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景方好,作别村前道。苦柳疏影摇,风吹愁絮飘,漫烟云,卷波涛。此去山层高,使人老。
见阮小七这般说,高忠就道:“还真不是甚大事,哥哥问了,小弟就说来听。前两日,有行脚商人村店歇脚,那里闲谈。闻说东京演武,比选禁军教头,出了几位了不得的好汉,其中还有几个旧识。小弟听得了,也是心痒,静极思动,想外出一趟罢了。”
阮小二说道:“原来是这事,去便是了,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赵信说道:“哥哥有所不知,俺们此去,也不只是东京一处,便是别个地方,也想着去游历一回。”
阮小五道:“能游历四方,会访好汉,这是好事,俺也早想去,因是有老娘在堂,才只得作罢。”
赵信道:“五哥说的虽不错,只是这样一来,少说也须三两个月不得归家。我却担心,若有好汉来找,一时寻不着,怕会怠慢了他们。”
阮小七笑说:“这有甚,村里有俺们照看,你们自去就是。有那好热闹看了,回来说与俺们听。”
高忠道:“小弟本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俺哥哥怕给三位哥哥添麻烦。”
阮小七道:“都是自个家弟兄,哪里是添甚麻烦。”
赵信道:“哪能让哥哥费心。不说要操心过往好汉,便是两个村子里走动,也对哥哥们多有不便。”
听赵信和他们客气,稳重如阮小二都不免有些着急,说道:“看说哪里的话!俺们兄弟不争气,为着俺们,你们恁是上心。帮顾多少事情且不说,便是金银也不知费了多少。有事情正该来找我们吩咐就是。”
阮小五也道:“就是!若非你们平日里照看,俺们老娘不知要吃多少苦!这点小事儿,却不对俺们开口,没地叫俺短了义气!”
阮小七更是着恼,拍着xiong脯,说道:“俺这一腔热血,早就许交给你了,若当俺是兄弟,就该把事吩咐给俺!”
赵信忙道:“哥哥勿恼,小弟知道你们最是义气。可二哥是有家小的人,你们也有老娘要伺^候,家里更有许多活计要做,哪能让你们为俺这点小事分心。”
阮氏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阮小二道:“兄弟尽管去就是,家里就交俺们照看,休要再推辞,寒了俺们兄弟的心。”
赵信听了,甚是感动,说道:“那就有劳三位哥哥打点。家里银钱,哥哥们也知道在哪里,但凡村里善邻,过路好汉有难处,用得着的,尽管取了来使。也莫和小弟客气。”
前文也提过,赵信对人向来以诚,人来借钱使用,都当面取了,并无十分防备心思。因此有这一说,略过不再详表。此事已定,便就不再客气,当下五人就在堂里一番痛饮。
第二日,阮家兄弟早来送别。赵信、高忠便带些干粮酒水,换洗衣物,收拾行囊里包裹了,装些银钱路上花费。因是去汴京,不好携带趁手兵器,赵信就拎一条哨棒,束好挡风大氅,戴了遮阳斗笠,正待喊过高忠。却见高忠从里屋出来,身上背了副大铁匣。
赵信见了,哑然失笑:“兄弟,这东西笨重,你拿它出来作甚?”
高忠道:“叔翁早有交待,说此中宝物非同小可,不容有失,要我时刻上心,好生替哥哥保看着。”
赵信却笑:“甚么宝物,只是一把锋利兵刃罢了。”
“这等宝物重器,也就你不放心上。”那里阮小五辩道:“若是给别人,怕是早抢个头破血流了。”
“就是,那可是天······”阮小七接口刚要说,就被阮小二一把扯住,不让他说。阮小二道:“莫说,你自己知道就行。”又对赵信道:“香哥儿,依我看,还是随身带着好。这件物什,干系不小。”
赵信笑道:“家里有三位哥哥在,放心的很。再说,匣子上机关玄妙,除了咱们几个,无人能知晓,谁能把它打开?”
