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鸡笼里的公鸡一步一个鸣,从堂屋到院前,再到陈平兄弟俩的房间。
紧接着,窝里那只蹲伏的母鸡也咯咯咯叫起来,走一步,停数息,脑袋偏转,颇为得意。
咯咯咯咯咯咯
“下蛋了,下蛋了。”
陈安前一刻还在睡梦中,公鸡打鸣未见醒转,母鸡刚叫上两声,就挺尸一般就立了起来,光着屁股腚奔向鸡窝。
“有必要这么兴奋吗不就是一个鸡蛋,我还以为是你下了蛋呢。”半夜未眠的陈平好不容易囫囵的陷入沉睡,这一下被吵醒,冷风顺着被隙钻进来,满身的困意立时就被卷走。
两只鸡,一公一母,公鸡打鸣报时,母鸡下蛋改善伙食。
穿上麻布衣,套上草履鞋,陈平去水井边打了桶水,试了试水温,很有些凉意。
“小安子,把堂屋里的那个大陶罐拿出来。”陈平冲着还在鸡窝里摸索的陈安喊了一句。
“我在找鸡蛋。”陈安表示没空,撅着屁股,脑袋钻到了鸡笼里面去。
可怜的母鸡在窝边打着转,眼看着被抄了家,急的咯咯咯的叫得更厉害了。
“等下阿兄给你更多的,你帮我把厨房墙角的那个陶罐取出来,我烧热水。”从莫名来到这村庄开始,陈平就一直保持着用热水洗漱的习惯,天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陈平希望自己感冒能快些痊愈,否则的是真的吗”陈安此时又凑了过来,“你能弄到蛋”
“恩。”陈平含糊的应了一声。
陈安立刻就抓住了兄长,兴奋道:“又是去王寡妇家吗”
“呃”王寡妇跟蛋有什么关系陈平愕然,不过片刻后,就从脑中残留的记忆搜索到答案。
陈安说的王寡妇住在村南的河边,是陈平同村人陈达的妻子,以辈分来论,陈平还得管陈达叫一声叔,喊王寡妇一声婶。
王寡妇十年前嫁到白土村,三年的时间,先后为夫家生下了一儿一女,夫家是实打实的中户,可谓是幸福美满。可是好景不长,开皇十九年,突厥达头可汗侵犯边关,陈达以卫士的身份出征,战死在边关。
可怜陈达父母,仅此一个儿子,老母从里长那得知儿子的死讯,哭得死去活来,一双眼睛差点瞎掉。
好不容易安慰下陈达老母,才一个月不到,恶讯又至--陈达只有五六岁的儿子失足掉入河中,陈达父下河救人不成,一幼一老爷孙俩就这样跟着陈达去了。
这一下,陈达母终于是没能挺过去,看到爷孙俩尸体时,嗷了半声,一口气没顺过来,死了。
陈达本是府兵,又为国事而亡,加之一门老小死得只剩下王寡妇和一名年幼的女娃,县里对其还算是照顾,给王寡妇留十五亩的露天,五亩的桑田。
要知道,陈平一家五口人,加上外出不知去向的三叔,就是两丁夫,一丁妇,这才分得十亩的露田和三亩的桑田而已。
王寡妇虽是妇人,死了丈夫,但其很是能持家,靠着丈夫留下的家产,放地收租,日子较以往也不见得差。
“还是上次那般,我放哨,你进去摸蛋”王寡妇家有十数只母鸡,陈安惦记的正是此。
兄弟俩这样的事做过不下一次。
母鸡丢了肯定有人找,可是鸡蛋谁知道有多少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陈平兄弟俩难怪会想着法子补充营养。
舀了两瓢热水,兑上数瓢井水,陈平试了试水温,又添了半瓢井水,看向陈安:“洗脸。”
“阿兄你真麻烦,如同娘子一般,也太爱干净了。”陈安取笑着,他一向是没有洗脸的习惯,简单拍了拍脸便算完事,“好了,今晚去吗”
“不去。”陈平按住陈安脑袋,抵进木盆,麻布巾用力的在其脸上搓起来。
