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之毫厘……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谬、谬、谬之千里!”那人刚刚舒缓的神情紧绷了起来,额上的青筋缓缓蠕动
况且一字一顿,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文杰用力拉着况且的胳臂,说道:“走了,走了,况且,真的该走了”
那人四下张望,口中自言自语道:“那周家小子,人呢,这会儿跑哪去了……”
“先生用了泼墨加工笔的特殊技法,可见你是知其然的,可惜没有把握住关键,也就无法得义山名句的真意”况且言语间居然神闲气定,还抽空跟周文杰挤了挤眼睛
周文杰面露苦相,欲哭的样子
那人傻傻一笑:“你继续说,说下去”
“先生这画过于凄苦了,几朵写意荷花在挣扎残喘而义山诗中‘留得残荷听雨声’其实有另一种气象,那就是隐含在其中的生机,先生那一手好工笔白白浪费了呀”
“这……”那人不是愣了,而是痴了,“生机……啊呀呀,我……我总觉得,要在哪里来一笔,怎么就找不着呢”那人突然握住况且的手,用力摇着,脸上现出疯癫状
“对,只要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况且指了指画面说,“就在那里,用工笔点缀一下……”
那人蓦然猛拍脑袋,“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十年时间了,我怎么就想不到你姓韩”
周文杰刚刚还叫过况且的名字,显然那人根本没有在意周文杰的存在
“在下况且”况且微微躬身一揖
“哦,你该姓韩才对”
况且哭笑不得,心想,这跟姓什么有关吗为什么要姓韩岂有此理八一小說網w`w、w-.-8`1zw.com
不远处周文宾一伙人,原本热烈地谈着什么,看到这边的情景开始窃窃私语,人人脸色有别,有的嬉笑,有的苦笑,有的则肃然凛然周文宾看着弟弟求救的目光,流露出进退两难的神色,显然在思忖是否要趟这混水
“哥!”周文杰不想抛开况且,只能大声向哥哥求救
周文宾欲行又止,似乎觉得自己还不够分量排忧解难,四处张望,想要搬请一个有身份够分量的人介入
“周家小子,你给我过来!”那人大声呼喊道,旁若无人
周文宾被点了名,躲是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
“周家小子,苏州府出了个神童我怎么今天才知道,你知道不”那人一股怒气都直喷周文宾身上
周文宾不知这里出了什么状况,听到神童二字,显然不会是说他弟弟,一定是况且了,只好顺着说道:
“您老人家忘了,去年我就跟您说过,苏州府又出了个神童,您老人家还说我说话没准,说是神童不会像山里的蘑菇,一茬茬长出来”
他瞥向况且的目光不再散乱,多了一丝安静,语气亲和了一些:“嗯,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就是这位小友吧”
周文宾汗都下来了,见此人脸色倒是怡然,心里才轻松些,跟着说道:“正是这位,况且况兄弟”
“你真不姓韩倒是怪了”那人自言自语着,仿佛人姓什么是有理可循的
况且无语,只好尴尬的笑笑,不做回答他已经在平和的气氛中嗅到几分紧张,准备就势溜走
那人一把扯住况且袖子,执拗劲儿起来了,说道:“喂,你别走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品评我的画半天了,你也画一幅,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况且倒是不怕,而是奇怪周文宾怕什么,难不成光天化日下,这人还能在书院杀人放火
况且淡淡道:“仁兄,这就是你的不是,话说一个人走进酒楼,即便他不会烧菜,也能品出厨师的优劣,你不能因为人家说些什么,就让人家下厨烧几道菜试试吧”
“我说小神童,既然你能看出我画中的问题,一定也精于绘画吧,你画几笔,好不好”况且在他的话中竟然听到了一丝央求的味道
“况兄弟,既来之则安之,你就画几笔吧”周文宾走到跟前,给况且使了个眼色,铺上了一张新宣纸
况且无奈的摇摇头,拿起画笔他想了想,又想了想
突然挥笔
亭亭玉立一朵荷花跃然纸上!
好一朵奇葩!
