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无常事维艰,英雄逢遇也愁颜。前路苦遥多豺狼,更有奸人恶作难。
——无题
赵信在矾楼留住一夜,成就了美事,只是李师师因着自己身份,难免遗憾。赵信看在眼里,心中自有计较。
次日天亮,赵信起身后,正要去寻李姥姥,巧儿却在门外说道:“大娘子可曾起身?姥姥来探看你了!”
耳边听到鞋声橐橐,然后房门吱呀打开,李姥姥面带欢笑地走了进来。
师师急忙行礼道:“姥姥请坐。”为她斟茶倒水,赵信也赶忙起身行礼。
“坐、坐,赵家郎君莫作客气。”李姥姥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抬眼扫过二人,以她的眼光,自是看出不同来,微叹一口气,说道:“看赵家郎君气色不错,想来昨夜睡得十分香甜。”
李师师听了,俏脸晕染羞红,不敢来看。赵信也被说的脸上发热,只好又赶紧行礼逊谢。
李姥姥话锋一转,又道:“郎君与我女儿情分不浅。不过,老身想问问郎君,你是贪一夕之欢,还是想久远的恩爱?”
赵信正色道:“小子对阿姐倾心已久,自是渴盼长久的恩爱!”
李姥姥见他语气坚定,心里也替李师师感到欣慰,便说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的儿,你多年的心愿,如今得偿,老身却要恭喜你了。”
“姥姥若能成全我二人,小子万分感谢!”赵信赶忙作拜。
李姥姥却道:“赵郎君先莫要称谢,老身有话要说。”
赵信笑了笑,说道:“真是好巧,小子也正有事要找姥姥。”
“哦?”李姥姥也是好奇,就问道:“却不知是何事?”
赵信正色,躬身一拜,说道:“小子特来为阿姐赎身!”
“啊?!”屋里三个声音响起,有惊讶,有惊喜,有激动。
李姥姥坐那里不动,嘴里自语:“却原来是这事?!”
赵信听了,再拜:“正是此事,还请姥姥万万成全!”
李姥姥恢复过来,看着李师师,笑道:“我的儿,你这个郎君,果然有情有义,不枉老身奔波一场。”
见他们都有些疑惑,李姥姥对师师招手:“我的儿,你且过来。”李师师虽不解,仍是到了跟前。李姥姥从贴衣里取出一纸书信,放在桌上,笑道:“你快打开看看,大好事哩。”
李师师就打开来看,不过三两行,就见樱唇颤抖,声音颤抖着说道:“这是,这是奴家的脱籍文书!”
李姥姥笑道:“对!正是你的脱籍文书。”
李师师听了,看向李姥,有些发呆,小心地问道:“姥姥,这是真的吗?奴家真的脱出倡籍了?”言语满是期待。
李姥姥笑道:“当然是真的,那上面还有开封府的官批章印,那还做得了假!”
李师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显然是太过激动所致。
赵信见了,也就顾不得避嫌,忙上前环臂扶住她。另一只手接过文书来看,果然不假。赵信也是疑惑,就问道:“姥姥这么做是为何?”
李师师也把一双泪眼来看。
李姥姥对赵信道:“我这女儿,身世凄凉,四岁时就在我身边。她性子温婉乖巧,教人心生亲近,慢慢就当作亲女儿一般,视她为掌上明珠。”说完又看向李师师,继续道:“当初给你入了贱籍,每每想起,十分后悔,只怕哪一日,人老珠黄时,你也似我一般,没个着落。幸好,你遇到了位好郎君!”
听她说到这里,李师师抹去眼泪,接过文书,上前盈盈一拜:“当年若非姥姥收养周全,奴真不知今是何世。姥姥待奴恩重如山,奴却不知该如何报答!”
“我的儿,你快起来!”李姥姥忙把师师扶起来,说道:“咱们不说这些外人话。”
李师师平复心情,问道:“姥姥,你如今境地也是不十分好,若放了奴离去,岂不是会更作难?”
李姥姥笑道:“也没甚作难的,你就放宽心过日子去吧。我前日去教坊,瞧见个小丫头,才八九岁的模样,好是可怜,就想买来收留。今日开封府里走动脱籍之事,也将那小丫头的事一道办理了。回来洗漱一回,哎呦,真是个美人胚子哩,长成了,也是东京城里头一号!”
李师师听了,就将文书递过来,说道:“既如此,这文书就先放在姥姥这里,奴家这里待上三两年,和姥姥一起培养一下这位小娘子。”
李姥姥忙道:“我的儿,这是你的文书,你自己收好就是。对了,你以前住的宅子,也找人去收拾了,过几日就可搬进去。以后你若有闲暇,就来这里教导那个小丫头一二,如何?”
李师师要报恩情,自是应允,一番商量,终于决定了。赵信又陪李师师说会子话,方回到住处。遇到高忠几人,便来询问陈希真下落。
高忠回道:“房屋却是空的。那人也是个伶俐的,见不是路,早逃得不见了下落。”
石宝接着道:“俺们四下打听,街邻都是不知。便是和他相熟的,也只听说是去北京寻旧友,再详细也不知。”
赵信道:“这话却当不得真,说不得是他布的疑云。”
高忠道:“最好还是写封信托人带给北京卢员外,请他留意一二。哥哥,这人真是那恶贼吗?”
