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年五月的一天,我到厂办公室与人闲扯,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封邀请函,是市企业管理协会发来的,说是为了尽快实现企业管理现代化……市企业管理协会决定举办为期半个月的现代化管理学习班,下面有时间、地点、学费等等。
我忽然想到该去学习点管理学知识,就到生产科找陈科长商量。陈科长听后反问我:“知识能没有用吗?你就是捡破烂,用铁钩子翻垃圾,懂得杠杆原理也省力呀!”他一边说一边作出翻垃圾的动作,我听后就去办公室找汪主任说:“我去学习。”主任同意了。我回到科里同科长打了个招呼,就到市里学习去了。
这个月二十八日上午,是管理学习班开学的第一天。我想下午的课不听了,到河边走一走。我不敢相信廖云舒会到河边去,她去不去我都要去,我是去会一个遥远的梦,不是去寻找爱,我为自己去河边这样定了性。
我对企业管理一无所知,真是抱着学习的目的来的,就坐到第一排。我前面门边竖放着一把长条木椅,市企业管理协会的两个人坐在上面,学员陆续进来了。
来了个背草绿色布书包戴眼镜的女青年,她同企管协会的人打了招呼,就坐在长条椅子上了,我心想这学员不找个座位,坐前边干嘛?
人来得差不多了,企管协会的领导作了课前动员,然后宣布上课,坐在前边条椅上那戴眼镜的女青年走上了讲台。啊,她是老师!她长着一张白净的圆脸,额头饱满,身材笔直、修长,像个财运两旺的人。她讲课的语速,音色都很中听,表情也很好,她是市内一所高校的管理学讲师。一个清新高雅的年轻学者突然站在了我面前,我心里想这女人才适合做妻子,她能看上我吗?我隐隐有一点不安。
她讲的课叫A、B、C管理法,她在黑板上画了几条线,我一下子就听懂了,就是找重点,抓主要矛盾。我很少这么认真听课,那天下午还有她的课,我原本打算到河边去,我决定留下来听课,不去河边了,廖云舒那天去没去河边,我不知道。
这女教师用了三天时间,讲完了一本小册子。班里规定考试得八十五分以上为优秀,几门课如果成绩都超过八十五分有奖,这老师给我批了个九十分,并对我非常友好地笑了笑,一股暖意在我的心间跃动了一下,我非常熟悉那笑容,我能看到那笑意中蕴含着的温情。
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心动归心动,我不会行动。我曾经同炼过黄金的火焰一同燃烧过,这余温还未散尽,普通的热度我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的突然出现犹如向这渐熄的炉里吹了口氧。
她的课结束了,接下来的课变得冗长无味了,女教师的影像还时常在我的意念间闪现,我渴望能再次遇到她,最好是一次邂逅。看来,****的本源是从欣赏开始的。
她叫林惋卉,我听一遍就记住了。卉,草的总称,虫子栖息的地方,尤其是林子里的草,更益于虫子生存。
一个月以后,媒人找我提到了她,我答应了。我高高飘扬的旗帜降下了。她不是很漂亮,在我心灵的深处,更多的是对一个知识女性和教师职业的尊敬。我用诗人的话对自己说,“花并不美,那又何妨,别的花草原上无处寻觅。”
结交了林惋卉不久,有一天莫扶荷突然到我的办公室来对我说,她有个朋友,在电视大学当老师,这老师有个姓廖的学生,和你有一段交情,这人现在还想你,那老师听说我认识你,就让我来问问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我告诉莫扶荷,新交了个女教师,长像还过得去,人很可靠。
莫扶荷听了,就不再说这事了。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我和廖云舒在河边,她对我说有个朋友,是她的老师,她把我们之间的事同那老师说了,那老师问她“黄秋丛碰过你吗”?回答“没有”。那女教师用肯定的语气说:“这人很老实。”
东西不是我的,我不会动也不想动。
这一年七月,廖云舒毕业了,她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分配到了颜料厂生产科,让我没有事的时候过去看看。我整天没有什么事,放下电话就去了,她的厂距我厂不远,我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她办公桌对面坐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她介绍说是她的科长,那科长很友好地同我客套了两句,起身出去了。
我见到廖云舒时虽然有亲切之感,可那感觉已经和一年前不一样了。我很平静地问了问她的工作情况,她有些兴奋,很认真地讲了她的工作。生产科的工作她就是不说,我也知道。
过了几天,廖云舒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说是来看看我,我愉快又礼貌地接待了她。
她告诉我,她的科长那天见到我后说我很好,告诉她别错过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把咱们的事告诉他了”。她说完这后一句,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怕我不高兴。
我还能在乎这个吗!你爱告诉谁就告诉谁吧,这事在我已经不重要了。
我平静地告诉她:“晚了,没有意义了,我们抱憾终生了。”
她立即回答说:“那不一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又黄了。”
她说得真轻松,我却不能轻松,我要守约。她始终没问我新找的那个人怎么样,以她的精明一定了解过了。
送她出厂大门时,我主动伸出手同她握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碰她,也是最后一次,我在同她道别。她大概没有领会我的意思,很甜蜜地笑了笑,叮嘱我没事给她打电话。
我没事不会给她打电话,我已经是人家的人了,我要守约。
鱼又游回来了,
渔夫已经扔掉了鱼竿,
上了别人的钩。
没有岁月可以回头,
犯错误都要有代价。
爱情不是故事,
爱情需要经营。
廖云舒从此就是个熟悉的永远也不会有往来的陌生人了。我不会轻松地对她说,“我们做个朋友吧!”我们不会成为朋友,因为我不能平静地面对她。爱成了心灵深处的一个结。我们的爱情在春天蕴育,夏天开花,秋天枯萎,冬天结束,算不算走过四季我都说不清。爱情的童话同上天翻飞的云彩一道飘走了,有惋惜,没有怨恨。生命中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且都是必由之路。我不怨天,也不尤人。上天指的路“可谓至洽至协”,是我太嫩,给走岔了。
廖云舒闪烁其词,瞻前顾后,若即若离。林惋卉不是廖云舒,正用整个生命和全部热情同我相处,她不在乎我有什么缺点,也根本看不到我有什么缺点。我被这热情所感召,努力告诫自己,不要伤害了爱我的人,她是“上帝委托权衡”之后派给我的,一定不会错。她没有廖云舒机灵、知情趣、懂生活、有常识,可她质朴、坦诚、忘我、有知识,是个性情中人,我信赖她。
宇宙如果真是由于意外爆炸产生的,那么人的产生也是个意外,人与人的相识、相交、相恋更是意外。先人说有缘修得同船渡,意思是说同乘一条船都是修来的,一定要善待或珍视同船的人。我修德日浅,失去了一个老天为我精心挑选的情人。老天仁厚,没有怪罪我,又给我选一个,我不能再犯错误对不起老天。
我知道时间会帮助我捋顺这情感,从这一头到另一头要有过程的,这过程不仅是地理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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