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呓语第47章 黄秋丛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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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篇

  钢铁是怎么没炼成的

  第十七章黄秋丛语

  一九八四年“五一”劳动节快要到了,党委书记把我和科长叫进了他宽大敞亮的办公室,指示宣传科尽快在厂里找个先进典型,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宣传一下,号召全厂学习。

  “宣传工作要好好抓一抓,不能没事干呀!工作要主动,整天闲着怎么行啊!”党委书记这样同我们说。

  “厂里这几百个人谁不了解谁呀!有什么好宣传的。”出了书记的办公室,科长这样对我说。

  尽管有意见,可书记布置的工作还得做。

  “是得找点活干,不然人家更看不上咱们政工部门了。”我对科长说。

  我和科长一商量,还是采取老办法,让各支部把本部门的先进人物、先进事迹报上来,我们再从中筛选出一个突出一点的人。

  过两天,我看报上来的材料也太不严肃了,仓库支部把一个弱智工人报了上来。我打电话问那支书怎么回事,他坦然地告诉我“按你们提的要求,就他合适,这人能干活,还不计报酬”。

  是呀!这是个提倡按劳取酬的时代,还大张旗鼓地倡导奉献精神,有悖时代发展要求,我也觉得不太合适。我只是个执行者,没有资格提问题,提了也没用,还有副作用,我只能一笑置之,寻找下一个。

  酿酒支部报上来的先进人物是管卖酒糟的老马头。这人早年当过兵,说是让大炮把耳朵震聋了,厂里的人都叫他马聋子,其实他不完全聋。这家伙做事一根筋,把酒糟当成粮食卖,谁想多要一点也不行。

  啤酒糟同白酒糟不一样,啤酒糟是半液态的,不容易储存,必须尽快卖掉,不然就会溢出糟池,不好收拾。原则是给点钱,随意装,没有人在意卖了多少钱。来买酒糟的人都是附近乡下养猪的农民,他们开着拖拉机来买一吨、半吨的,总想占点小便宜多装一点。马聋子不开窍,农民给他送大米、白面什么的他不要,硬是把人家多装的那一铁锹给撮了下来。

  酒糟多少钱一吨,我不知道,只知道不值钱。

  有一天,我看到厂长带个农民来找马聋子,想多要点酒糟。我站在一边看,心里想看这老家伙给不给面子。真没想到,这聋子竟板着面孔,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厂长有些无奈地笑着走了,我们在一边看的人也都笑了。

  我们都知道宣传这个人没有意义,谁也不会学习他,也学习不了。他在厂里连个在一起说话的人也没有,整天坐在酒糟池边的石头上,双手扶着铁锹把,下巴颏顶在铁锹的横木把儿上,一双几乎不转动的双眼,不知都看到了什么,只有看到来买酒糟的农民时,他才有精神。

  厂里有比他更适于宣传的有点威望的人,可那人不同意宣传自己。也有愿意被宣传的人,书记又不同意。只有宣传马聋子,上下才能达成一致。宣传马聋子根本不用征求他本人的意见,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懂得“意见”二字的意思。

  原打算以厂党委的名义下个文件,再弄个彩色横幅,挂在厂里醒目的地方,号召全厂职工向马师傅学习,无非是吃苦耐劳、不徇私情什么的。

  我把写好的稿子与口号送给党委书记审阅。

  党委书记左胳膊弯曲着,肘支在宽大的写字台上,一边看,一边用左手在左脸上上下戳了几下,长出一口气说:“别下文了,写个黑板报就行了。”

  黑板报我参加工作之前就有了,什么时候有的我不知道。就是把厂房的山墙抹上水泥灰(也有独立带玻璃罩的),刷上墨汁,上面用彩色粉笔写上政治口号或本单位的好人好事。改革开放以后,黑板报不时兴了,厂里的黑板报也多年未用了,上面落满了尘埃。