赵信点头:“我虽不认识他的模样,但他身上使的拳脚,却做不得假,正是偷学咱家的武艺,定然是他无疑了。”
高忠咬牙道:“十数年的深仇,总算有了眉目,只可恨让他逃了,不然,俺定要将他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赵信道:“也不必着恼,知道是谁就好办许多。咱们便就写书信,分别告知叔父、阮家兄弟他们。对了,清风寨那里,也要告知,他那个女儿,也会射连珠箭,有荣哥儿七八分手法。”
石宝几人询问。赵信二人连忙告知。却原来十多年前,二人的父辈豪气了得,结交了许多的英雄好汉,专是惩治贪官污吏,行侠仗义。提起他们姓名,为四方人所称赞。一次外出杏花村,偶然救得一个陈姓青年男子,带回村里安养。那人却是个白眼狼,暗里偷学武艺,被人发现,狼狈逃出去。那人怀恨,就前去官府出具,说村中好汉聚众作反,引得官兵来捕。
那时他们二人尚幼,父亲又常不在家,将他们养在宋家村。那一日,他们父亲带着阮氏兄弟,去宋家村看望他们,逃过一劫。只是村里有阮氏三雄的父亲兄弟以及其他好汉,见官兵来捕,为了不连累村里的老幼,他们将官兵引到别处。一场反抗,阮氏父子尽皆丧命,其余也都走散。
这般深仇,一日不敢或忘。只是那人当时就不见了,四下寻他不着。赵信高忠二人父亲为此耿耿于怀,终是郁郁而亡。他二人后来长成,游历天下,这也是原因之一。
听了此番缘由,在场三人都是目呲欲裂,怒火盈沸,大骂不止。当天这般过去。
赵信许久方回住处。此后三二日,赵信或寻师师调琴弄箫;或和王进、林冲比试武艺。不在胡春夫妇处吃酒游耍,就去孙静府上谈史论策,倒也快活。期间,有那赵乙惦念,几次登门拜访师师,都未偿心愿,越发的殷勤,教人也是着恼。
此间温柔不愿醒,却有清风惊好梦。
话说相国寺佛会那日,佛前供放钵盂、经书、念珠等诸多佛宝。其中有部经书尤为贵重,却是地藏菩萨本愿经真本。乃是太室山法王寺镇寺之宝,那里的主持特差人送来,共襄佛门盛会。如今佛节已过,也该当奉还。只是他这相国寺里的和尚,大都是吃斋念经的文僧,不专武艺,一时寻不得合适人选,何人护送经书便成了问题。
这日,寺里有个僧人去市集化缘,和人说起这事,不想被一人听得。僧人便听一声喊:“大师父且慢行。”僧人循声望去,见那人:
戴镶玉进贤儒巾,穿勾金边绫罗宽衫,腰系一条朱红銮带,下面翘角鹿皮皂靴,衣着华贵,生得只是一副泼皮无赖面目。
见他拱手道:“适才听大师父说话,某也是个信佛的,如何也要尽些心意。”
僧人问他:“你有好人选?”
那人道:“这里却不是说话地方,前面那家素斋饭不错,便请大师父移步。”
僧人见事有着落,大喜,哪有不依,陪这人进店来。那人便点了几样素食,素酒,请僧人受用。
僧人哪顾这些,开口问:“你可真有好人家推荐的?可莫要欺我是出家僧人,只知念经打坐!那经书贵重,十万贯都买不得,须是个有好本事的才行。”
那人笑说:“大师父好糊涂,可忘了那佛会时候寺前和丘教头殴斗之人?八十万禁军教头都打他不过,可不正是好人选?”
僧人道:“倒是个好人物,可俺们又不识得他,哪里去寻他?”
那人道:“我却识得,他和矾楼的李大家相好,大师父可去那里寻他。”僧人听了羞红了脸,忙高唱佛号。
那人嬉笑道:“大师父莫怪,那李大家也是善信佛陀的,最是慈悲。若有她一句话,更有把握。”
那僧人只当他一片好意,哪里会怪罪,连忙谢过,斋饭也不曾用,唱个佛礼谢过,便回寺报说缘由不提。
只说那人心下欢喜,忍不住低声自语一回,会了饭钱,急匆匆出门奔皇城去了。却不想隔墙有耳,他这里的举动,早被有心人看个真切。
你道这人是谁,他就是殿前指挥高俅。是当今官家的心腹,在天子还是端王时便身前服侍。这人会些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惯会揣摩心思,深得欢心,因此抬举他做了殿前指挥。
他见官家这几日,郁郁不乐,十分留意,知是为那李大家。便动了心思,今日这番安排,就是要将赵信离了东京城,若让官家得偿心愿,也好表他功劳。
果然,官家得知后十分欢喜,尽管后来事有不谐,未称心意,仍记他苦心,先下放陇西经略使那里,回来后便升殿前指挥使,不过半年,又迁至殿前检校太尉一职,享尽荣华。此为后话,不再详说。
这边那僧人回到寺里,急寻住持禅房去。进得禅房见一老僧,正是寺里的住持方丈,法号智清长老,是得道的高僧。
那僧人长念一声佛号,与主持长老言说此事。正巧智清长老当日也曾见过赵信本领,知他来历,便十分赞同,直说结一莫大善缘,僧人再问,却不言语,只是唤来寺里管香火的庙祝,前去请人。
未多时,赵信便携李师师前来。你道为何这般容易,原来李师师三岁时,他父亲把她寄名佛寺,便是这智清长老为她摩顶,这师师一名也由此而来,因是十分敬重这智清长老。长老将前因叙说。李师师敬这位圣僧长老,又十分礼佛。听说此事,直言是善事,积累功德。
赵信也是爽快人,不懂推诿,见李师师十分欢喜,应下了。只待佛前请了经书,拜过佛祖,算过吉日,便护送至太室山。如此这般后,二人离去。正是:
温柔乡里,百尺钢怀凌云志;功德簿上,千里路行无量善。.
小提示:电脑访问qiuxiaoshuo.com手机登陆wap.qiuxiaoshuo.com求-小-说-网