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极力克制,才不至于让自己变了脸色。求-小-说-网
他恭谨的低下头,做出受教的样子。
心思电转却面沉如水。因为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必定瞒不过先生的眼。
他,自然指的是洛明川。
原身是受掌院先生支使才下手杀人
先生为什么要杀洛明川洛明川不也曾在学府读书么
何况以先生的境界地位,有一百种杀死洛明川的方法,为什么要假手于自己
能让一个亚圣暗中谋划,最终目的只是洛明川么还是沧涯山
但是学府中立多年,且与沧涯交情甚笃。据说剑圣与先生,更是至交好友。
还是说,洛明川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个命令是什么时候下的拜入学府时还是拜入剑圣门下时剑圣知道么
他觉得自己卷入了一个诡谲的局。
只是大人物们翻云覆雨的手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殷璧越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
说好的终极oss呢
怎么还有上线反派阵营里还有这么一座大山自己脸往哪儿放
果然提升实力才是王道啊
“此事暂且放过,你日后也勿要惦念了。”先生指指身边纳凉的藤椅,“过来坐。”
这话的意思就是先别想着去杀洛明川了。
殷璧越也不推辞,默默坐下。
脑中这段记忆是空白。但现在看来,以往与先生的相处,还算平和。
先生也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面前的石案上落了几朵槐花,置着一套半旧的黑釉茶具。
“你来的正好,正赶上陪我观星。”
殷璧越想,自己来时是清晨,后来进入奇异的玄妙境界,醒过来就是日暮了。如今天光已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见星辰初显。
果然一切都在先生的掌握中。
煎水醒器,细碾茶饼,冲水入盏,茶筅回环,杯壁上泛起洁白的汤花,与茶具上墨黑的釉色相映,并不突兀,反生出交融的和谐感。
先生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潇洒自在,却有条不紊,分毫不差。
殷璧越想,大概这就是从心所欲不逾矩。
他看的认真,心里有些好笑的想着,也不知这掌院亲手煮茶的待遇,天下多少人想都不敢想。倒让自己平白得了。这算是给大人物办事的福利
两人坐在树下,相对无话,煮水烹茶。
不知不觉间,他浮动的心绪沉静下来。
似乎并不像他猜想的那样,原身残留的反应中,对先生并不防备。
就好像坐在这里,之前种种揣测杂念、忐忑不安都渐渐散去。
自来到此方世界,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氤氲的茶香中松弛下来。
他拿起茶杯轻转,杯中正映出星辰的微光。
先生饮了一杯,满意的眯起眼睛,抬头向天上望去。
浓云蔽月,倒显得星辰愈发璀璨辉煌。
他眼底似有笑意,“其实,星辰并不像我们眼中看到的迟缓,它们有些也很快。”
殷璧越有些吃惊,也抬头望去。只能望见漫天静默的星辰。
他便知道先生看到的星空,定不同于他看到的。
他无法想象亚圣眼中的世界,就像蜉蝣不知天地之大,夏虫不可语冰。
在他以往的阅历中,也从未有过目及亿万里见宇宙星轨的经历。
先生看的津津有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藤椅上。
很快就再次打破了殷璧越的认知。
他开口喟叹了一句,“亢龙与翼蛇去年还隔了三个恒河沙丈,如今算起来也该同轨了。”
亢龙和翼蛇是天上的星宿名。
恒河沙是佛门中的计数单位,约十的五十二次方。
接着先生眯起眼,口中喃喃,殷璧越听得不真切,只是粗略抓桩涧极那由他几个极大的计数单位。
先生忽然抬起手指,划过半空,就好似把两个点连在一起了一般。
原来这才是圣人的卜算。
不是真的看到,不是冥冥中玄而又玄的神识感应,而是真真切切的计算。
以浩如烟海的知识积累,特殊的计算方法,可怕的计数能力,经历漫长时间的测算经验,算出结果。
殷璧越心神大震。
观星知命,先生想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这时身边人放下茶盏,对他微微一笑,“你该出沧涯了,最好是向南去。”
一壶茶见了底。
夜风乍起,吹得残余茶香混着槐花的微甘在夜色中浮动。
吹得天边浓云散去,一缕银白的光辉透出来,从遥远的九天之上洒落人间。
皓月破云而出。
与此同时,方才辉煌的漫天星辰顷刻暗淡下去。
甚至有几颗本就渺小的,殷璧越已看不真切了。
月出星黯。
先生的笑意也隐在了眼尾细微的褶皱中。
他开始收拾茶具。
殷璧越知道,今夜这场观星,就到这里了。
于是他站起身,拂去襟上细碎的槐花。以手作揖,像来时一样行了弟子礼。是为告别。
先生靠在藤椅上点了点头。
殷璧越从袖间摸出那张请柬。身影如水纹般漾开,须臾间消失在小院。
然后院里只剩了一个人。
纵然有明亮无匹的月华作伴,也显得有些孤独。
峨冠博带的儒士神色晦暗不明,望着寂寥的夜色自语,
“其实,月亮也是一颗星星。”
似有一声叹息回响在万籁俱寂的学府。
只是这颗星太亮了,无人敢与其争辉。
殷璧越落在兮华峰自己的院内。仍是清晨时离开的那个位置。
手中的请柬化为碎屑尘埃,湮没于夜色中。
他有些遗憾的想,这学府一日游通行证还真是一次性的啊,原本还以为有了个能随意穿行学府与沧涯的法宝。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达到那样的境界。随便盖个印就是能让人破开万里空间的法宝。
这时的殷璧越没意识到,经过这一天在学府的顿悟,他考虑的问题已经是什么时候能达到亚圣境而不是质疑自己是否能达到亚圣境。
一百个凝神境的修者中,或许四十个会想怎样能入破障,二十个会想什么时候入小乘,五个会想大乘境是什么样子呢。但几乎没有人会揣测圣人的修为。
殷璧越没想过这些。现在他只是以为,勤耕不辍的修炼便已经足够了。
不用问,不用等。
这是潜意识里的自信。
不会用自我质疑浪费时间,用反复揣测消磨意志。
他右手握上了剑柄,抬头看去。
似乎没了云阳城里高楼广厦的遮蔽,沧涯山的月色更为清冽些。
依稀能听到林海中树叶沙沙与松涛阵阵,鹧鸪不时啼鸣,愈发显得夜色空旷寂寥。
白天在学府,剑尚在鞘中,锋锐的剑意却喷薄而出的手段,他无法再用出来。
那是心意所至,可遇不可求。
却给了他很大启发。
他在院中站了一夜。黎明时分,周身都浸在晨露的氤氲湿气里。眼神却愈来愈亮。
他想,已经找到了用剑的方法。小提示:电脑访问进qiuxiaoshuo.com手机登陆m.qiu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