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呓语第61章 周自横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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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小学时,学习成绩还不错,经常因为一点小事被老师打骂,我妈妈知道了还说:“打得对,老师怎么不打别人呢?”

  那个时候班里被老师挖苦几句,踹一脚的人多去了,没见谁的家长找老师理论,谁也不当回事,和老师的关系都挺好。

  记得一九七八年,我上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因为上课时与同桌的同学说话,被班主任老师臭训了一顿,然后老师说:“放学后不准回家,到我的办公室去好好反省。”

  我的同桌是学校有名的坏小子,外号叫“一个丸”。男人都有两个****,有人说他只有一个,所以得名。他是不是真的就一个,谁也不知道。

  老师把我们俩锁在办公室里,自己拿着饭盒去食堂吃中午饭去了。我们都很饿,又在二楼,出不去。一个丸比我胆大,在教师办公室里乱翻,想找点吃的。他找到一个布兜,打开一看,是一个大饭盒加一个小菜盒,他邀我和他一起吃,我不敢吃,知道是哪个老师的。一个丸饿坏了,拿起来就给吃光了。我知道要坏事,不一会进来一个女教师,看了我们一眼,知道我们是“不法分子”,也不理会,走过去拿那布兜。我屏住呼吸,偷眼看她。她拿起饭盒一定是感到不对,迅速打开,大叫:“谁把我的饭吃了?”我低头不说话,等着一个丸说话,这小子也和我一样,低头不语。那老师瞪着双眼走过来,大声质问我们。我摇头说:“不知道。”一个丸也摇头说:“不知道。”女教师气愤地大喊:“你们都不知道,饭哪去了?”

  不一会,我们班主任吃完了午饭回来了,她一听就明白了,愤怒地一把拽过一个丸,抬手就是一嘴巴。我的班主任年轻体壮,虽是女人,这一巴掌也不轻。她还要再打,一个丸跳起来,夺门跑了。一个丸跑了,老师怒气未消,就过来打我,我挨了她一脚后,也学着一个丸的样子,夺门跑了。我和一个丸在校门口相会后,“哈哈”大笑。

  我们有尊师重教的传统,再淘的学生也不敢打老师。

  一个丸不喜欢学习,上课时经常和我说话,我让他拖累,时常和他一道被老师赶出教室。

  “你们俩不爱听课,别听了,出去玩吧!”老师大声对我们说。

  我们出了教室,就商量到哪里去玩。家是不能回的,没到放学时间回家,被父母发现了,会挨打的。

  一个丸有路子,他对我说:“咱俩看电影去。”“有钱看电影吗?”我问他。“你跟我走吧。”他很有信心地对我说。

  那时候电影票大人两角钱,学生一角钱,我们都没有钱,看不起电影。一个丸把我带到附近的工厂墙外,让我等他,他爬了进去。不一会,他在墙里面喊:“你离墙远点,我扔了。”几小块铁疙瘩扔了出来,我知道这就是电影票钱。那是几块方形的比半块砖头大的铸铁,普通收货站是不敢收的,说是工业原料,怕是偷的,一个丸知道哪个收货站敢收。我们捧着那几块铁走了很远,我累得几次想扔了。他还带我去菜场偷过钱,那时买菜要到国营副食品商店排队,一个售货员把收到的菜钱放到一个很脏的木盒里,然后转身称菜。木盒子一半敞口,敞开的那一半对着售货员,另一半用木板钉死。一个丸摸过去,把木盒子敞开的一边转过来,伸进手抓一把,再把木盒转过去,迅速退出。我躲得远远的,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一个丸偷东西胆识过人,打仗不行,经常被那些能打仗的同学欺负。那些人知道他能偷到钱,时常在路上拦住他,翻他的口袋,翻到钱就抢走。我因为经常和他在一起,也被那些人搜过身,和一个丸在一起很不安全。

  一九九九年,我们中学同学聚会,我又看到了一个丸,很多年没有见到他,见面后异常亲切。一个上学时能打仗的男同学看到他了,兴奋地走过来,用双手比划成一个小圈状,眼睛看着一个丸笑着说:“一个,一个呀!”同学们都笑了。一个丸低下头,小声说:“****奶奶的。”一个丸看上去有些虚弱,精神头也不足。他同我客气了几句后,提出借二百元钱,说有急用。我毫不犹豫借给了他,还问了句“够不够?”他犹豫了一下,说:“不太够,再借三百吧。”我又拿给了他三百元。有同学私下告诉我“一个丸打针,别给他钱”。打针就是吸毒,我听后心凉了一大截,知道这五百元打水漂了。

