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道？”
“不错，就是化道。坐。”
菩提道祖随手一指，虚空之中便显现出来了一座庭院，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你现在的状态，应该能够体悟到，从这一步开始，生命就在逐渐脱离三维空间的束缚，开始走向更高的维度。”
“无论是时间维度，还是空间维度，这些都不是三维生命的感官能够触及的。但是你们的形体，还是不得不存在于三维空间，因为你们在凡尘之中的因果还没有斩断，法身还不足以与道合真。”
“你见过星辰化作的世界么？只要其上诞生的文明足够发达，拥有大概，千亿最普通的凡人，源源不绝的生息，就足以让一颗星辰逐渐单身出来自己的意识。”
“然后过上一些年月，这颗星辰，就可以化作一个最初等的位面。”
林离想到了地母神，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假设说。”菩提道祖举起一根手指：“一颗星辰世界上，诞生出来了一个真仙，得天之幸。这个真仙离开了这颗星辰，而许多年后，这颗星辰的意识死亡，位面破碎，你可知，那真仙会如何？”
“如何？”
“立即陨落，除非他早已晋升金仙。”
“这是为何？”
林离一怔。
对于衡量一个超凡者的力量，有一个指标，叫做“存在规模”，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能级”。
能级的来源，不光取决于纯粹的能量出力，也取决于在超凡道路上的深度。
举个例子。
最初级的真仙，反掌之间，不过是能夷平旧日地球小巴黎的范围，百平方公里上下的区域，令其中的一切都化为尘埃废墟。
这样的效果，用上亿吨级的火药炸弹，多点爆破，经过精细规划之下，也完全可以做到，不留任何破坏死角。
但是单就这一击的能级而言，真仙的攻击，却要十倍百倍于后者。
其原因，就在于无法用纯粹的能量计算，无法用物质世界的常规手段估量，却又实实在在干涉着现实的真性与规则的作用。
又好比说，想要把美洲大陆彻底拆成夸克态，如果纯粹用能量输出来摧毁其微观结构，在完全不浪费的情况下，也需要大于英仙座超新星爆发三个能量级的输出。
上千颗超新星同时爆发，是什么概念？哪怕是银河系，也会被这股炽烈的光芒照亮。
而他们所能够做到的，只不过是把一块相对恒星而言，只能称之为弹丸之地的地方，破坏成最为微小的例子。
但是对于金仙来说，只要他们愿意，只要他们需要，不要说付出媲美一颗超新星爆发的能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单纯计算能量连大陆架都无法击穿的一击，在金性的作用下都足以干涉物质的底层结构，产生连锁崩坏，把一整座大陆化为比微尘还要细小无数倍的基础粒子。
最初等的金仙，哪怕他们体内的能量之总和，至多不过相当于一颗星球的物质转化的结果，但是面对一颗宇宙中的行星，他们却有无数种手段，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化为尘埃。
哪怕是真仙，也唯有拥有自身意识的行星，才能够与之抗衡。
换言之，从存在规模上，一位真仙，几乎和一颗行星相当。
一位金仙，更是可以与恒星相当，某些在极端特殊情况之下，有了灵性的恒星，才姑且可以称之为六阶生命。
而单纯只是小型位面崩塌，星辰死亡，要怎么才能做到引动一个真仙的陨落？
这就相当于是在说，太阳系中一颗行星的崩塌，会导致许多光年之外，另一颗行星的同步崩解。
“这就是因果。”
菩提道祖道：“凡人成长的过程之中，要食五谷，要吐浊纳清，其滋长本就是在掠夺天地，自然与天地结下因果。因果不清，则一日相欠，一日相连，更不要说一旦踏上修行之路，掠夺之器用，比之旁人，更是多了不知几许。”
“而修为越高者，不但背负此等因果，还背负旁人之因果，更是气运之所集，因为修为高深者，在一个封闭世界之中，本身就意味着掠夺了他人的机会和希望。”
“大地厚德，自不计量，但是天道有报，因果有应，终有显现之时，这位面一旦陨落，其中因果也就爆发，相互牵连之下，哪怕是真仙也无法抵抗。当然，金仙倒是有能力抗下这份报应，只是也会受创。”
“只不过，单单只是一颗星辰，如无旷世奇缘，自然也不可能供养出来金仙，非得要那种更为广大的位面，或者是一个横跨诸多星辰的文明，才有这样一些可能，集合全文明之力，缔造出来一个金仙。”
“而这个时候，那金仙身上的因果，就不止是诞生的那一个星辰，而是一族，一文明的气运因果所牵。得到了什么，也必然就要付出什么，这世上本就没有白取之物。若是他文明灭绝，族人死绝，那他在因果牵绕之下，哪怕不因此而陨落，也会元气大伤，寿命大损，甚至永无再进之机。”
“当然，若是文明气运勃发，反过来，也可以进一步反哺他们。”
“这种因果，只有对自身之真性法身，发掘极为深刻，才能够发现，而到了那一步，也就是真正触及到合道之秘了。而若是想要成就合道，要么将因果偿还清理干净，要么干脆就是与文明，与位面共存，以大功德大成就推动自身，对于凡俗炼气士走上来的存在而言，无非就是这两种选择。”
“合道合道，所谓跳出樊笼，若是因果不清，一味掠夺，那不就成了寄生虫？汲取无数资源，然后跳出宇宙外，只留下一地干涸狼藉，那绝无可能。如此因果报应，也是天道运转，自然之理。”
“原来如此！”
林离恍然，心中一下子觉得许多疑惑，忽然之间都有了答案。
之所以，那三人都还留在地球文明，培育后人的原因，以及青年曾经反反复复劝告他，想让他不要太在乎人类文明的原因。
