵数里,肃杀的气氛直冲昏沉沉的天际。
大军已在此扎营十余日,可东海胡族的主力依然没有出现,只是有些斥候和精骑不停的在周围袭扰。
主将大营中。
重山镇总兵,征北大将军张守望眉头紧皱的看着挂在屏风上的舆图。
旁边坐着一位面白无须,眼角堆满皱纹的太监,正是镇守太监张玉德。
另外还有十几名身穿铁甲的参将、游击将军聚拢在张守望身后,凝神看着舆图。周兰自然也在其中。
“看来他们是不会主动迎战了!”张守望语气有些艰涩的说道。
说实话,这一次他是认同征讨东海胡族的,因为他很清楚如今重山镇的境况,如今的重山镇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重山镇。
整个重山镇号称有二十万大军,但真正的精锐只有镇标五营而已,至于能战之兵,估计也就五万之数,剩下的全部都是滥竽充数。
或许现在的东海胡族也比不上当年的东海胡族,可是这二十年来,重山镇衰败的太厉害了。
如果东海胡族跟主动迎战,他还有几分把握,可现在东海胡族避而不战,他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
“大将军,不如我们直接进攻复山城吧!”重山镇北路广宁前卫参将刘楠波忍不住开口说道。
“复山城城高三丈,不比我们重山关差多少,若是强攻,兵力需在敌军十倍之上,若是围困,我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重山镇东路松州卫参将王彬微微摇头说道。
六月出征,他们错过了天时,这个时候去围攻复山城,只要敌方拖上两个月,他们就必须要撤退,否则入了冬,都不需要战斗,将士们就会活活的被冻死。
“这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我说,还是强攻比较好,总好过一直呆在这里!”
“强攻不是白白送命吗?还不如先退回去从长计议!”
……
一时间,营帐内众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止。
张守望听到他们的议论声,神色愈发的阴沉,“好了,有什么话大声说,不要私底下嘀咕!”
然而,他这一开口众人纷纷住口,再也没有半点声音。
张守望见此,眼中难掩失望的神色
这些没用的废物,平日里嚣张跋扈,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一样,可真到了战场,却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锁着脖子。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让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张玉德身上,“张公公可有什么高见?”
张玉德正低头清理着自己的指甲盖,突然被张守望询问,他连头也不抬的说道:“咱家只是监军,可不敢妄言军国大事,不过咱家有句话需要提醒大将军!”
“张公公请说!”
“万岁爷可在京城等着大将军的捷报呢!这战事不宜拖得太久!”
前一句话还是不敢妄言军国大事,后一句就逼着张守望尽快出战。
张守望深吸一口气,哪里不知道这个死太监的心思。
死太监才不管他们是胜是败,也不会在意将士们的死活。
他在乎的只是能不能趁机多捞点钱财。
这军粮一进一出,死太监就能刮一层油,这将士们一生一死,死太监也能趁机捞一笔。
至于其他,不是有他们这些武将在前面顶着吗?
“那就攻城吧!”张守望也是很无奈的说道。
他很讨厌张玉德这个死太监,但是张玉德有句话没有说错,万岁爷在京都等着他们的捷报。
想起那位性子比较急的万岁爷,张守望也知道自己不能拖了。
“三日之后,开拔复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