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已过,明楼走了。
;;;;曼春从明家出来的那天,上海的雪下得肆无忌惮,她单薄的身体经不住暴风雪的摧残,当晚回去她就病倒在了床上。
;;;;这一病,拖拖拉拉地就过了半个多月。
;;;;她没什么朋友,所以一直没有人来看她。直到很久之后,阿情交给了她一封信。
;;;;“是阿诚送来的,他说,他们回法国了。”
;;;;阿情的表情很低落,曼春抬眸看她,接过信,又缓缓垂下了眼睛。
;;;;“你出去吧,下楼,去给我准备晚饭。”曼春把那封信放在床头,到衣柜处拿衣服,“我多久没有出门了?”
;;;;“快一个月。”阿情说。
;;;;“报社那边怎么说?”她拿出一件毛呢大衣披在肩上,“开除我了吗?”
;;;;“是的,他们说……薪水他们照付,只是您旷工的时间太长,不能再去上班了。”
;;;;曼春点点头,不再说话。
;;;;阿情见她心情不好,悄悄地便退了出去。
;;;;曼春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陌生的人,镜中那人也失魂落魄地看着她。
;;;;形容消瘦,面色发黄,嘴唇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白。眼睛里全然都是寂静。寂到令人害怕。
;;;;她不怕被人遗弃。
;;;;从被父母丢在叔父家的那天开始,从叔父携家带口去往法国而把她丢在上海那天开始,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所以,一个明楼而已,她不怕。
;;;;她为自己画好了妆,挽起了发,把床头那封信拿了起来。
;;;;信封上没有字,但有一个淡淡的印记,依稀是她的名字。
;;;;她抽出信纸。
;;;;[曼春小姐:见字如晤。]
;;;;竟不是明楼的字。她挑了挑秀眉,接着看下去。
;;;;信中写了很多关于明楼的东西,碍于明镜的身份不敢说不敢做的许多事情,都写在信里。
;;;;而落款,是阿诚。
;;;;曼春看着潇洒的字迹,心头微微一动。
;;;;她想起了那个雪天撑在她头顶的伞。
;;;;阿诚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趴在墙头拉她一把的小男孩,也不再是那个默默躲在大哥身后的少年。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会替他大哥来做这种明楼无法出面做的事情。
;;;;她的双手握紧了,那封信被揉皱在手心。
;;;;等待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事情。她的青春,有一半都在等待,她没有自己的人生,只能在空荡荡的大宅里静候他的归来。
;;;;而他如同一只候鸟,偶尔的栖息温存也只是一场诱人的温暖。
;;;;而她,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温暖。
;;;;一周后,曼春走进了军校大门。
;;;;汪家的宅邸被她交还给了家族,她一个人踏上了新的旅途。
;;;;从此她什么都不怕了。
;;;;一年后,上海极斯菲尔路76号。
;;;;“报告。”
;;;;“李处长,下属汪曼春,受上峰之命,是新的行动组组员。”
;;;;汪曼春一身崭新的军装走在走廊上,高跟鞋在木质的地板上敲响,她的容貌和身姿为她带来了关注。
;;;;下班时间,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拿着外套和包走出了大门。
;;;;穿过繁华的街道,她四下看看,拐进了一家书店。
;;;;“您好,请问,我前两天在这里定的《麦克白》,调来货了吗?”
;;;;女店员客套地笑:“我们查过了,在您预订之前,还有两位顾客也预订了这本书。您看,莎翁的其他书可以吗?”
;;;;“可以。”汪曼春说,“还有什么书?”
;;;;“您跟我来。”
;;;;店员把她引了进去。
;;;;“报道了?”
;;;;“是。”
;;;;“记得你的任务吗?”
;;;;“是。”
;;;;“我希望,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能带给我好消息。”
;;;;“我只是个小组员,接触不到机密的文件。”
;;;;“那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那个女店员说。
;;;;汪曼春垂下眼睫,轻轻地说:“是。”
;;;;那人抚着她的肩膀,用充满希望和狂热的眼光注视着她:“用不了多久,我们,都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实现帝国的大东亚共荣。”
;;;;汪曼春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进入大门,开灯,冰冷的床铺欢迎她的回归。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少年明楼笑的宠溺,曼春依偎在他的怀里,仰头看他。
;;;;当时她的笑容,一如那一日灿烂的阳光。
;;;;这一年,她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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