如此种种，一下子都从菩提道祖口中的因果说之中，窥得了解释。
“那若是游荡于宇宙之中，不依赖于任何成型的世界，算谁的因果？”
他想了想，又问道。
“你知觉了。”
菩提道祖笑了：“你说先天生灵，算谁的因果？”
“您是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许多凡人以为，这句话所讲是天道有私，实际上，天道最是无情无私。不要说是天道了，哪怕是一方宇宙，都几乎不可能有情，天若有情天亦老。”菩提道祖悠然道：“不仁是仁，你与宇宙结下的因果，在天道运行之中，太过渺小，几乎不会有所报的时候，而哪怕是合道的寿命，和宇宙相比，也不过是沧海桑田中的一瞬。”
“只不过，即便是宇宙的寿命，号称永恒，事实上也是无限无穷，无量无边，但也有历劫而尽的时候，只是这个历程，正常而言，不可能走到尽头。”
“我不太明白。”
林离刚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却又被菩提道祖这一番有些云里雾里的讲述给绕得有点晕了。
“从一到二，从二到三，如此无穷，也就是历得一个永恒，宇宙一元，大千一运。”菩提道祖道：“正常而言，无人能走过这个经历，哪怕亿亿万万，恒沙数目，大千世界碎为微尘的合道，一一接力，也走不完一次永恒。只是偶尔，也确实有永恒至尽的时候，而到那时，不要说是宇内生灵，会因此而寂灭，哪怕是在宇外的合道，也要陨落。”
“一些小世界的位面意识，还会有情，为了自身位面内部的种种，而降下干涉，或者是引导，操纵，要求那些位面之中最为强大者，去做些什么，甚至于有时危及对方。而对于宇宙大道，唯有在受到真正危机自身的灾害之时，才会感召宇内以及一切与其有因果的存在，共度时艰。”
“你说，若是你可以选择，你要欠谁的因果？若是游荡于宇宙之中，自然欠的就只是宇宙的因果，但是有几个凡人，能做到这一步？于他们而言，他们往往是两者都欠，又或者是生于宇内宇外交界之处的小位面，勉强可以算是逃了宇宙的因果，却还是欠了小位面的因果。”
“而先天生灵，欠得便是三十三天，这整个天地宇宙。只是天地宇宙最是大无情，无灾无劫，真正永恒，一切只是自然运转。”菩提道祖又道：“我们自然也欠，欠天道的因果，但是天道于我们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越是执掌天道，越知天道本身究竟多么高渺，无可捉摸。”
“而我们所做的一切，从混沌鸿蒙之中生来，缔造世界，引导众生，本质上，都不过是天道运转的一部分，连偿还因果都算不上。我们甚至于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才有可能偿还这种因果，清理缘分。”
“但是这和化道又有什么联系？”
林离听得懵懵懂懂。
“化道化道，首先是要有道可化，能合于道。我只有先给你阐明，因果的意义所在，你才能理解，化道究竟因何而来。”
菩提道祖摆摆手：“合道之下，根本没有化道的资格，那些小世界，连宇宙都构不成的世界，它们的世界本源，也不可称之为道。”
“你应该知道，合道存在的躯体，本质上就是他们自身的道，升华而成，神念与一丝道蕴寄托在天道根源之上，这是他们的法身，本相，而他们在现实世界展现的，不过是一个低维投影而已。”
“到了这一步，才有化道的可能。而化道，无非就是两种原因，一个是失却了自身知性，只剩下了道性，另一个，便是和天地宇宙，因果纠缠过于深重，与道不分彼此，自然也就无法相抗了。当然，多数化道者，其实是两者都重。”
“失却知性者，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修道路上，失却了自我，不知谁为谁，心中只剩下了求道之念，这就是将自己逐渐修没了，这一点，方才便已经说过。”
“而因果纠缠愈重，便意味着他们和天地之道，相合愈近。参悟天道是因果，吐纳天地是因果，无论是单一宇宙，还是整个三十三天，都是如此。你若是不清理因果，则你修行愈多，愈接近化道，最终你的道，归于天地的一部分，你所修持的一切，仍然存在，只是没有了你自身而已，这不算是死，却也是死，因为你的知性已经永恒消散于天地之间，再无转世重修之可能。”
“因果和维系知性，这两点，共同构成了整个天地宇宙，对于修行者的约束，不让他们肆无忌惮，也不让他们自私至极。所以为魔为邪者，往往暴亡，多是因为因果太重，或牵连陨落，或化道陨落。”
“但对于我等先天生灵而言，我等的知性，本就薄弱，甚至于从先天之中诞生，便没有自我内求真性的过程，而是秉持于道，真性自生。那虽然也可以称之为真性，却不是我等之真性，而是道之真性，所以我等也就随时都有可能化道，风险最重。”
“起先先天生灵本有十万八千，时至今日，不过三千上下，其中真正为外人所杀者少，而化道者才是极多。唯有寥寥几人，如我，如娲尊，如伏皇尊，将自性替代道性，方才得以暂时逃脱化道之危。”
“但我方才也说过，愈是修行，参悟天道，与天道根源之因果，也愈发深重，到了合道以上，看似自然寿命延长，直至无尽，其实却更是战战兢兢，每走一步，反而都有性命之危，故而修持自身，便更是重要无比。”
“但我等至今也未知，究竟如何，才能清理自身与天道的因果缘分。此事不除，哪怕是再进一步，也不过是离化道更近，更不要说，如同天堂山那位猜测的一般，探索前路了。那位是后天生灵出身，自性坚固，却是不知如今是否有法，来清理因果了……”
说到最后，菩提道祖长叹一声，挥了挥手：“今日就讲这些，你且去准备那仙缘大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