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76号灯火通明。
;;;;汪曼春从下午时分坐在办公室里就没再出去过,文件一份又一份地递进来等着她签字。梁仲春的行动处在现场勘查,傍晚时分把所有的照片都扔到了她桌上。
;;;;“给。”梁仲春摘下帽子:“你都分析一下午了,有什么进展吗?”他把拐棍立在门边旁,自己靠到沙发里,见汪曼春没有要招待他的意思,又只好自己起身拿杯子倒水。
;;;;“有几点疑惑。”汪曼春抬眸看着他自力更生地泡茶,说道:“第一,为什么南田死在了明长官的车上。第二,她为什么去梧桐路。第三……阿诚为什么不在场。”
;;;;梁仲春闻言抬头:“啊?”
;;;;“师哥用的是明公馆的车,阿诚一贯做他的司机,为什么这次不在。”
;;;;梁仲春想了想:“可能是南田借用一下?”
;;;;“出于情理,阿诚应当把南田课长送过去才是。”汪曼春把钢笔一搁,“他这么认真稳重的人,应该不会出差错的……”
;;;;“你连他都怀疑?”梁仲春坐回到沙发上,抱着热茶不敢喝,转头看了看紧闭的门,又转过来悄悄问:“你真怀疑这事是明诚干的?”
;;;;汪曼春挑眉:“我有说吗?”
;;;;梁仲春被一句话堵回来,悻悻地喝茶:“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汪曼春看了看表,已经是下班时间。阿诚说了不来接她,想必应该直接去汪公馆。
;;;;“你不用猜我怎么想,有结果我会通知你。”她起身收拾东西,“另外,这个案子特高课那边肯定会过问,咱们得提前准备好说辞。至于我对阿诚的怀疑……你敢说出去么?”
;;;;梁仲春翻了个白眼:“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汪处长就不要调侃我了。”
;;;;“那就请吧,我该下班了。”汪曼春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路灯昏黄,灯下却无人。
;;;;汪曼春站在路口等了半晌没见人来,想着阿诚可能还在处理公事,便自行回了汪公馆。
;;;;阿情走了四天,家里的食物都快吃完了,除了牛奶吐司和鸡蛋,几乎什么都没了。她堵着气把牛奶倒进锅里煮热,给自己做晚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吃了一片吐司喝了半杯牛奶,不耐烦地把没吃的煎鸡蛋和盘子杯子往餐桌上一扔,自己上了楼。
;;;;洗漱完毕坐在床前擦头发,隐隐约约听到了门铃响。
;;;;她从小客厅的窗向下看去,明诚一身黑色大衣站在大门前,身影消瘦而高挑,仿佛是一把利剑,要穿透这浓浓夜色,穿破这个混沌的时代。
;;;;心里突然软的一塌糊涂,原本烧灼了一下午的怒火,都在看到他的瞬间荡然无存。
;;;;阿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仰头看过来,正对上她的双眸,笑容温和淡然,似要抚慰她糟乱的内心。
;;;;她不争气地嫌弃了自己几秒,跑下楼去打开大门,扑进了他的怀里。
;;;;心中唯一的念想居然是他还活着就好。他没事,还抱着她,手臂的力道似乎要把她揉进怀里,呼吸缠绕在她的鬓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还来不及开口埋怨,便被他的大衣裹住送进了房子:“头发还湿着就跑出来,当心感冒。”
;;;;他搂着她上楼,不由分说地将她带进卧室。
;;;;汪曼春没有挣扎,眼见他拿了烘干的毛巾过来给她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唠唠叨叨地说她不知道照顾自己。
;;;;这场景格外熟悉,很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拿着热腾腾的毛巾盖在她头上,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而后是一个热烈而绵长的……
;;;;她跪坐在床边,吻上了他的唇。
;;;;阿诚的唇有些寒夜的凉意,她试着把舌探进去,却被他掌握了主权。夹杂着几分烟草的气息就那样轻松地将她的意识覆灭。
;;;;长发半干半湿地搭在身上,被他伸手捞起来挽在她脑后。
;;;;“先把头发擦干,乖。”他模模糊糊地说,她娇嗔地哼了一声:“不要,就感冒吧,你受伤我感冒,刚刚好。”
;;;;阿诚扳着她的肩膀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胡闹。”
;;;;她委屈地嘟嘴:“我没胡闹!”
;;;;他抿抿唇:“我没事。”
;;;;汪曼春没说话,趁他没防备,伸手去扒他的西装:“伤在哪里给我看看。”
;;;;“我真没事。”他重复道:“你不信我?”
;;;;“你别拿这个吓唬我,信任和这个是两码事。”汪曼春往后坐倒,眯起眼睛:“你选吧,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阿诚勾起唇:“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佯装生气的样子道:“快点!”
;;;;明诚无奈地摇头,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西装,马甲,衬衫……肩头的绷带刚露出一角,汪曼春便坐起身沉声问道:“是谁干的?”
