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兕摇头,目光忍不住往暗沉沉的屋内飘,“楚氏女今晨不知所踪,有剑卫云,其人闯入怀沙院,医忧可见此女”
“未曾”解忧面不改色,仿佛说的本就是一个事实,“忧已半月未见楚氏蘅”
说罢,解忧宽袖一甩,转身进屋,片刻后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绢布包,交到越女手中,“此乃少姬今日所用药物,一剂而下,病痛全消,然此药畏光,煎汤之时万不可揭盖,否则药力消退,病程绵长,越女谨记之”
越女唯唯点头,接过绢包
景兕犹豫一下,跟着解忧一道进入屋内
一进屋便被浓郁的药香包围,景兕缓了好口气,总算没有丢人地咳嗽出声
“兕公子请入座”解忧将竹门大开,明丽的天光透过廊下镂空的花格射入,在竹木的地板上投下一块块暖融融的方格,像一汪又一汪蜂蜜
解忧自去烹茶
片刻后,一只陶碗盈着茶香端来
碗是未着色的粗陶,景兕自幼用惯了精致器皿,这粗制陶器平日他绝入不了眼,但今日的粗陶碗中乘着翠色茶汤,碗沿漂浮着碧绿茶沫,碗中清香四溢,竟将这粗陶衬出几分素雅,让他忍不住端起小碗,细细品味
楚蘅对这事问心无愧,而且她身为贵女,气性高傲,受不得这样的委屈污蔑,待夜深之时立刻偷偷溜出南苑,一路溜进怀沙院,企图寻到解忧,以伸冤屈
“卿曾触少姬否”解忧霎了霎眼
楚蘅仔细回想一下,肯定地摇头,“未也,蘅仅触少姬所鼓之瑟”
“如此,忧已知之”解忧淡笑,示意景兕和楚蘅不必担忧,“院中有数间空置,蘅且宿于此院,再无人扰兕公子请回”
景兕讶然,她不过问了楚蘅的一面之辞,怎地就能肯定此事与她无关
“忧已布局,明日即可知何人欲害少姬”解忧面无表情
前世她一生从未行阴暗之事,即便遭人设计,深受其害,她依然光明磊落,苦酒独饮,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未曾说过当初她于此等设局引人入彀之事不屑且不愿为之,如今却……麻木得很了
如今行事,无所谓愿与不愿,只有需要与不需要,一心向着目的而去,原是这样简单
“兕不明”景兕摇头
楚蘅与少姬无甚利害关系,若说楚蘅是有意触碰少姬致她落胎,他自然也不信的,但像越女所说,乃是无心之举,这倒说得过去
但现在看来,楚蘅行止有度,全然不像个娇憨无状的少女,那么是越女在说谎可如果解忧怀疑越女,为何还要将药包交到她的手中
解忧见他满目迷茫,乃是真的领悟不来,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冢子曾云,幼弟冥顽不灵,不学无术,于兵者诡诈之道全无领悟,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楚蘅一愣,止不住低眉掩唇轻笑,这医者说话总是这般从容有趣呢
“忧所交付者,名为赤参,其药入汤剂,赤红如血,沾染衣袂肌肤,难以洗去,其不能见光之言,不过忧信口编造,然欲害少姬者将信以为真”解忧没等景兕气急败坏地想好反驳之辞,缓了声细细解释,“若为越女所为,则其必沾染赤色,若为伯姬、燕姞,亦是了然”
其实相比于涉江院中的其他姬妾,越女的嫌疑当是最小,她本就一个贱婢,就算有子也不会受到重视,已得景玄如此宠爱,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是燕姞和伯姬,倒可以解释为嫉妒少姬有子,而且伯姬据说也有身孕,景玄尚未娶妻,而且也不知道将来会否娶妻,若是不娶了,定会十分看重庶长子,焉知伯姬会不会因争夺这庶长子之位而下手谋害亲妹
“医……伯姬与少姬情谊深切……”楚蘅怯怯抬眸瞥了她一眼,眉头轻轻一拧,她说不清是怎样的手足之情,但那日伯姬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人体会到她对幼妹自真心的疼爱
全然不似作假
“呵”解忧冷笑不语
只要一个人有所求,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区区手足之情,在切身的利益之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论如何,请兕公子转告冢子,即刻清查衣料肌肤沾染赤色者”解忧抿唇,自她重拾性命的那一刻起,最不信任的,就是人情
景兕告辞离去
“楚蘅,且归南苑,将无人相扰”解忧阖眸
楚蘅虽恋恋不舍,但见她不大理人,只得款款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回去南苑
屋中重归寂静
“深伯姬……”解忧极轻地叹息
她还记得那日深伯姬闯入蕙苑,扑到她身旁的情景,悲痛、急切,每一种感情都不是作假,而且她那时的动作全无掩护,根本就没在意她腹中胎儿是否会受到震动
还有之前那一曲哀婉凄绝的《蜉蝣》……
诚然她也不希望,这一切是伯姬所为小提示:电脑访问进qiuxiaoshuo.com手机登陆m.qiu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