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身后,兀笙将送来水准备伺候他们洗漱的书韵打发了下去。
拉着陆雪菡坐在铜镜前,自怀中摸出一把红木梳,那是昨日在街上看到,觉着十分精致好看,便决定买来送给自家娘子。
木梳上雕刻着一对色彩斑斓的鸳鸯,它们在水中相望,又各自展开翅膀拍击着水面。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兀笙嘴里念着在老嬷嬷那里学来的婚嫁习俗语。
本来这第三句是不太适合用在她们这两个女子身上的,但却真实的有一个孩子融入了她们的生活里,那个孩子会一代一代地将生命延续下去。
“雪菡你看,我们是真正的结发夫妻了,这回你可要牢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俗话了,恩?”兀笙把自己的一缕头发与陆雪菡的绑在一起,平放在手心。
“风,我陆雪菡只盼生生世世都嫁你为妻。”陆雪菡感动得热泪盈眶,回转身抱住兀笙的腰。
这个人,值得她爱,值得她哭,值得她为之付出一切。
京城到桐城只有两日的路程,为了不引人注目,兀笙和俞平带了三人走大路,余下七人走其他路线。
本该由他们二人各带五人分开走,但俞平这人实在不让兀笙省心,未免途生事端扰乱行事,只好将他放在身边看着。
“喂,风玦,咱们这都赶了大半天的路,该找个地方歇歇脚了吧,你不饿我和其他兄弟可都饿了!”俞平在马背上抱怨着。
“属下不饿,两位大人不必顾虑我们三人。”其中一名侍卫说道。
“在外面就尽量不要称呼什么大人了,大家都是一起出来办事的兄弟。”五人都是便装出行,兀笙交代过几遍让他们别老是大人过去大人过来的。
“是,大人。”怎么就如此迂腐啊!
“前方有驿站或小镇的话,就停下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晚上我们得继续赶路。”兀笙只想早点解决,然后回京城。
“我说风玦,至于这么拼命嘛?没人规定我们要日夜赶路吧。”俞平自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参加武考为官也全是家中父亲的意愿,心理上的叛逆情绪还在作祟。
“有没有人规定,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哼,我看就是你滥用私权!谁不知道你风大人新婚燕尔,才不过两月那陆雪菡就有了身孕,你怕是巴不得日日躺在温柔乡,所以急着了结桐城的任务,好回去陪你那娇妻花前月下吧!”
“俞平,你若有闲情评论他人家事,倒不如想想怎么样事半功倍地完成任务,这份功,我情愿全都让给你。”
俞平说的那些话也不算胡诌,兀笙懒得跟他耍嘴皮子。
五个人在驿站歇息,吃饱喝足后,兀笙又命伙计准备了一些新鲜的干粮,以便夜晚充饥用。
“哎,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启程前,俞平撂下四人,跑到驿站后面的林子里小解。
这人走得有点远了,富家子弟嘛,这种事情上还是比较好面子的。
嘘嘘到一半,就听到前方似乎有刀剑碰撞的声音。
身体一抖,赶紧解决完,提上裤子蹑手蹑脚地拨开灌木往前走去。
平阔的草野处,一大群亮刀的男人围着一名青衣女子。
女子的绝世容貌让俞平犯了花痴,两眼发直地盯着女子,一手抓住腰间的长剑,心头那个激动不已啊。
等你们打得两败俱伤,我再突袭来个英雄救美,哈哈,美女还不得乖乖从了我?
以身相许什么的,本公子概不拒绝。
“我们多少弟兄死在你手上,今天,就用你的血来祭奠他们!”领头的男子怒目而视。
“呵,他们,还有你们,都该死。”女子手握未出鞘的长剑,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江湖人称的‘冷仙子’,明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我们为了生存而劫财,就一定该死了吗?那些欺压百姓,杀人无数,逼我们为寇的狗官,你怎么不去杀他们,怎么不去为民除害!”