阮小二道:“就怕哪天一个不留意,被人寻拿了去,不识得还好,若被人凑巧弄开了,怕要给兄弟带来麻烦。带着也好,紧要时也是一件趁手器械,正好护身用。”
阮小七道:“正是。这东西锋利无比,也是个稀罕物。若被不识货的人拿去了,一时打它不开,给当废铁融了,也是不好。”
赵信本意是觉得带着它是个累赘,见几人都不放心,也就允了,自将包裹背了,和高忠村前告别了阮氏兄弟及一应村民,远行去了。这一去:
是非地结识几豪客,东京城相交众英雄。
正是暮春初夏时节。一日当午,天气干朗,烈日顶头。赵信二人行有半日,来到一处黄土冈子,但见乱生怪树,遍地黄土。好是险恶:
错综怪树,复杂异山;扑簌乱石,迷离滩地。野丛林迷眼隐踪迹,荒石岗匿影藏身形。几点寒星闪,暗现贼人;数处冷光透,深隐顽徒。林中尽为无头鬼,冈里全是含冤人。
这里叫作黄泥冈,却是山东一带有名的凶险去处,常有强人出没,不知有多少过往的行人,在这里把性命白丧。这也不算,但凡被谋了性命,只把尸体胡乱抛往林里,或就岗前一扔,任野狗走兽叼食,连个囫囵尸首都不得,做了残魂缺鬼。
高忠道:“哥哥,前面却是黄泥冈。”
赵信道:“原来到这里了。眼下正午,酷热难耐,我看还有些树荫,是个避暑纳凉的地方,咱们就在那里此处歇脚。”二人也是艺高人胆大,并不多想,就林里寻了个阴凉处歇脚,二人取了酒水干粮来用。
天也正热,熏熏使人犯困,赵信打了个哈欠,便有些打盹。高忠见了,就叫他去睡一会儿好解乏。正是:
暖日青山苍,好风醺赤膛。林间古松下,南柯梦一场。
见赵信正倚靠树干睡着,高忠自握了哨棒身前护卫。一时片刻,隐听得远处有喝骂声,凝神一听,又有武器碰撞之音传来。精神一振,就把赵信唤醒,说道:“哥哥,你听,这里好像有人打斗。”
赵信竖耳,果然是。二人当即拿起物品,循声过去。走有数百步,见一黑大汉持斧和一拿刀黄面汉子打斗不休。只见得:
打斗好恶,厮杀正猛。开山斧横.行,回回不离魁首;泼风刀霸道,时时砍向项颈。这个是大雄宝寺极乐地,护法怒明王;那个是凌霄金殿宫阙处,擎天巨灵神。宣花斧直奔顶门,劈风刀不离心坎。刀口上卷一阵狂风,斧刃中迸几道惊雷。斧带声响惊敌胆,刀闪寒光乱人心。各人窥破绽,那放半些闲。
五六十回合过去,二人难分胜负。见他们好本领,赵信就生了惜才结识之心。只是眼下二人招招不离险处要害,一副拼命摸样。
怕他们有个差错,趁二人分开时,赵信便劝解道:“二位好汉,为着何事,却如此拼命?且都住手,不妨坐下一谈。”
黑汉喝骂道:“俺和他谈个球鸟!打了再说,不砍这黄脸贼三板斧,爷爷心气难消。”
黄脸汉回骂一声:“黑厮泼贼,你真有能耐,便来砍你石宝爷爷!别本事不济,吃了你石爷爷的板刀面。”
“哇呀呀,黄脸贼,吃你黑爷爷一斧。”
“黑厮休张狂,接洒家一刀!”
一两声怒喝,二人又战在一起。
赵信听那石宝的名字,脑子里就闪出许多信息来。他在江湖里行走,这石宝的大名,也多有听闻,是个难得义气的汉子。
虎头燕额面金黄,粗眉口阔眼绽光。不服王法豪侠目,宁斗苍天胆气壮。劈风刀饮豺狼血,流星锤下伏魍魉。果然感慨悲歌士,福州好汉宝明王。
这首诗说的就是这石宝。他贯籍是福州人氏。惯使一口劈风刀,有万夫不敌之勇。又有一颗流星锤,使出来端地是神出鬼没,为人十分仗义,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人都叫他“宝明王”。
赵信有些纳闷不解,从出现的信息得知,这石宝此时应该正在南方一带,却不知怎会出现此地?再瞧那黑脸大汉,不知他又是哪一位。眼下虽不知名字,但能和石宝大战而不落下风,想必也该是有名姓的好汉。却不知为何会在这里大打出手,一副拼命模样,不愿二人有个闪失,当下就想止住二人,好问个明白。
赵信对高忠递一个眼色。高忠会意,道了声得罪,解下铁匣,提起哨棒,闪进场中。也是艺高胆壮,招招攻敌弱处,使二人回救,处处抢占先机,不让二人得手。一条哨棒使得花团锦簇水泼也不进。
两个见有人插手,俱是恼火窝气,双双攻向高忠,你来我往,又是几十回合过去。这一番更是好争斗:
喝声震地,杀气遮天。虎牢关前,关张双斗温侯;四明山下,秦裴合战赵王。显圣二郎君,要施降龙伏虎手段;护法双灵官,更逞斗仙战佛本事。这个圆彪彪睁开双眼,风呼呼斜砍棍身来;那个必剥剥咬碎牙关,火焰焰横扫棒杆去。不留意,六阳难保;莫走神,四肢不全。道家灵神佛明王,正可堪战人间将。
场中三人都觉遇到生平对手,把一身本事使将出来,只打的天昏地暗,好是痛快。正是:
因动惜才心,欲作和事人。上阵蛟狮虎,干戈乱纷纷。
却不知场上三人,最后胜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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