  我上小学时曾同黄秋丛在一个班,他是班里的老大,这人天资聪颖,不仅能打仗,学习也很好,是班里最有威望的男生。那年月,男孩子要想受人尊敬,就要能打仗。为了受人尊敬,很多男孩子冒着刀棍砖石,不惜流血受伤,奋力打斗。

  他每天走在往返学校的路上,身边总有一堆男同学,我也常走在他身边,每次走在他身边,我都有安全感,我还可以肆无忌惮地看街上走路的同龄人,知道那些人不敢吭声。长大后,我才知道“狐假虎威”这个词。

  黄秋丛的虎威也时常遇到挑战,没有没挨过别人打的老大。记得四年级的时候,黄秋丛打班里一个淘小子,那小子突然从身上摸出一把尖刀,扎了他一刀。黄秋丛没有退缩,也不惊慌,迎着那人的刀,挥拳而上,打退了那人。在我的记忆中,他没有被人打哭过,总是一副雄赳赳的样子,晃着膀子走路。他跑得快,一般人抓不到他,他曾经为了帮我,被人打得鼻口流血。

  那天我们一同走在放学的路上,我看到路边几个小女孩跳皮筋(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市小女孩玩的,现在没有了),我一时兴起,跑过去,在那皮筋上乱跳了几下,把那扯皮筋的小女孩气哭了。小女孩的哥哥来了,上来就给我一脚,那人比我大一些,我自料不是对手,没敢吭声。他见我不吭声,又踹了我一脚。黄秋丛在一边看到了,喊了一声。那人停下来,看了看黄秋丛,露出了不屑的样子说:“怎么的,你不忿呀?”我以为黄秋丛能吓住他。学生中的老大气质非凡,目光诡异,总是从容地走在人群的中间位置。谁都能看出来一伙人中谁是老大,一般人都会避让,没想到遇到一个吃生米的。黄秋丛凑过去,挥手就是一拳,那人把头一闪,让过了一拳,两个人打了起来。那人比黄秋丛高大,胳膊也长,明显占了上风。只是这人不是会打仗的人,有些怯手。我们这些一起走的同学都站在一边看。我心里暗自使劲,希望黄秋丛能打败对手。我知道他是在帮我打仗,我应该勇敢地冲上去,可我就是不敢上,我没打过人。终于有个同学挥手冲上去了,局势立即有了改观,又一个同学也上去了,把那大个子围在中央了。我看到大势已定,也抓起路边一块砖头,冲了上去。那大个子看到了,掉头就跑。

  黄秋丛的鼻子和嘴角都流了血,我掏出了新买的还没擦过鼻涕的手帕给他擦血,心里对他又感激又钦佩,并为自己刚才的怯弱感到羞愧。如果我早一点上去帮他,他就不会流这么多血。我很笨拙地同他解释说,我早就想上,没找到家伙,所以迟了。他笑了笑说:“我根本没指望你上,你也不是那种人。”后来他告诉我,打仗的时候有个帮手太重要了,这重要不仅是力量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兵法上说“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很多年以后,我看到兵法上这话时深有感触。

  过了几天,是传统的端午节。每年这一天,我市所有的人家都会煮一盆熟鸡蛋,每个孩子分五个或是六个。

  那时候,鸡蛋是奢侈品,副食商店每年只有端午节的时候才每户供应几斤。黑市上每个生鸡蛋一毛五分钱,我妈妈的月工资是三十七元四角钱,哪舍得买呀!只有生病的时候,我妈妈才给生病的孩子煮两个鸡蛋,加一碗面条。