“……”青染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女侠,她那日只是碰巧撞见一群人在山上劫人钱财,又适逢她这段时间的心情不佳。
火骛出鞘,没费什么力就把那七八个小喽罗给解决了。
如果不是大当家唯一的儿子那日也偷偷混在其中,想亲自体验一把抢劫的快感,不幸被青染所杀。
不然,一群普通的草寇,今日何来胆子围攻影云门的青门主。
“怎么,你无话可说了?哈哈哈,什么名门正派都是狗屁,弟兄们,上!”
二三十个人听到大当家的命令,一窝蜂地朝青染扑过去。
谁不知道青门主武功了得,他们根本没想过会有取胜的把握,有的只是为死去弟兄报仇的满腔热血。
还有就是,敌寡我众的渺茫生机。
没人知道青染失了十年的内力修为,她的武功招式再怎么完美,也无法坚持多久。
俞平猫着身子偷看了一会儿,对方人多势众,凭他的功夫是没有把握能实现英雄救美的壮举的。
况且初步看来,那女子的功夫似乎高出自己好几个境界,哪里轮得上他去丢人现眼。
这时,后方响起了尖锐的口哨声,那是他与风玦他们之间打信号的方式。
唉,做不成英雄了,还是办公事去吧。
“你去做什么了?”兀笙骑在马上打量着俞平。
“荒郊野岭的,我能做什么?只是顺便看了场精彩的武打戏。”俞平翻身上马,一夹腿,几匹马相继跑了起来。
“俞平,我们有要事在身,路上就尽量别多管闲事了。”兀笙叮嘱道。
“我才没那么好心去管别人。”想着刚才的场面,还不忘摇头晃脑地感叹着,“不过那什么冷仙子的,美,实在是太美了!”
“你说什么!什么冷仙子?”兀笙急急问道。
“一个女人啊,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你紧张个什么劲?”俞平耸耸肩。
“你们几个先走,后日桐城见。”说着调转马头,往回跑去。
“喂,你这家伙!”俞平大声吼着。
兀笙赶到的时候,正有五人一齐举刀攻向青染,而青染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身形不像一开始时那般灵敏。
有人落在自己跟前,挡去了所有的攻势。
那些人没想到会有救兵,升起来的希望又破灭了。
而且来人的出招比冷仙子更狠更绝,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他们恐怕只有死的份了。
兀笙已不再是初涉世道的兀笙了,对待这些伤害他心爱之人的恶徒,该杀就杀,毫不心慈手软。
“够了,放过他们吧。”相较于兀笙,青染反而有了恻隐之心。
是啊,她的所有七情六欲都被兀笙给唤醒了,她做不到绝情绝义,也不想看到那个人的双手为自己沾染上更多血腥。
“你们,还不快滾!”兀笙收手定身,剑指敌人,一身的凛冽之气。
活着的十几个人闻言,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兀笙的视线。
他们不是他的对手,饶是热血沸腾,被周围一具一具倒下的尸体刺激着视觉神经,也难免害怕和退缩。
“师叔一直没回云岐吗?怎么不见落夕?”在这里遇见师叔,兀笙有太多的疑问。
“有事耽搁了。”青门主惜字如金额。
“哦。”耽搁了落夕来找师叔,还是耽搁了师叔回云岐?
“那师叔是要去哪里?”兀笙又问了一个问题。
“桐城。”青染并不知道兀笙也要去那里。
“桐城?”兀笙的眼睛发亮了,“我也是要去桐城的,师叔可许兀笙与你同行?”
青染不带任何表情地看了看兀笙,转身朝大道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暗暗为自己调息。
回绝,同意,还是默许?
