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突然走进来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吴王殿下求见。”
太后似乎也很意外,只说了一个“宣”字。吴王早已走了进来,跪下给太后行礼。吴王长得倒是风姿俊美,白净面皮,长长的丹凤眼,修剪得极其整齐的胡须不苟言笑的样子。
一时行完礼,吴王告了坐,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身体可还康健?”
太后也笑着说道:“老了,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闲时下下棋,斗斗牌。记性差了很多,遇事都是王兴给提着。”
吴王忙陪笑说道:“太后娘娘为国事操劳多年,倒是应该享享清福。如果再有几个孙儿孙女围绕膝下,以娱太后娘娘晚景就更好了。”果然,吴王此次进宫也是为了纳妃的事情,没几句话就说明了来意。不过,以吴王的话猜测,他是赞成纳妃的。
太后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哀家倒没什么,只是皇上虽然年纪尚幼,但先帝在皇上如今的年纪已经有了一个皇子两个公主。早点生下皇子,有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固。吴王是自家人,实是为江山着想,因此考虑得周全。不像有些人,只为了个人私利,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太后这番话实际上是对萧鹏飞的批评,同时表明对吴王态度的肯定。在这微妙的时候,太后知道自己必须把吴王拉过来。
果然吴王说道:“为太后娘娘分忧,是为臣的本分。纳妃之事,本是宫闱之事,一切均应由太后娘娘决断。”
太后说道:“帝王之家无私事,帝王一举一动皆关系天下兴衰。因此私事亦即公事,不可不慎。明日哀家要召见卿等顾命大臣,共议此事。”
吴王说道:“此事有利于千秋社稷,臣必当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吴王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出宫去了。
太后的神色似乎轻松了很多,的确现在有吴王站在自己这边,明日就会轻松很多。
我不禁暗叹:吴王果然是一个聪明人,一定是他看到惠源济没有进宫,只有萧鹏飞一个人进了宫,就猜到惠源济在此事上态度暧昧。如果这两个人一起进宫,那么成王就会选择装聋作哑的态度。毕竟得罪这两个人,极不明智。现在情势有变,因此他选择站在太后这边,以求讨好太后。吴王深知惠萧二人对自己的猜忌,知道无论如何讨好二人,都不会有什么作用。因此吴王选择时机,向太后靠了一步。
太后沉思良久,突然说道:“宣严左丞、范御史晋见。”我吃惊的看着太后,太后对我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儿,惠源济和范仲明来了。我特意看了一下惠源济,惠源济年近花甲,须发都有一些花白,平静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却有一种威严的气度。范仲明却是老迈之极,雪白的须发,小而浑浊的双眼,每当说话前,都要习惯的看一下惠源济的神色。
两人行了礼,坐了下来。太后说道:“哀家宣召卿等,是为了给皇上纳妃一事,不知二位卿家如何看待此事?”
半晌,惠源济开口说道:“这是太后娘娘家事,微臣不好胡乱奏对。”
范仲明看了一眼惠源济,这才颤颤巍巍地说道:“惠大人所言甚是,此乃太后娘娘家事,臣等外臣不好胡乱奏对。”
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昔日周文王有皇子百人,因此大周江山传嬗四百年之久。是故自古有天子一日纳九嫔之礼,这都是先朝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皇子越多江山方才越稳固,因此天子应广纳妃嫔才是。”太后说完,只是看着惠源济。
惠源济说道:“太后娘娘所言甚是。”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再多说第二句。
太后又说道:“如今皇上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而皇后又一直不曾诞下皇子。因此哀家忧心不已,一直想为皇上纳几位妃子,以广皇祚。”我突然一惊,太后说的不是纳一位妃子,而是几位妃子,这其间大有玄机。敏锐如惠源济者,想必也听出来了吧,果然惠源济神色似乎一动。
太后接着说道:“故此哀家一直让人细细访求淑女,访知惠大人四女容、言、德、功无一不备,范御史九女也是才貌双全,哀家想把两位卿家的千金也选进宫中为妃,不知二位卿家意下如何?”
惠源济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半晌才说道:“臣女愚钝,恐怕不足以忝位椒房,还望太后娘娘三思。”惠源济虽然如此说,可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太后,看来他已经心动了。
太后说道:“惠大人不必太谦,惠大人之女的才貌京师里的人都是称赞不已,哀家闻名已久。哀家的主意已定,望惠大人不要推托才好。”
惠源济站起来躬身说道:“太后娘娘如不嫌小女愚钝,臣愿将小女送入宫中,还请娘娘多多教导。”
范仲明也忙说道:“老臣谨遵娘娘懿旨。”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也都躬身告退了。看来明日一战太后娘娘已经稳操胜券。
太后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老了,如今只坐了这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说完,就让我扶着回到卧房。
太后吃过午膳就斜倚在床上,小安子忙走上前来,给太后娘娘捶腿。我仔细想着刚才的一幕幕,不禁对太后佩服得五体投地。太后确实是一个深谋远虑的女人,一件看似困难重重的事情经太后娘娘的纤手一扭,就能按照太后娘娘的心意来。我不禁看着太后娘娘的手:那是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白白细细的肌肤,纤长的手指。而正是这双美丽的手,暗中操控着朝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看着自己的手,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有一天我杨宛然也要用自己的手操控天下。
太后似乎已经沉沉睡去,我明白太后已将四位顾命大臣各个击破,明天太后已经稳操胜券。
惠源济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清楚地知道纳妃这件事情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现在虽然他和萧鹏飞联手,但他深切地知道:在这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万一将来萧皇后生下皇子,那么萧鹏飞就是未来皇上的外祖父,地位可想而知,那么他惠源济自己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会立萧鹏飞的女儿为后,也是当初惠源济为拉拢萧鹏飞不得不做的让步吧,恐怕严惠源济中也很怕萧鹏飞生下太子。因此他在这件事情上采取了暧昧的态度,这从他今天没和萧鹏飞一起进宫劝阻太后就能看出来。虽然知道这对自己有好处,可他却不动声色,既不说赞成纳妃,也不说反对纳妃,如姜太公钓鱼,静待谋求更大的好处。太后看穿了他的居心,因此选了他的女儿进宫,把他拉了过来。这样太后就破坏了惠萧之间的联盟,为自己添一帮手。
范仲明一贯以惠源济的马首是瞻,他虽不愿得罪惠源济,却也不愿放弃为自己谋求利益的机会。因此他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太后索性将他的女儿也拉进宫来。
而吴王清楚地知道:要想和惠萧他们抗衡,必须培植自己的势力,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他站在了太后一边。他要借助太后在宫里的势力,就必须先让太后利用他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因此他积极赞成纳妃,使太后在朝中得到支持。
萧鹏飞在纳妃一事上败得很惨,主要是因为他的权势太惹人嫉妒了,所以这些人都拉他的后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朝中也是如此,萧鹏飞想大权独揽,这些人就联起手来,和他抗衡。
这四个顾命大臣各怀鬼胎,太后釜底抽薪,将他们各个击破,取得了纳妃之争的胜利。
人们常说:富不过三代,权不过十年。这是因为人一旦坐到了最高的那个位置上,所有人都想取而代之。试想以一人之力与整个朝堂抗衡,稍有不慎,就会跌下来,而且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因此道家常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真正聪明的政治家是不会想着大权独揽的,而是要懂得如何在各种势力之间游刃有余。你只能在这朝堂之上,找到一个各方利益平衡的点,利用各方势力谋求自己的利益。太后对惠源济的让步,正是为了成就自己的目的而达成的一个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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