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就这么看着一个极其无礼的盲人,矮着身子,向前摸啊,摸啊,摸…
就捉住了巫术师的衣角。
“…这仪式不能被打扰!怎么会有个瞎子——”
巫术师大叫起来!
罗兰赶忙松开他,脸上流出愧色,不迭道歉:“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我这就、我这就给您擦…我的手绢…手绢呢…”
他松开对方的衣角,一手悄然攥住挣扎的切莉,另一只手向内兜摸去。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清脆响亮的——
啵。
像红酒塞被拔出来的声音。
转瞬间,巫术师发现之前还满脸卑微、弓身道歉的少年,忽然抬起头,用那双冷冽而璀璨的金眸盯着自己。
他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金色的液体自指细的玻璃瓶中倾泄而出。
它们是液体,可却在接触到他的身体时,却陡然变成了杀人的利刃!
于晦暗梦境,切莉站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
她看到飘荡的黑色风衣,少年手握着无柄的金色利刃,在身前划出一条如烈日般绚烂的圆弧!
利刃砍在了巫术师的身上!
他痛苦地嘶吼起来——
“焚烧者!!”
任何‘正派’仪式者,都能通过万物之父的仪式来制作驱邪圣水。
但像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
也唯有审判庭的焚烧者了。
他们都是这风格。
一瞬间,房间大乱。
巫术师一脚踢开桌子,将桌面下的木箱暴露出来。
他食指弯曲,做了个诡异的手势,平伸对准人群:
一只活尸破箱而出!
——就在他完成以上动作前,罗兰的匕首已经刺入他的肩膀和小腹了。
“心脏,颈部,脊椎,肾脏…”
飘然如一根黑色鸦羽的少年围着巫术师吹起一阵耀眼的风暴。
在活尸的涎液落到地面的时候,人影已经飘然远离了危险——罗兰一脚踢开乱窜挡路的陌生女人,拉着惊慌失措的切莉撞开了小室的侧门。
外面已经火光冲天了。
这是「场」,但凡人很难察觉。
他们只随着人流狂奔,尽量避开火焰,以及被火焰烧酥后倾颓而下的木梁;
那些华美的装潢,此刻变成了夺命的利刃和巨石,砸的人头破血流,哀嚎不止。
罗兰在门外发现了仍徘徊于酒水席的贝翠丝·泰勒,于是,分手一只手抓住她,头也不回的继续狂奔。
璀璨的视角能让他在同一时间注意到更多。
这座宅子里不止一个敌人。
其他地方也有收割着人命的邪教徒。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
「我还以为你会把她们安置在一个地方,然后说‘等我回来’——」
「冲吧!」
「勇敢的少年!」
-我没疯。
罗兰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宅子里乱撞,最后还是缓过神的切莉给他知指明了方向——盥洗室,到盥洗室去。
那是最近,也是最隐蔽、人最少的地方。
可遗憾的是,有個人在罗兰身后紧追不舍。
刚刚被他击伤的那个邪教徒。
或许…
不该是邪教徒才对?
奇怪。
费南德斯说过,唯有永寂之环的仪式者才能制作、驱使活尸…
而他所熟悉的‘气味’,也是那夜小巷中活尸身上所散发的。
男人身上也有。
这也是他直接使用圣水的原因。
嘭!
罗兰将两个女人推进厕所,扬手回身开了一枪,关好门,自己却就地一滚,藏进打翻的桌后。
「英雄选择保护心爱之人,独自面对敌人!」
-盥洗室是死路,蠢货。
「退环境啦,苏月都说过,退环境啦罗兰!」
罗兰顾不上搭理他,瞄着一圈圈扩散开的白浪——声音太密集了,他的视线里一浪接一浪,错乱密集。
“焚烧者…”
“宴会里竟然有个焚烧者…哈哈哈哈…”
「你看,他给你‘指路’了。」
-妮娜小姐说过,反派死于话多,真没错。
罗兰冷静地换了枪,枪口顶在桌面,一边侧着脸,判断距离…
“当我把你的皮剥下来,你的圣父会还怎么怜爱你?”
砰!
子弹击穿了木桌,却不知飞到哪去了。
第一发。
罗兰默念着。
嘎吱。
来人的皮靴踩到了木屑。
砰!
扩散成网的子弹击中了目标,却打在了一团类似胶质的物体中。
第二发。
罗兰拧眉揉了揉胳膊。
他已经被‘咬’两口了。
“你听过笛声吗?”
他没有径直靠近,反而像逗弄猎物的捕食者,在罗兰面前的半弧踱起了步。
“通过骨骼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吹出的笛声…”
定位。
准确。
罗兰冷眼测距,扣动扳机。
砰!
第三发!
这次起到了效果。
不仅烦人的嘟囔消失不见,他还听到了一声闷哼,还有…
像蛇一样滑行的窸窣…
不对!
罗兰脚腕一拧,向侧面扑倒!
喷洒出的血液瞬间腐蚀了他一秒前待过的位置。
鲜血熊熊燃烧。
立于火场中的男人半张脸被烧焦,皮肤脱落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张纵生血色蛛网的脸,看不清容貌,双眼中挤满了不停蠕动的黑色线虫。
他肩膀上盘着一条红色的蟒蛇,自尾巴融化在大地里,化成鲜血,煮沸般咕嘟咕嘟冒着泡。
让罗兰想到了赛斯·威尔。
刚才那发子弹应该击中了他的胳膊。
他受伤了。
‘枪械对仪式者都好用,罗兰。我们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除了不朽者——十环之下,皆是凡人。’
‘但大多仪式者不会将自己暴露在枪口下,更不会给敌人察觉自己身份…’
‘或反击的机会…’
‘那太傻了。’
这不就有一个么。
费南德斯。
罗兰摸出蛛吻,遥遥指向男人。
第四发。
砰!
击中——
子弹形成一条淡银色的线,穿透了男人的胸膛。自贯穿后,喷发出鲜血。
他向罗兰的方向走来,突然不支倒地。
他融化在滚烫的鲜血羹汤里。
罗兰刚松了一口气…
「小心。」
忽然。
一只胳膊贴着他脸颊伸了出来——从脚下的血池里。
接着,是头,脖子,身体。男人融化在血液里,却又自血液中再次苏生…
他浑身滴落着红色的血液,伸手扼住罗兰的颈部。
他靠近了罗兰。
他好像不会受伤一样。
“仪式者的战斗方式,你还没适应…”
“学徒。”
他神色戏谑,眼中的线虫拉出黑色的丝线,几乎要伸进罗兰的嘴里。
砰!
第五发。
罗兰将枪口顶在他的下巴上。
近距离发射的镀银弹头彻彻底底崩碎了男人头骨。然而,并没有坚硬的骨骼碎片飞散。
它像一颗灌满水的尿泡,陡然炸成一团血水。
接着,又在罗兰面无表情地注视中,缓缓凝结成一颗全新的头颅。
“完美的道路。”
“我早该知道,所谓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加入我们,学徒。”
“我会让你看见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