;;;;阿诚手一顿,他分明从她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曼春……”
;;;;“是谁?”她打断他的话,目光冰冷地直视他的眼睛。
;;;;“这都是计划之内的事。”阿诚道,“只有这样任务才能完成。”
;;;;“我不关心任务,”汪曼春拽住他的衬衫,把剩下的扣子一并解开,让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空气里,语调沉静:“要是这颗子弹偏了……”
;;;;“不会偏。”阿诚说,“这个计划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你胡说!”汪曼春突然爆发:“如果,我是说,如果这颗子弹再往这里偏一点,你就会因为子弹入体得不到治疗,感染而死。”她的手指抵在他的胸前:“如果偏到这里,恭喜你,你连医生的脸都见不到,会被当场击毙!”她仰起头,眸中带火:“你告诉我这是小伤?那非要等到你被一枪毙命那天才是大伤吗?啊?”
;;;;阿诚不语,曼春闭了闭眼睛,轻轻说:“就算你现在活着告诉我你还在,你回来了,我心里怎么想的,你都知道吗?”她顿了顿:“我才不关心你为谁工作,是哪边的人,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阿诚,谁也不能伤害你。就算是你们的人,也不能动你分毫!”
;;;;房间里充斥着温暖的气息,他和她的呼吸交织着蔓延。她松开他,翻身下床,兀自从书桌上翻出一支烟点燃,站在了窗前。
;;;;过了许久,大约一支烟那么久,阿诚才缓缓开口:“曼春。”
;;;;她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微颤,死死捏着香烟。
;;;;“射伤我的是……”阿诚抿唇,“是我大哥。”
;;;;香烟猝然落地,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什么?”
;;;;阿诚点了点头。
;;;;“他疯了吗?他为什么要制定这个计划,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吗?你们不是一向都自称能从容不迫兵不血刃地做到暗杀吗?为什么为了杀一个南田你也要受伤?”
;;;;阿诚不忍,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把她揽在了怀里。她触碰到他的怀抱,瞬间开始流泪,一边哭一边说:“……凭什么,他凭什么抛弃了我,还要我失去你……他以为他是谁……”
;;;;“乖。”阿诚的手抚上她的发:“乖,我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你没有失去我,我还在。”
;;;;“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终有一天我们会死的,阿诚。”她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我不想看到你死……我……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就这么难吗?”
;;;;“曼春,你听我说。”他扳着她的肩,胁迫她看着自己:“谁都不愿意死,但是你知道,这世间总有一些事需要人去做,这个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其他人。我应该感谢大哥的枪法这么准才没有出现你说的那两种情况,在这个计划里,我这个位置没有人能代替。没有人会毫无防备地信任他,只有我!”
;;;;他喘着粗气,忍过伤口剧烈的疼痛,试图用语言安抚面前的女人:“你问过我,信仰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微微笑起来,疼痛却让他的眼眸中闪着泪光:“信仰就是你说的那样,救命之人的稻草,黑暗中的灯塔。我一个人给不了我们的祖国未来,但这个国家有千万个我,我们的祖国才有将来。你懂吗?”
;;;;她愣住,仿佛醍醐灌顶一般,从头到尾被贯通了。
;;;;他的比喻……就是在那个夕阳下,她和明楼坐在长椅上说的话。原来他记得,连她自己都忘记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
;;;;这样极端的、近乎自残的计划,从他口中说出来,便成了一道光芒,照亮了她迷茫的心灵。
;;;;她的手指抚摸着他受伤的肩,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落下,又被他一一擦去。他的爱也如同一道光,将她晦暗的心点燃。
;;;;她的爱人,是一个革命者,孤独地为国家的未来奋斗的革命者。
;;;;她捧着他的脸,将自己的吻献上,泪水越擦越多,她的吻也越来越激烈。她紧紧抱着他的肩,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他的伤口。
;;;;既然终有一日他们都要死,既然……每一个明天都可能是他们的死期……
;;;;阿诚由着她把自己拉倒在床上,听着她迷乱的声音在耳边呢喃:“说你爱我……”
;;;;她的双腿勾着他的腰,似是一种邀请,白皙的大腿袒露在他面前,等待着他的光临。
;;;;“……我怕死……”她抱着他的头轻轻地说。
;;;;他感觉到她的双手慌张地在他身上摸索着,想要解去他的最后一道封锁,她的舌尖在他口中挑逗,试图唤醒他心底的渴望。
;;;;“乖,不怕。”他腾出一只手去擦她的泪。
;;;;“你爱我吗?”她从没像这样无助地望着他问过这个问题。
;;;;他不语。
;;;;“阿诚……”她连他的名字都没叫出,声音便被他铺天盖地的吻堵在了嘴里。
;;;;他的身体压上来,将她所有的焦虑都化作了似水柔情,包裹住他热烈的爱意。
;;;;曼春觉得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手指紧紧地抓住床单,不忍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他的伤还没好……她朦胧中想。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座灯塔,在乌云罩顶中挺立着。身体犹如一弯小舟,在狂风暴雨中闯荡,潮水扑打上岩石,海鸥在头顶哀鸣。
;;;;她紧紧地缠着他,生怕下一秒就是离别。
;;;;海浪汹涌而来,让她难以呼吸,而就在这个时刻,她迷蒙间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爱你。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所以我不会死的。”
;;;;“我要留着命,爱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嗯,祝四六级小伙伴考试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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