  我到工会要了瓶墨水,把黑板重新刷了一遍,又看了看黑板的长宽高,估摸着能写多少字,然后,就坐在办公桌前写稿子。

  写这类稿子我心里有数,按照当时报上的惯常手法就行。特点是把先进人物的性格、习惯上的东西,说成是品质、情操上的东西,是上级正确领导和受什么先进人物感召的结果。父母有病或是临终的时候,因为忙着并不重要的工作没有回家;下大雨的夜晚不顾自家的漏房子,跑到单位把不值钱的谷物之类的东西盖上。如果被表扬的人是个领导,一定要说不为家里人办事,为此得罪了父母兄弟,云云。

  我知道谁也不会重视黑板上的话,更知道他们谁也不会找我提出异议,就像歌中颂唱清洁工为“美丽的心灵”。

  清洁工是因为心灵美,不嫌脏才主动要求扫大街吗?不就是因为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没有办法才拿起扫帚扫大街吗!还有把教员呼为“园丁”“灵魂工程师”;把医生呼为“白衣天使”;更可笑的是把官吏唤作“公仆”,这些官吏不是举孝廉上来的道德楷模,也不是科举上来的饱学之士,做官不过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当然还有别的)。谁想当公仆呀!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职业,是谋生手段。刻意弄个好听的词营销人家,是对人性的尊重吗!

  厂里的职工见我用彩色粉笔在黑色的墙体上又写又画,以为有什么好消息,过来一看内容,无不哂笑着走了。我知道他们回去后一定说闲话,还会骂我几句。陈科长看到了,假装严厉地对我说:“小黄,你又浪费厂里粉笔。”我没瞅他,说“找书记说去,他让我浪费的”。“你们每天因为作了这些谁也不需要的事,获取薪金。唉!”他“唉”了一声走了。

  党委书记过来看了一会,说“好、好”。

  我不知道他是出于职业原因说好,还是真的认为好。他长我三十来岁,又混到了这地步,啥事不明白呀!

  马聋子在别人的引导下看到了黑板报,工作比以前更严格了。

  我心想,人当上典型被别人学习,就要处处按典型人物的需要办事,要自觉地沿着典型人物前进的方向走,再不能有自己的率真的方向了。先进典型光芒的彰显,压过了人性的光芒。

  一年后,马聋子经常感到身体不适,厂卫生所给他开了很多药也不管用。厂长告诉酿酒车间主任,“老马不用来上班了,在家好好养病,工资奖金照开。”

  厂长表现出了果决又人性的一面,赢得了职工的好评。给马聋子开全勤奖,全厂职工谁也不会有意见。

  这先进没白当。

  这一年五月二十八日黄昏,在周自横简陋的家中,我见到了他在电话里同我提到的那个姑娘。这个人的穿着打扮朴素又大方,非常合体。这合体不只是指衣着肥瘦长短,还有样式、色彩与容颜、形体的搭配上。她那双乌黑整洁的皮鞋样式也很中看。她同我对话时的表情轻松愉快,讲话的声音也很悦耳。她在同我讲话时,不知为什么突然把头转向媒人笑了一下,她笑的样子真可爱。她身材适中,眉眼、脸型单拿出来看,都很普通,组合在一起非常恰当。没有突出的地方,也没有不足的地方,感觉很惬意。

  那时候,我刚从与施雨婷的纠结中走出来,不自觉地把眼前这个人同刚刚从我指尖上滑落的那个人进行比较,我也知道这种比较没有意义。

  我想了两天,才给周自横打电话,用不大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不行”。

  周自横很不满地骂了我一句,把电话挂断了。我真的为回绝了这样一个杰出的人隐隐感到不安。

  她叫廖云舒,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又陆续见到了三十几个人,感觉都不如见到廖云舒时的感觉好。她同我相亲时那神秘的笑容时常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每闪现一次就加重一层我对她的思念。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无数次在想。我每天骑着车上下班时都要经过她读书的电视大学,我真希望能碰到她,像当年希望碰到施雨婷时一样。我一次也没碰到她,就算碰到了,我能说什么呢!我越是想念她,她的影像愈模糊,我甚至不能清晰地记住她的样子了。这情绪长久地困扰着我,我对接下来的相亲感到厌倦了。

  我把与廖云舒相见时的场景及现在的思绪如实说给了冷临窗。这家伙静静地听我说完后,想了想,对我说:“这人有妖气,你被妖精迷住了,得赶紧找个情人冲一冲。”唉!我倒是想找个情人,这人在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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