  这一年,我家里每个孩子分到了六个鸡蛋,我吃了五个,留下一个大一点的没舍得吃,给了黄秋丛,他愉快地接过去了。

  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发现我家附近工厂的锅炉房门外,有两片大六零的暖气片。我家正缺这个,市场上不好买。我找黄秋丛,让他跟我去偷。黄秋丛站在铁丝网外看了看,说咱俩拿不动(那两片暖气片是连在一起的),就又找来两个男同学。我们钻进铁丝网,往外抬暖气片。突然锅炉房里有人大喊,让我们放下。我吓坏了,想扔下逃跑。黄秋丛真是条汉子!他腾出手,从地上拾起半块砖头,嘴里骂一句,一甩胳膊,砖头向锅炉房的铁门砸去,喊“喊什么”?这一砖头真好使,里面没动静了。我父母见到暖气片,又惊又喜。

  真想不到,上大学时我们又分到了一个班,大学同学之间是不打仗的。“我们是受高等教育的人。”同学之间有时候这样说,虽然有调侃的意思,可也是真的。

  黄秋丛身上有一股劲,我说不清是什么劲,开学不到一个学期,他不费一枪一弹,就成了班里的天然领袖,男女同学都很信任他,我又成了他的跟班、随从。我一直想和他平起平坐,可是办不到。

  因为廖云舒的事,我终于能居高临下看他了。

  廖云舒家同我老婆家是邻居,虽然早就不在一个楼里住了,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我老婆同我提起这门亲事时,我还不抱希望,以为黄秋丛不会看上廖云舒,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小子还真动了情。我做错了一件事,不该把黄秋丛写给我的信,拿给廖云舒。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不算什么,没想到廖家人看后会反悔。

  我原以为以黄秋丛的精明,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没想到他越搞越糟,竟鬼使神差地给廖云舒的父亲写了封信,本来人家已经松口了,看了这信,她爸爸下定了决心,“这小子太嫩,不行。”

  我曾为此找过廖云舒,她吞吞吐吐地告诉我,说是她爸爸去啤酒厂找两个熟人了解过黄秋丛。这两个人都是厂里的领导,年龄都不小,对黄秋丛的评价都不高,还说他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一句话,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本人倒是觉得黄秋丛诚实可信。她私下告诉我老婆,“认识黄秋丛那么久,连手都没碰过。”

  黄秋丛最大的弱点是不懂得示弱,不知道“弱”的力量。为什么刘备的眼泪总能精准地砸在别人心中最弱的那根弦上,收到难以估量的效果!《三国演义》他白看了。

  说真话,我不大看好廖云舒,觉得她很普通,相貌虽好,也不是惊人的好,能找到黄秋丛这样人就算理想了。我真想找廖云舒的父亲,当面告诉他“黄秋丛是条汉子,是好样的,你的判断是错误的,你该仔细听听女儿的意见”。

  想一想又觉不妥,我去说人家能相信吗?况且,黄秋丛也没让我去说,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另外我想,婚姻是双方自愿的,是种喜庆的事,过于勉强还有什么意义!我告诉老婆别管他们的事,不同意拉倒,黄秋丛还愁找不到对象呀!

  一九八七年五月,黄秋丛同一个姓林的女教师结婚了。那一天,我们两口子早早就去了,因为在家里办酒席,需要有人帮忙。没想到,廖云舒也去得很早,还作为重要宾客随黄秋丛去新娘家接新娘去了,同去接亲的人还有欧水融、于溪存,另外两个接亲的女宾客我不认识,长得都很漂亮。

  廖云舒看到我时,勉强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我真猜不出她当时心里想什么。那天晚上,老婆告诉我,廖云舒离开的时候掉了眼泪。我一直没有把这事告诉黄秋丛,怕他知道以后影响到目前的生活。我希望他能平静地生活,不要再有变数。他媳妇看上去既漂亮又有品味,兼有稳定体面的工作,是个理想的爱人。

  几年后,黄秋丛的女儿上学了,他给女儿起的名字叫黄豆。我初次听到这名字时以为他在开玩笑,仔细一想,这名也挺好。这孩子灵动刁钻,明显承继了乃父的基因。我时常看到他送黄豆上学时的场景。他摇晃着膀子,一只手搂着女儿低矮的肩膀,另一只手提着书包,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一副亲密的样子。我知道那就是所谓的“心灵家园”,他失去了青天,得到了大地。青天与大地哪个更重要?我说不清,好像都很重要。我这比喻可能不大恰当,青天和大地应该是共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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