兀笙唤了御风跟在青染身后,没察觉到师叔有什么不同之处。
“师叔,我可以问你去桐城的目的吗?是不是跟影云门有关?”落夕也下山后,兀笙与影云门就跟断了联系似的。
“是跟整个武林有关。”
“需要我帮忙吗?落夕也不在,就让我跟师叔一起去吧。”某人只想着亲近师叔,皇帝指派的任务都给丢一边儿了。
“到了再看吧。”青染没有一口拒绝。
在驿站,兀笙买了一匹马。师叔的坐骑大概是被刚才的打斗给吓跑了,离桐城还有近两日的路程,没有马是不可行的。
御风很自觉地凑到了青染身边,那股子热乎劲儿,兀笙都吃醋了。
要是被雨昭看到,不骂它一通才怪。
“师叔,你骑御风吧,它好像很喜欢你。”兀笙笑着拍了拍御风的头,真是心灵相通的一人一马。
“嗯。”青染不多说什么,上了御风的马背。
再次见到这个人,她的心竟然有些微微的疼痛,也有些微微的喜悦?
她在苍陵山陪着莽肃待了整整一个月,她以为是没有任何缘由,用调理身体来自欺欺人。
实则,是在期待这个人会来找她,或者是自己不想这么快就又离他太远吧。
明明亲眼看到他跟另外的女子成亲了。
明明是自己一而再地拒他于千里之外。
可为什么,自己的一颗心就是不知不觉地要向着他呢?
深夜路经一个小村庄的时候,兀笙决定找一户农家借宿一晚。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大可不必这样做,但他不能让师叔也跟着他一起不辞辛劳地赶路。
“师叔,你就在此等我一下吧,我先去过去问问。”村庄的入口处,兀笙只身下马,打算自己去找好了住的地方,再让师叔进去。
“恩。”千年不变的精简回答额。
兀笙生得白白嫩嫩,又翩翩有礼,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极好的。
寻着离村口比较近的一家农舍,看起来不算太简陋和窄小,敲门后,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开的门。
“哥哥?你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呀?”小姑娘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见门外的人长得十分好看,竟分不清是哥哥还是姐姐。
“你好啊,小妹妹,我当然是大哥哥啦,你看我这身穿着不就知道啦?”兀笙摊开双手,笑了笑。
“嘿嘿,大哥哥长得实在好看。”小姑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小丫头,你也很可爱,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儿。”兀笙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家里的大人呢?哥哥有事相求呢。”
“哦。”小姑娘转身大喊道,“奶奶,这里有位大哥哥要找你!”
从屋内走出来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妇人,小姑娘跑过去搀扶着,小小的身躯,却蕴涵着超过年纪的力量。
“这位公子,是有什么事吗?”老妇人看起来身子骨不太好。
“老人家,您生病了?”兀笙没有直接提借宿的事情,而是关心老人家的身体。
“天凉,许是受冻,过几天就没事了。”小丫头扶奶奶在凳子上坐下。
“是这样的,我和我,家人,路经此地,想请老人家行个方便,可否容我们留宿一晚?明儿个一早我们就走。”师叔这个称谓,对农户来说有些突兀。
“奶奶,大哥哥一看就不会是坏人,就让大哥哥和他朋友留宿一晚吧。外面天都黑了,天气又凉,山路上说不定还有好多猛兽呢,多危险呀!”小姑娘天真无邪,一口就答应了。
“好吧,房间是有,只是公子别嫌弃就好。”老妇人也同意了,“你那位家人是女子吧?”
“恩,我这便去带她过来,先谢过老婆婆和小丫头了。”
兀笙回到村口,看到的是女子骑在马背上仰头望天,发丝微动的唯美画面。
有那么一瞬,兀笙以为画面里的仙子,是戏过了凡尘后思念故乡,似要飞身返回天际的广寒宫嫦娥。
轻巧又急切地飞到青染身边,覆上她拉着缰绳的手,万般留恋地唤了一声“师叔。”
手被握住,青染条件反射性地就要反击,却又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自己的防备意识已经如此低了吗?
是因为修为弱了的缘故,还是因为来人是兀笙的缘故?
“师叔,我们进村吧,主人家很和善,是一位老婆婆,还有一个机灵乖巧的小丫头。”兀笙没有放手,青染也没有抽手。
借着兀笙的手翻身下马后,青染才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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