况且在绘画上虽有一定造诣,但和那人数十年功力相比,明显不济如何是好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剑走偏锋!况且急中生智,用上了油画笔法,以规避自己的不足
油画在技法上并不比中国画高明,只是它所采用的立体构图方法,却是中国画望尘莫及的,尤其在人体绘画上,中国画不讲究比例,有失严谨这话还得从解剖学说起,且按下不表
面对这朵说不清来路的荷花,在场观望的人震惊了那位扯着况且作画的老兄,更是彻底傻眼了
“你看看人家画的荷花!”不知谁在外围说了一句
其余人并不精通绘画,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况且画的荷花,怎么看着就那么特别呢跟以前见过的名师所画的完全不一样!
这朵荷花,突如其来,周边没有点缀,却如活生生的一般,傲立眼前,未干的颜料,犹如清晨露珠,似乎还从中折射着晨曦的光辉
“这……这是什么画法顾恺之、韩熙载,阎立本,李龙眠都不是”那人抓耳挠腮,上下看看况且,又看看画,神情似哭又似笑
“我自己瞎画的,哪有什么画法献丑了”况且也只敢画这一朵荷花,若是画出整张油画技法的画,一旦传传出去,可能要坏了大事
他拿起那张纸就欲扯碎
“别!”那人大喝一声,一把夺过,抻平后又看看,然后小心折好,藏入怀中,“小友,这张送我好不好,就当你的见面礼了”
这一切看在眼里,周文宾知道不会再起风波,于是调侃道:“周叔,您老人家怎么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了”
“怎么是抢他用的是我的纸,我的笔,我的颜料,本来就是应我的要求为我画的,小友你说是不是”那人红着脸,急忙找词辩解
周围的人忍不住笑了明明白白在耍赖,还不肯好好承认
况且本来是想“毁尸灭迹”,见此人架势,知道不行了,顺势笑道:“前辈若不嫌弃,收下就是,还分什么你我”
“就是!”此人大喜拍拍况且的肩膀,说道:“小友,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兄弟,不分你我的小兄弟”
周文宾偷偷暗笑,这位本家叔叔也忒无耻了吧,为了一幅喜欢的画,不惜自降身份,跟个少年称兄道弟
见此状,周文宾也就撒开胆子说话:“况兄弟,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本家叔叔,现今朝廷上的中书,名讳上鼎下成,人送外号周癫”
“我和他老子五百年前是一家”周癫随口说了句,然后忍不住从怀中掏出况且的画,仔细揣摩起来
况且笑了,此人倒也直率,所谓五百年前是一家,就是风马牛不相及了,估计是认作本家的,就像跟自己认兄弟一样不过这绰号按在他身上,倒是再适合不过,甚至添了三分神韵
周癫周伯通他马上想到周伯通,可是不对,周伯通只是弱智,此人可决不弱智明朝初年有四大奇人,其中就有位周癫,《倚天屠龙记》有这号人物,四大散人之一,年代却对不上
“宋有米元章,人称米癫,想必前辈是当代周元章,人家才称你是周癫”况且不知怎么走开,只好顺情说好话
“对啊,还是兄弟你说到点子上了,我还以为他们叫我周癫是骂我,原来是夸我啊兄弟,你别走,一会咱哥俩找地方痛饮一番”他环视周围,又笑道:“便宜你们这些混小子了,今日本癫请客,你们作陪,有一个算一个”
周鼎成癫大呼做东,一定是豪华酒楼,酒菜都是最上等的,刚刚还面露苦相的一群人,立马喜上眉梢
不由分说,周鼎成拉上况且就走,其余人只好跟着,周文杰却借机赶紧溜走了
一行人雇了轿子马车,有说有笑直奔苏州城数一数二的得月楼
“不会吧,叔叔,况兄老弟画的那朵荷花能值这里的一桌酒席钱”周文宾有些意外,在这里吃顿酒席,至少也要二十两纹银,往上就没顶了
周鼎成鄙夷道:“周家小子你懂个屁,跟你老子似的,钻钱眼里拔不出来了况小友那朵荷花可是大有讲究,我只是一时还没揣摩透,就凭他说我的画应该在哪里用工笔这一句,就值一百两银子”
谈笑间,轿子马车已经6续停在得月楼前
夜色阑珊,灯火通明况且还是第一次晚间独自在外,他感受到一种生命的骚动这一天,他似乎突然长大了
正在那里享受夜色周鼎成上来拉了一把已经下轿的况且说道:“况小友,什么呆是不是我说值一百两银子,你还不满意”
况且笑道:“前辈,索性您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不进去吃这一顿了,成不成”小提示:电脑访问进qiuxiaoshuo.com手机登陆m.qiu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