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孤独

　　我孤独地，坐在窗台上。望着满天的繁星，却不知道哪颗才是镜君。我想镜君，一定是最明亮的那颗星星吧。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这段日子，我过得好苦。我才发现爱情原来那么重要，我曾经无视过它，可现在，再也不会了。我发现我真的不能没有镜君，我无数次否认自己对他的深爱，无数次自欺欺人，最后，我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衰落，生命一点一点的变少，却无能为力。

　　镜君，我好想你，你在想我吗？天使都是快乐的，我想你一定过得很好。放心吧，你马上就不孤独了，我们马上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们曾经承诺过，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马上就会来陪你，我爱你，几生几世，都不够。

　　生命总是在某个我们不经意的瞬间赐予我们惊喜，然后就用双手编织苦难，它尖酸刻薄地打破了世界的美好，让我们放空曾经的想象。哭泣与悲哀笼罩着我们的人生曲线，它一路向前，永不回头。

　　我知道，人活着，不会永远快乐。我们这一生所遇到的忧愁一定多于欢乐，可是我没想到，忧愁居然那么多。抱怨是无用的，只会给我们徒增负担。如今，只能等待生命的安排了，如果它注定了结局，那我也没有办法去改变，我只能做一个沉默的接受者。

　　我看得出来，幂颜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了。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它让我失去，那我就接受，我想到后来，我或许都哭不出来了吧。要知道，时间会让人麻木，也会让人清醒。

　　幂颜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着我，对我说:“若华，你还在想镜君吗？别太难过，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别折磨自己了。我懂你。爱是一种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会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去守护某个人一辈子，也说不出原因来。而且，那也不是年少痴狂，而是上天的安排，它让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爱上那个人。若华，别多想了，我们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现在我们终于重逢了。你不应该开心吗？”

　　她的脸色好苍白，瘦的可怕，看起来病得很重。我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哭着，对幂颜说：“幂颜，你说过，你是我永远的朋友，对吗？那么，在我难过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哭泣的肩膀”

　　幂颜笑着，对我说:“傻瓜，我是你的好朋友嘛，当然可以啦！”

　　我不顾一切，靠在她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幂颜，你知道吗？离开你的这段日子，我真的过得好苦，我特别想你。要不是有镜君的温暖，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幂颜轻轻地挽起我的发丝，弄到我的脑后，对我说：“别怕，若华，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愿意做你的镜君，在你受伤的时候抱紧你，在你难过的时候安慰你，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啊！我觉得，现在我们已经足够幸福了，活着就很好了，生白血病的结局，每个人都一样。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现在都是春天了，我真怕我熬不过，不能陪你到最后。”

　　我垂下头，伤心地说：“真不知道是我先走还是你先走，我真的不想留下你一个人，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抛弃你！”

　　生命的钟摆从未停止它规律的摇晃，时间的转动不会因为我们经历的事情而更改。生活依旧在继续。世界的灰暗在我们的瞳孔里放大缩小，我们已经学会了假装遗忘。毕竟生死由天决定，我们只是在天空下的城市里徘徊着的路人，再温暖的海风也吹不回曾经的爱情。

　　过去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我的心告诉我，镜君并没有死。他还在我身边，只是他不再是人了，他变成了角落里的天使，每天都会默默地守护着我，每天都会看着我。

　　我想忘记，可是却不能忘记。有人说，爱情的世界里，如果某个人给你的印象特别深刻，那么他就是你注定要去爱的人，即使你与他拥有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你也会感到，他就在你的身边守护你的安危，从未远离。

　　我生命里的人随着岁月的漂泊而日渐转移到另一个灰白的世界，我想每个人也终究会变成那里的一员，没有人能够逃避生死。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可以逃避的，可是有些东西却不可以。所有问题你都可以逃避，可是你不可以，违背上天的意愿，去选择天上人间。

　　现在我身边的人，快要消失净尽。白血病房里，每天都有人变成冰凉的尸骨，最后幻化成灰。我和幂颜，也总有一天会这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也许我早，也许她早。

　　就让我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地任性，好好地放肆吧。我不能老想着镜君啊，很多东西，等你经历了时间后再回首，就会发现，那些东西都已经不重要了。

　　天亮了，又是一个漫漫长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镜君死在一个寂静的晚上。那个时候世界灯火通明，他却无力地喘息，只想让我幸福。

　　我想，生命不就是那么无情吗？它时而脆弱时而坚强，时而熟悉时而陌生。我真的看不透它，它真的给了我好多考验，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生离死别，或许对于世界而言一切都是平凡的，可对于我们每个经历着的人来说，却很残忍。

　　幂颜微笑着，看着我，对我说：“又一夜没睡吧？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镜君。你还记得吗，我们刚上初中军训的时候，你就常常整夜整夜不睡，就知道思念父母，然后第二天就体弱无力，经常被抬到医务室，我甚至都要怀疑，你的白血病就是这么来的！”

　　我勉强笑了笑，对她说：“不管怎样，都是我们的曾经了。那时的我们多傻多天真，上天好似格外照顾我们，给了我们那么多欢笑的岁月。可是现在，我们都身患重病，不久将于人世，我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了。我们已经有半年多都没有见到同学和老师了，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再过两个月就该中考了，还不知道我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如果能过这个春天，我一定要去考的。你呢？”

　　幂颜担心地看着我，对我说：“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想着学习啊？我们的生命就快要走到终点了，多经历一次少经历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反正横竖都是死。你从小就成绩好，现在都病得这么重了，居然还想考试，还真是妥妥的学霸！我也去考，你去我就去，我真的很想同学和老师，如果这次不见，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说：“我已经有好久好久都没有尝过奋笔疾书的感觉了，还真想试试，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幂颜笑着，对我说：“你让我怎么解释，别人哭泣忧愁的岁月，竟是你欢笑快乐的结局。”

　　岁月的绿皮火车一去不回头，总有一天我们所经历的事会变成永远的过去，只在记忆深处的海洋徘徊游荡，而永远都不会轻易想起，它终究注定了曾经。

　　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和幂颜打趣玩闹了。是不是在多年以后，我会回想起现在的情景，然后愁苦痛心？我想，在我的世界里，已经不存在多年以后了，我的生命注定停留在十几岁的青春岁月而再也无法向前走，既然是注定的结局，又何必那么闹心。

　　幂颜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对我说：“在想什么啊，若华？”

　　我低下头，对她说：“我在想，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开玩笑？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们的生命都在摇摇晃晃，漂泊不定，谁能说得准呢。”

　　幂颜的笑容凝固了，她对我说：“没事，若华，我们不怕，不要怕，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险阻，我都会拉着你的手，和你在一起的！记住曾经的承诺，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啊！”

　　我哭了。

　　泪眼朦胧中，孤单的泡沫清澈晶莹，点亮了岁月的平静。我的梦境，光洁透明。手中的青春，却依旧握不紧。小时候，总是想着快点长大，得到真正的快乐，如今我才发现，原来长大是不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