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耐着性子听了半日,虽然解忧那些精辟的论断令他眼前一亮,但终究是兵道,他从前醉心文学,不愿看这些,却不是冥顽不灵到一窍不通,这些年来一心复国,早已将行军打仗的道理烂熟于心
《禹贡》中记载的,楚国为天子上缴的贡品,其中颇有特色的一种,就是包茅
包茅用于缩酒祭祀,据说唯有用包茅滤过的酒才能被神灵享用,因此包茅又被尊为灵茅
当初齐桓公南伐楚,用的就是“包茅不贡”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却被楚国那种充满了“我蛮夷也”风格的回答给挡了回去
解忧想到此不禁笑了笑,无赖对无赖,半斤八两,平分秋色
其实香蒲并不是什么包茅,一个是蒲草、一个是茅草还是大有区别的但周王室衰落,包茅久不入贡,礼乐制度废弛,楚国虽重祭祀却以巫舞为大头,滤酒这等琐碎的繁文缛节,早已弃而不用
景玄不认得包茅很正常,解忧换了细丝绷的筛子,忙着筛取最细的那一道蒲黄粉一双眼瞪得不能再大,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出口讽刺他
“或为包茅”昭桓自然知道景玄这话并不是问他的,而是希冀解忧回答,无奈解忧浑若未闻,他只好应承下来
气氛有些诡异,他们两人走也不是,留着也不好,进退两难八一中文网
门一晃,又一个身影溜进了院内,鲜嫩的藕荷色脚步声细碎
一团火红陡然从一旁蹿出,爪子扒拉着地面的青石砖,龇牙咧嘴
溜进院中的越女吓得惨然失色,腿一软坐倒在地,一手捧着心口,一手捂着眼睛,似乎在低泣
解忧敛眉,咬唇抬眸,手中一错,已筛好的细粉尽数洒了回去
这回可好又白忙活大半日,解忧横了景玄一眼,觉得自己迁怒得很有道理,若不是他怎会有这么多事情
昭桓虽不说话,到底是权贵繁华之家长大的,眉目传情的事情见的多了,早从两人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见他被解忧迁怒,同情地看了景玄一眼
景玄自然迁怒于越女但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好说重话,只语气略显硬了一些,“何事惊慌”
他吩咐过了,除非有他的命令,否则怀沙院是不能乱闯的,越女最不爱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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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玄捏紧了拳,那少女悠悠然坐在案前筛选花粉,全然没把他放进眼里,真恨不得上前将她……就像那次在斜堂中一般,狠狠撕碎她悠然淡泊的伪装
可是他能怎么样呢
他看不得解忧这般孤傲的样子,却又要希冀着从她口中得到关于黔中郡的消息,他的确一点都奈何不了这该死的丫头
上前向她好言相求,那是绝不可能的,而且解忧这种性子,只怕求了她,她只会愈加刁钻
直接转身走,不说昭桓还在这里立着,面子上下不来,就是他心中,也不可能甘心一个重要的消息就这么流失
对了……这丫头方才说,她之说药之理,那么就说说药理罢
景玄思量已定,缓步向她走去,“昔时,医忧曾云‘用药如用兵’,今日渊慕名来此,医忧可愿指教一二”
“……冢子客气”解忧抬眸,一缕惊讶漫开,这家伙什么时候学聪明了
敛一敛心神,解忧轻笑了笑,“所谓‘用药如用兵论’,有治国之道,亦有行军之道,冢子欲闻何者”
景玄没料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怔了一下,想也不想道:“行军”
要治国先得复国,复国便得精通行军,自然是选行军
解忧似有遗憾,随即又笑笑,“冢子必通《兵法》,忧以为,孙武子十三篇,治病之法尽之矣”
景玄点头,“愿闻其说”
“人有经络运行于四肢百骸”解忧伸手,翻出小小的手掌,左手指尖轻点在右手指尖上,顺着中指和臂间中线滑入肩部,“譬如此,为手厥阴心包经,从胸中出,出胁下三寸,上行至腋窝下,于上肢内侧中线入肘,过腕部,入掌中,至末端中冲穴为止人之经络,似天下道路交通”
景玄下意识点头,昭桓原本细细打量着院中景致,企图寻到昨日那头火红狐狸,这会儿也被解忧新奇的说教吸引了过来
解忧霎霎眼,笑着作结:“办经络而无泛用之药,此之谓向导之师一病而分治之,则用寡可以胜众,使前后不相救,而势自衰;数病而合治之,则并力捣其中坚,使离散无所统,而众悉溃”
辨明经络便没有泛泛而用的药物,这好比先头侦察的部队,侦察所得消息可靠,用兵伤亡可以大大减少一种病如果分割治疗它们,那么用少量药物就可以战胜众多的病症,使它们前后不能互相救援,那么病势自然衰退;几种病如果同时治疗它们,那么集中药力摧毁它们的主要病邪,使它们分散没有统领的力量,那么众多的病邪完全溃退(未完待续)小提示:电脑访问进qiuxiaoshuo.com手机登陆m.qiu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