“疼,疼,阿兄你轻点。”陈安抗争着,“我脸皮都快要掉了。”
“你还想不想吃蛋”果然,陈安立刻就老实的,还很配合的仰了下脑袋,陈平清了清麻布巾,看了眼变黑的水,又换了一盆,“看看,多脏,这都成了泥浆,得爱干净才能娶上媳妇。”
“阿爷也没洗脸,你怎么不去让他洗就知道在这欺负我。”陈安脸上一阵阵的辣得疼,“脸也洗了,这下能告诉我你怎么弄到鸡蛋吧”
“还有口。”陈平又取了些细碎的瓦砾粉末,“含在嘴里,漱口。”
陈安含着瓦砾末,刚要漱口,突然是抬起头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肯定是在骗我。”
“漱口。”没有牙膏,甚至是连盐也舍不得用,这瓦砾粉末是目前陈平能想到的最节约简单的洗口方式,陈平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才磨出来一小捧,“不骗你,等着就行。”
陈安再次屈服,阿兄病了一场,不仅变得娘子一般,而且愈加的严厉了。
“又烧热水,你当柴禾是白来的吗”陈父从堂屋走出,手里拿着两把镰刀,对陈平皱眉道,“寒病好些没”
寒病愈了,自然是要去干活的。
“哪能那般快”刘氏自是知道陈父的意思,“你快去收割稻子,日中时给你送饭。”
“恩。”陈父应了声,放过陈平,看向陈安,“走。”
“不是说我只捡拾稻子吗阿爷你怎么拿了两把镰刀”陈安机警的发现陈父手中的两把镰刀。
“你还想不想吃饭”陈父眼睛瞪了起来,大有陈安不去,就不让其吃饭的意思。
陈父拉着不情不愿的陈安去了地间,陈平也没闲着,自己先是洗漱一番,又给陈贞擦了脸-当然,是很轻柔的。
“娘,我想出去一趟。”陈平对在院前菜园里侍弄的刘氏道。
一亩的园宅地,以后世的度量关系换算足以六百多平米,只是在此时却只有二百来平--不过用来做宅基地够了,院子里的空地也不能浪费,种了些蔬菜。
掐断手中的草根,扔到墙角,刘氏对陈平的寒冰还是不放心,不过见东边的日头升起,今天是个晴天,也就没阻止:“不要去风口。”
“恩,知道的娘。”
出了院门,踩着村间小道,陈平走一步,看一眼,欣赏着一千余年前的农村风貌。
这一个星期,陈平从陈安和父亲那里间接获知不少消息。知道自己在的这个村子属于县,隶属于扬州。
“还好,是在江南之地,如若是在山东,就有的苦吃。”作为历史爱好者,隋末农民起义陈平并不陌生,傲娇的杨广一系列的炫富动作引得国力虚耗,民不聊生,起义云涌。没受过多少失败的权二代承受不住接连打脸的失败,龟缩在江都做鸵鸟,最终被杀,成全了李渊。
隋末起义的地点多是在山东之地,而江南扬州,作为杨广的鸵鸟窝,在宇文化及弑君之前,相对来说是比较安全的。
“没有性命之忧,最多也就是要征税,恩,可能还要征兵,配合杨广的面子事业。说到底,就是钱的问题,这在以前或许是问题,不过现在嘛嘿嘿。”陈平脑中一遛的名词闪烁,火药、玻璃、造纸、印刷、白糖等等。
这不都是钱吗知识就是力量,诚不欺我啊。不过事情还得一步步来,急不得。
“小心,前面有河。”提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娇弱急切,是个女娃。
“啊。”
提醒的似乎迟了,噗通声响,陈平一脚跨入了河里。小提示:电脑访问进qiuxiaoshuo.com手机登陆m.qiu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